秦嬷嬷應聲,用手捧着一個盒子來。那盒子往桌上輕放,卻發出了“碰”的一聲重響。盒蓋掀起,一卷卷疊放整齊的,正是白無杳細心抄寫的往生經。
白無杳拿起一卷,恭敬的遞到白霄面前:“爹爹,請檢閱!”
白霄展開一看,果然是往生經不錯。這一卷字迹清晰,一筆一劃,皆是認真,連那些生僻的佛家谒語,也是寫的極爲漂亮。
不過,這字迹怎麽有些眼熟?白霄努力想想,突然震驚地瞪大了雙眼——這是亡妻安氏的筆迹!
白霄突然想起,白無杳的字,乃是安氏親手所教。上一次看無杳練字,還是三年前,安氏還在的時候。不過那時無杳還小,寫的字也并不相似。現在,這娟秀的字體,不僅像極了亡妻所寫,更别有一股堅毅之感,可見是下過苦功夫的。
陳姨娘見白霄陷入沉思,不免好奇的往那紙上一瞧,待看清那字迹後,她猛然臉色大變。可見陳姨娘也沒想到,白無杳竟會練的與她母親一模一樣的字。再看看白霄這一副是陷入追思的樣子,陳姨娘氣的擰緊了帕子,心下恨道:安然,你還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啊!
這一幕,都被白無杳收入眼裏。她在心中暗諷道:若陳姨娘不多嘴,父親是不會要查這往生經的。可陳姨娘的性子何等高傲,她自然是不會信自己能獨立寫出這麽多卷。現在父親一看到這字迹,就陷入對母親的思念裏。此等搬石頭砸腳的事情,隻怕讓陳姨娘腸子都悔青了吧!
不過,這也隻是一道小小的開胃菜罷了。既然她們敢算計在自己身上,那就要做好被反撲的準備!今天的好戲,可還沒開唱呢!
白霄細細翻閱了這卷往生經,越看越不是滋味。他低下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兒。看着她掩在劉海下,額頭上的傷口。由于離得近,他甚至能看見無杳眼下的淤青。
白霄心底一酸,自安氏走後,他一直忙于公務,已經有很久沒有關心過無杳了。有多久呢?久到無杳長得這麽大了,久到她的字已經寫的這麽好了,而他竟一點也沒發現。這樣說來,他果然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啊!
“父親,無杳寫的,可是過關了?”白無杳擡頭,溫柔地與父親對視。
白霄收起萬般思緒,苦澀一笑:“好,不曾想,我的無杳,已經寫的這麽好了。”
白無杳仰着頭,開口道:“這往生經,必須要親手抄寫,方才心誠。不過,晉國開朝以來,也有不少子女代父母抄寫的例子。父親爲了祖母的事情,已是勞累不已,朝中又有事情要忙。若還讓父親熬夜抄寫這往生經,就真的是無杳不孝了。所以,這兩百卷往生經,乃是無杳替父親所抄,算是……一點孝心。”
“替我所抄?”白霄愣了愣。若說白明珠做點心,是寬慰了他的心,那白無杳此舉,就真真是解了他面前的窘境。
近期朝中事忙,雖有幾日喪假,可成堆的公文還等着他批閱,哪有閑暇時間去抄寫往生經。但若不寫,時間一到,連七十卷都交不出來,他堂堂定國侯,定會被世人嘲笑。現在,白無杳不僅幫他抄寫,還遠遠超過了這數量,真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想到這裏,白霄輕輕拍拍白無杳的肩膀,欣慰道:“好無杳!”白無杳也不說話,隻是回以一笑。
見這對父女其樂融融,白明珠心中極是不滿,就因爲白無杳抄了這往生經,父親就把喪禮當天的事情都忘記了麽?那日,白無杳可是讓定國侯府的面子都丢盡了啊!白明珠輕輕哼了一聲,舊事重提:“大姐姐真是厲害,這麽多卷,怕是挺費心神的吧?看來,經過這幾天的修養,大姐姐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聽到這話,白無杳緩緩的轉過頭,看向說話的白明珠。
這是她重生後第一次見到白明珠!
其實,白無杳一直有些慶幸,自己醒來是在禁足的這段時間。如果是其他時候,讓她剛剛重生就面對這些害她匪淺的人,白無杳隻怕會當場沖上去與這些人同歸于盡。
前世,陳姨娘表面上待她極好,連白無杳自己都被騙了過去。有着陳姨娘的“關心”,白無杳對白明珠也一向親近。哪怕是出了撞棺的事情,她也隻當以爲是自己神思錯亂無意之舉。
後來自己漸漸失了父親喜歡,她也以爲是自己之故,對陳姨娘和白明珠從未生出過半分懷疑之意。直到後來秦嬷嬷慘死,白無杳才逐漸明白陳姨娘這些年的精心算計,但爲時已晚!
這次醒來後,想着要見這些人,心中多少複雜滋味湧動。還好禁足這個理由給了她一點點緩沖的時間,讓她得以将思緒都理個清楚!
白無杳仔細看了看白明珠,此時的白明珠尚且年幼,眉眼之間也不似長大後那般充斥着精明算計,更多是一種稚嫩幼稚。
她輕輕勾了勾唇,原本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可現在,白明珠偏要往槍口上撞,若不如她的意,豈不辜負了今日來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