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春風和雲淇剛出去,華厘便跪道:“陛下,切不可聽信清溪先生徒弟的話,如果要與越國爲敵,恐怕宋國今後的災難就不斷了。”
宋休公笑着擡擡手,“愛卿起來吧,越國地大物博,實力雄厚,它不侵犯我宋國,寡人就謝天謝地了,怎麽敢沒事去招惹它呢?再說,這兩個年輕人是碗裏弄魚——看得淺,軍國大事,豈是他們想得那麽容易?所以,愛卿安心回府吧,寡人決不會拿宋國的命運開玩笑的。”
華厘高興道:“陛下英明,微臣告退。”
宋休公等華厘走了之後,派人将牧春風和雲淇叫到了宮中。
“你們說說越國現在的情況如何?”宋休公微笑地問牧春風。牧春風将越國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宋休公。
雲淇見宋休公微微思索了下,便趁機道:“俗話說‘國有權臣,朝無善政’,越國現在内部鬥争嚴重,隻是矛盾尚沒有激化,貿然出兵,的确不利,不過,天下之事,沒有必勝之路,常有謀劃之成,陛下若真肯用兵,我們一定助陛下達成所願。”
宋休公微笑地看着雲淇,“你這個雲淇,難道就是在楚國跟随吳起學習兵法的齊國大夫雲喬的侄子嗎?”
雲淇一聽,頓時驚訝不已,嘴巴不由自主地張開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應答了。牧春風見雲淇愣住了,忙推了推他。雲淇這才反應過來,忙施禮道:“陛下英明,居然對草民了解如此之深,真讓草民又驚又喜。”
“哈哈哈!”宋休公拍腿笑道:“說來也不奇怪,那是因爲寡人見過你雲家的故人,剛才聽了你的介紹,這才想起來,所以才确定一下。”
“故人?”雲淇越發不解了。
宋休公摸着胡子笑道:“就是我宋國的墨子,墨家的創始人。”
雲淇一聽,恍然大悟道:“啊!原來是這樣。”
“哈哈!”宋休公欣賞地看着雲淇,“隻可惜我宋國地小國弱,若是如齊楚一樣的大國,寡人肯定要賞賜官爵給你們,讓你們留在宋國的。”
雲淇受寵若驚地施禮道:“草民何德何能,竟然得到陛下如此垂青,縱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宋休公不以爲然地揮了揮手,微笑道:“這個冠冕堂皇的話,就不用在寡人面前說了,寡人又不是桀纣一樣的暴君,你也不用揚脖子吹喇叭——起高調兒,好了,閑話也不多說,就照剛才的商議,你們趕緊離開宋國吧,寡人自有分寸。”說着,宋休公把寫好的信給了牧春風。
牧春風道:“草民一定将陛下的書信帶給家師,也代雲夢山感謝陛下的信任和支持。”
“哈哈!”宋休公笑着擺擺手,“事不宜遲,你們速速離去吧,等事情辦妥了,寡人再答謝你們。”
牧春風和雲淇辭别了宋休公,離開了宋國。
牧春風和雲淇剛離開王宮,宋休公便下令軍隊向宋越邊境集結。大夫華厘得知消息後,立即來到王宮,然而宋休公卻避而不見。華厘沒有辦法,便在議政殿外跪谏。
大臣桓嘉得知華厘的情況後,急忙來到議政殿前。他走到華厘跟前,伸手去扶華厘時,被華厘推開了,華厘生氣道:“你要是真有力氣,就去勸谏陛下,讓他收回成命,将軍隊撤離,如今宋弱越強,陛下聽了清溪先生徒弟幾句話,就信以爲真,以爲越國真有内亂,要趁亂占人家的城池,隻怕别人的城池沒有到手,恐怕我們的城池就被人家占了。”
桓嘉微笑地搖搖頭,慢慢蹲了下來,然後坐到了地上,擡頭問道:“大人這樣跪着,陛下就肯退兵了嗎?”
“我不管,反正作爲臣子,我必須爲宋國千萬黎民百姓着想,若是陛下不聽,我就以死勸谏,國家總是需要有人站出來說話的。”華厘大義凜然地昂着頭,眼睛瞪得圓圓的,喘着粗氣。
“呵呵!”桓嘉依然微笑地搖了搖頭,指着華厘道:“怪不得别人喊你‘華一根’,還真是一根筋。”
華厘氣呼呼地瞪着桓嘉,責備道:“這裏是堂堂的議政殿,是讨論國家大事的地方,我沒有功夫和你吵架,再說,你身爲堂堂的宋國大臣,如此坐在地上,成何體統?陛下也是人,又不是臘月二十三送竈神——隻能說好,不能說壞,除非你舍不得你的高官厚祿和榮華富貴。”
桓嘉看着怒氣沖天的華厘,問道:“我們這些正直的大臣都死了,豈不是給奸佞之人都騰了地方,到時候,他們把持朝政,蠱惑陛下,那宋國豈不是更亂,豈不是更要亡國嗎?”
華厘一聽,愣了一下,怒氣少了些,說道:“你這樣一說,還真是這個道理,那這次,我就不以死勸谏了,太便宜那些小人了。”
桓嘉微笑道:“你能這樣想,就對了,走吧,跟我回去吧。”
華厘正要站起來的時候,忽然說道:“不對?你一定受了陛下的指使,所以來做我的說客,我差點兒就上了你的當。到時候宋國大敗,甚至亡國,我做了亡國之臣,才是千古的罪人。”說着,他又視死如歸般地跪下了。
桓嘉愣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既然如此,一口鍋裏舀飯吃——沒外人,我也跟你一塊跪吧,讓你也看看什麽叫‘疾風知勁草,危難識誠臣’。”
華厘高興地看着桓嘉,抱拳道:“這才是我認識的桓大人。”
不一會兒,陸續又來了一些大臣,跪在了華厘和桓嘉的旁邊。怎奈有的大臣年齡太大,身體實在熬不住,跪了一個多時辰,便暈倒了兩個,旁邊站着的侍者将暈倒的大臣擡到了太醫院。
華厘生氣道:“陛下真是的,居然閉門不見,董大人和姜大人那麽大年齡了,陛下也不體諒,就聽了雲夢山兩個毛孩子的幾句話,就派兵了,簡直太把軍國大事當兒戲了。”
桓嘉輕輕拽了拽華厘的衣袖,朝他眨了眨眼。華厘瞪了瞪桓嘉,又看了看周圍的大臣,閉口不語了。
“華大人說得有理。”這時,華厘不遠處的大臣黃丙中怒目圓睜,也憤憤不平道:“我們都跪了這麽長時間了,陛下也不吭一聲,華大人是宗室重臣,陛下居然也不體諒,簡直太寒我等臣子的心了。”
華厘扭頭看着面容清瘦,但眼睛極爲有神的黃丙中,冷冷地說道:“黃大人能親自來跪谏陛下,足見大人忠君愛國之心,陛下一時被奸佞蠱惑,才決策有失,我們做臣子的理應直言上谏,豈能因此而對陛下不滿呢?”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說着,黃丙中作了個揖。華元扭頭不說了。
黃昏時刻,宋休公身邊的侍者過來道:“各位大臣,天色已晚,你們還是請回吧。陛下今日身體抱恙,不能召見諸位大臣,陛下傳旨道‘諸位大臣若有要事,可直接上奏折,無需在殿外跪侯……”
沒等侍者把話說完,華厘便怒道:“你回去禀告陛下,就說陛下若不召見我們,若不退兵,我等就一直跪在這裏不起。”
旁邊的大臣見華厘說話了,也都跟着小聲起哄起來。侍者無可奈何,隻好說道:“各位大臣稍安勿躁,小人這就去禀告陛下。”說完,侍者便回去了。
“哼!”華厘氣呼呼地說道:“陛下這是要軟刀子殺人嗎?想用緩兵之計拖延時間嗎?上午明明當着我的面說不出兵,誰知道我前腳剛出了宮殿,後腳陛下就下令出兵了,哪裏還有一國之君的威信?簡直太兒戲了!”
桓嘉勸道:“看看等會侍者怎麽說吧。”
華厘喘着粗氣,将頭扭在一邊,緊緊盯着議政殿的大門。不一會兒,侍者過來了。華厘一看侍者的表情,搶先道:“陛下是不是依然不同意召見我們,不同意收兵?”
侍者不高興地點了點頭。
“哈哈!”華厘大笑道:“我就知道是這樣,陛下一定是受了小人的蠱惑,所以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希望大王能回心轉意。”
這一聲大笑,把周圍的大臣吓了一跳,桓嘉也驚訝不已,覺出事情不妙來,可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華厘迅速站了起來,跌跌撞撞朝旁邊的石獅子跑去。
“快攔住他!快攔住他!”桓嘉吓得邊大喊邊站了起來,侍者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給吓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做,衆大臣也迅速站了起來,紛紛上前去攔華厘,可是,最少的也差了六七步。旁邊的侍衛倒是反應快,朝華厘飛奔過來,眼見着華厘就到了石獅子跟前,侍衛猛得朝前一撲,将華厘推到了一邊,但華厘的頭還是砰到石獅子上,頓時便流出鮮血,人也昏死到一邊了。
桓嘉這時跑到了跟前,趕緊伸手去試華厘的鼻息,已經氣若遊絲,他忙喊道:“趕快送到太醫院!”旁邊的侍衛擡起華厘便朝太醫院跑去,大臣這時議論了起來。
桓嘉對侍者道:“你趕緊回去将此事禀告陛下!”
侍者卻站着不動,對衆臣高聲道:“陛下有旨意!”
黃丙中一聽,随即跪倒在地,旁邊的大臣見狀,也紛紛跪了下來,桓嘉看着遠去的華厘,也隻好跪了下來。
侍者這時不慌不忙地從袖子裏取出一卷帛布,展開後朗聲道:“奉天承命,宋公敕令。寡人近來抱恙,理政力绌,太子仁孝,曆事既久,朝乾夕惕,持正公允,自今起,由太子監國,舉國之事,盡付太子。衆臣當恪盡職守,殚精竭慮,公正廉明,爲國建言。”
黃丙中聽後,忙道:“臣等謹遵陛下旨意!”旁邊的大臣也緊跟着喊了起來。侍者讀完之後,片刻也沒有停留,轉身便走了。黃丙中這時站了起來,佯裝自言自語道:“既然太子已經監國,我們就是在這裏再跪一天,也是拍大腿吓老虎——一點兒沒用,還是先回去再說吧。”說着,黃丙中走到桓嘉身邊,俯身問道:“桓大人,您說,我們該怎麽辦?”
這時,周圍有一部分大臣也站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