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寺區隻好深深歎了口氣。
諸咎看到公子豫,忙彎腰扶起他,“王叔怎麽這麽糊塗?怎麽竟聽信小人在中間挑撥?”
公子豫大吃一驚,愣住了,一時不知該怎麽接話。
“殿下!”寺區義正言辭,“此次事件,完全是公子豫一手挑起,他害死殿下三個兄弟,又想對大王下手,此人不除,越國難甯。豈不聞‘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放肆!”公子豫圓瞪雙目,“這乃是我們王室之間的事情,跟你有什麽關系?若不是看着你有幾歲年紀,曾經爲越國立過些許功勞,早讓你滾回老家了!”
國安一聽,罵道:“你個反臣賊子還有理了?”說着,就要上前扭公子豫的脖子。公子豫急忙往後退了退。
“退下!”諸咎道:“這是我們叔侄之間的事,其他人不要幹預,否則,别怪本太子翻臉不認人!”
寺區等人隻好默不作聲了。
諸咎随即嚴肅道:“不過,王叔,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爲一談。王叔畢竟掀起這麽大的風波,對我越國産生比較壞的影響,侄子若就此放了而不治罪,對我越國臣民也無法交待。但王叔又是王室至親,況且古來就有‘刑不上大夫’的說法,所以,還請王叔以庶民身份遷居别地吧。”說着,諸咎厲聲道:“送王叔回家,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後,護送到他地。”
公子豫冷笑地抱拳道:“多謝太子的深恩厚德!王叔我就此别離。”
看見公子豫離去的背影,雲淇無奈地搖搖頭。
諸咎進到裏間,見懷道舒身首異處,頓時覺得惡心起來,幹哕了一下,忙扭頭,“将懷司宮以大夫之禮厚葬,從其親屬中按禮制擇人擔任大夫一職,以告慰懷司宮在天英靈。”
諸咎看到卧床未醒的越王翳,佯裝關心地跑過去,一下撲在他的身上,流淚道:“父王!父王!您這是怎麽了?那些亂臣賊子真是狗膽包天,居然敢對父王下此毒手。”
這時,越王翳輕輕睜開了眼睛,看着一臉悲痛的諸咎,“發生什麽事情了?”他又朝屋裏看了看,見侍衛個個精神抖擻,手持利刃,又見地上還有殷紅的血迹。
“王叔被屬下脅迫發動了叛亂,而且還給父王下了毒,兒臣剛剛才率兵平定了叛亂,司宮懷道舒護駕身亡,兒臣已封他爲大夫,準其親屬世襲。兒臣知道父王與王叔手足情深,但又不得不懲罰王叔,因此将他貶爲庶人,準其搬出都城居住。”
“你!”越王翳忽然動起怒來,指着諸咎,“你怎麽能這麽對待你叔父?咳咳……”
諸咎見狀,忙去拍越王翳的後背,“父王息怒!父王息怒。”他轉身對諸人道:“快傳太醫。大家都回去吧,各司其職,要提高警惕。”
越王翳推開諸咎,“你也出去吧。把王信喊過來。”
諸咎不動,也不吭。
越王翳不敢猜而猜道:“難道他也參加叛亂被殺了?”
諸咎輕輕點點頭。
越王翳捶胸搖頭道:“他是寡人一手帶大的,像寡人的兒子一般,若不是寡人,他一家人的性命早就沒有了,哪裏還有今天的榮華富貴?他感恩戴德尚且還來不及,怎麽會背叛寡人?”
“但是,”諸咎冷冷說道:“他的确已經死了。”
“誰?”越王翳忽然擡起頭,怒瞪道:“誰殺的?寡人一定要将他治罪!”
諸咎嗫嚅道:“混亂之中,也不知道誰殺的。”
“呸!”越王翳道:“王信武藝高強,又力大無窮,豈會死在無名小卒手上?”
諸咎這時站了起來,作揖道:“父王既然已經疲乏,那兒臣就告退了。”說着,他便要出去,正巧碰見太醫進來了。
越王翳一看,吼道:“哪裏來的江湖郎中,寡人根本沒有見過,出去!”
太醫看看諸咎,諸咎使使眼色,太醫出去了。諸咎随之也出去了。
“逆子啊!”越王翳此時氣憤不已,“真後悔沒有聽王弟的話,早早殺了他,才有今天的禍患。”
越王翳罵了一陣,覺得口渴,端起案幾上的水一飲而盡,誰知沒過多久,他便覺得腹痛難忍,“來人呐!”可是,根本沒有人進來,雖然還能聽見外面的人的說話聲。
寺區等人回府後,雲淇道:“晚輩覺得越國可能并未結束。我觀太子心性已發生改變,恐怕越王命不久矣。”
“不會吧?”國安根本不相信,“他連造反的公子豫都不舍得殺,怎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去弑父呢?”
牧春風沉思道:“太子想用釋放公子豫的假象來掩蓋弑父的真相,真是欲蓋彌彰。”
寺區憂慮道:“若真是那樣,事情就麻煩了。”
這時,諸咎派人來到寺區府上傳達命令,并未說什麽事。寺區忙随傳令之人來到太子府,到了之後,才發現已經來了一些朝廷重臣。
諸咎這時出來了,悲傷道:“剛才宮裏傳來消息,大王急病發作,已經駕崩了。大王臨走前,留下了遺诏,讓本太子繼承王位,還叮囑諸位大臣要盡力輔佐。”說到這,諸咎嗚嗚哭了起來。
大臣聽到,面面相觑,個個驚詫不已。
祁震業朗聲道:“上午見大王時,還精神矍铄,怎麽晚上忽然就賓天了?”
“對呀!”祁震業的話一出,像一滴水滴進了滾開的熱油中,頓時炸開了。大家越讨論越覺得奇怪。
“既然要宣讀遺诏,爲何不去宮中,而來太子府上,這也不合祖宗家法,沒有禮制可尋呀?”祁震業繼續說道:“太子如此行事,怎麽向天下臣民交待?”
“放肆!”諸咎忽然瞪起眼睛,舉着诏書,“難道你們懷疑诏書有假,才如此咄咄逼人?”
聽到太子大聲說話,衛士忽然都跑進了屋子裏,拔出明晃晃的刀來。
衆大臣一看,都低頭不語了。
祁震業義憤填膺道:“太子這是什麽意思?我等皆是越國大臣,難道太子也要将我們無罪斬殺嗎?”
“滾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諸咎揮揮手,衛士們都出去了。
諸咎朗聲道:“衆位愛卿有什麽建議和意見,盡管提,寡人一定從谏如流。”
聽到“寡人”兩個字,衆位大臣又吃驚不小。祁震業見狀,正義凜然道:“先王剛剛大行,诏書還未宣讀,也未得諸位大臣勸進,太子殿下便自稱‘寡人’,似乎并不妥當吧?”
“什麽?”諸咎實在沒有想到,平時老實巴交的祁震業,今天居然這麽較真,而且較真的很不是時候,“你這個祁震業,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難道,不怕寡人殺你的頭嗎?”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寡人現在準你去死。”
“你是太子,是臣,我祁震業也是臣,爲什麽要聽你的?”
“先王遺诏,令寡人爲大王,怎麽不是君?”
“大王之崩,尚存争議,因此,遺诏真假未知,怎麽能相信你一面之詞?”
諸位大臣都暗暗佩服起祁震業來,雖然知道他一向堅持原則,卻沒有想到這麽耿直剛烈,因此都爲他捏一把汗。
“來人!”諸咎怒不可遏,“把這個無父無君的反臣賊子拖出去斬了!”
衛士得了命令,随即進來了。寺區忙朝衛士瞪去,“我看誰敢?”衛士見狀,停住不前,靜靜看着諸咎。
“老師!”諸咎更加惱火,“您這是幹什麽?”
寺區跪道:“請殿下法外開恩,恕祁大人無罪!”寺區一跪,滿屋子大臣都跪下來了。
諸咎聽着“殿下”兩字,頗爲刺耳,像一根鋼針直接刺到心髒上。但還是忍着說:“好吧,就恕祁大人無罪。”
衆位大臣都站了起來。
諸咎見大臣們都不說話了,因此宣讀了诏書,并安排了越王翳的後事,之後便讓諸位大臣回去了。
第二日,諸咎在宮中,等着諸位大臣上朝,卻發現沒有人來。這不僅惹怒了他,“來人!去把這些不聽話的老家夥都捆來!”
錯枝這時走過來,跪道:“父王!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忽然變得這麽兇狠,一點兒也不像以前的您啊?”
諸咎激動地看着錯枝,“寡人怎麽了?寡人那麽信任王叔,那麽仁慈,王叔卻接連害死寡人三個兄弟,又多次勸先王殺死寡人,還準備對先王下毒手。這世道,如果你不兇狠,而是一味仁慈,别人就會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到時候,你想翻身都翻不了。”
錯枝看着面目有些猙獰的諸咎,内心不住地恐懼起來,他也不想再說什麽了。辭别了諸咎,便離了王宮。
諸咎派去抓大臣的人還沒出宮門,就遇到王信手下孟義率兵而來,于是趕緊來禀告。
“什麽?”諸咎一聽,拍案而起,“反了!居然敢反對寡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快想辦法去告訴寺區大人,速來救駕。”
諸咎哪裏知道,王宮已經被包圍住了,根本沖不出去。沒有辦法,諸咎隻有自己率領宮中的守衛拼死抵抗了。
寺區得知孟義起兵後,即刻派雲淇等人護送公子無餘持虎符前去接管都城防衛。
孟義所率部隊雖然不多,但因爲衆大臣對諸咎害死越王翳的做法非常不滿,因此召集呼籲,許多人都跟着起兵了。
因爲是剛剛遷都,王宮還未來得及修整,因此城低牆薄,沒過多久,孟義之兵便攻進了王宮,将諸咎殺了。孟義還未站穩腳跟,寺區便率兵攻了過來。孟義自知不是寺區對手,因此投降了。
卿大夫寺區平定内亂後,而越國沒有國君,大臣們請求錯枝即位,但錯枝一想到王位,便想到父親諸咎猙獰的表情,頓時覺得命不久矣。所以,他堅決不肯出任越君,而且躲進了丹地的洞穴。不管寺區等大臣如何勸說,錯枝還是不肯出來。
“這可怎麽辦?”寺區一籌莫展,他不想再用暴力手段了。
國安道:“要不,往洞裏灌水吧?”
“什麽馊主意?”牧春風道:“你沒有聽說過晉文公放火燒死介子推的故事嗎?要是把他淹死了怎麽辦?”
雲淇一聽,道:“做大事不用在乎細節,在下倒有一個辦法,隻是不算高明。就是用煙熏的方法。”
寺區聽後,“那就試試這個吧,不行再想其他辦法。”
于是,越國人就以煙薰的方法迫使錯枝出來了,将他推舉爲越王。
錯枝小心翼翼地登上車,對着上天大聲呼喊說:“君位啊!君位啊!還是不可以交給我啊!”
雲淇将寺區拽到一邊,低聲道:“請恕在下冒昧,錯枝恐怕也非長久之君。老百姓常說‘牛不喝水不要強按頭’,如今錯枝對王位極其排斥,又怎麽會用心國事呢?王綱不振,勢必會有權臣亂政,大人不可不深思啊!況且,臨下山時,家師還有幾句話讓我轉告大人——一秋枝上靜,一紀魚下安,手足立天地,一仁一狠間。”
寺區無奈道:“尊師的話,老夫雖然不怎麽懂,但目前這樣的選擇,也是沒有辦法。”
國安湊上來,微笑道:“寺區大人,我看越國的動亂,到此結束了,我們也該回去複命了。”
寺區道:“莫慌,可以先在文夢龍家住上幾日,再走不遲。”
文夢龍忙點頭,“是的是的。”
于是,國安等人便在文夢龍家住了幾日,之後,便返回雲夢山了。
錯枝當了越王,不斷讓位,大臣們無奈,隻好接受,于是,第二年,寺區立錯枝族人無餘爲越王。無餘做了12年越王,後爲大夫寺區的弟弟所殺,由無餘子無颛繼承越國王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