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趕緊穿上衣服吧。”說着,吉嫔禦将衣服遞給了公子豫。公子豫一邊穿衣服,一邊不悅道:“混蛋下人,說過多少次了,沒有重要的事情,不要來打攪我與美人的好夢,等我出去了,得好好教訓他們。”
吉嫔禦一邊幫公子豫穿衣服,一邊勸道:“一定是有什麽緊急的事情,下人才敢過來,君侯又何必與下人一般見識呢?”
公子豫穿好了衣服,看着吉嫔禦,忽然笑道:“美人說得對,我應該有個當爹的樣子,不能在孩子面前這麽急躁,得給兒子樹立一個好的榜樣。”說着,公子豫蹲了下來,耳朵貼近吉嫔禦的肚子,小聲道:“兒子,千萬不要學爲父這樣毛躁啊?”
吉嫔禦忍不住笑道:“君侯也太性急了,才兩個多月,孩子能聽懂什麽?”
公子豫笑着站了起來,“美人好好呆着,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下人,如今,美人就是府上的一号人物,誰都得爲你服務。等會兒忙完了,我就馬上過來,給我們的孩兒起名字。”說完,公子豫開門出去了。管家墨正正低頭站在門口。公子豫輕輕揮了揮手,墨正随他出了院子。
“什麽事?”公子豫看着東方初生的太陽,打了一個哈欠。
墨正低頭道:“太子氣勢洶洶地過來了,恐怕不是什麽好事兒。”
公子豫聽後,心中起了疑惑,心道:“這個泥糊的太子,大清早來我府上做什麽?莫不是吉在東辦事不利,惹怒了他?”想到這兒,他問道:“吉縣令可曾派人送信過來?”
“沒有。”墨正搖了搖頭。
公子豫到了客廳中,果然見諸咎一臉怒氣。他忙笑道:“太子殿下這麽早就過來了,不知有什麽事啊?”
諸咎站起身來,向公子豫施禮後,不滿道:“因爲吉在東縣令是叔父的門人,昨天我才向叔父提起吉在東縣令扣押文家父子一事,誰知道今早得到消息,吉在東昨天收到叔父的信件之後,不但将文赫瞻打死,而且還要殺文駿笃滅口,幸虧清溪先生的徒弟料事如神,已經救下了文駿笃,不知此事,該如何處理?”
公子豫聽後大吃一驚,氣得拍案而起,罵道:“狗奴才,真是洞庭湖裏的麻雀——好大的膽子!居然連老主子也不放在眼裏了,如此草菅人命,簡直自尋死路。來人!傳我命令,讓吉在東立即來見我。”
諸咎看着怒氣沖沖的公子豫,又看到旁邊的下人并未行動,因此越發不滿道:“叔父切莫動怒,吉縣令也是久經宦海沉浮的人了,老百姓都還知道打狗得看主人呢,他又怎麽會做出這麽荒唐的事呢?再說,清溪先生與我又沒有什麽交情,我又何必因爲一個外人,與叔父難堪呢?這事就這樣過去了吧。反正,人死也不能複生,多給文家點錢财,量他們也不敢和叔父做對。”
看着諸咎不陰不陽的臉,聽着這不冷不熱的話,公子豫心中雖有萬丈怒火,卻不敢任意燃燒,他怒道:“太子殿下放心,此事我一定會調查清楚,務必給太子殿下一個說法。”
諸咎見公子豫決絕如此,平靜了一下内心,施禮道:“既然如此,侄兒就不打攪叔父了。”說完,諸咎便離了公子豫府。
公子豫來到書房,問墨正道:“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墨正看着公子豫,欲言又止,“隻怕……”
“但說無妨!”公子豫微微眯着眼。
墨正道:“太子如今雖然沒有實權,但是所立已久,深得朝中大臣與王室支持,在諸侯中名聲也不錯,恐怕暫時不能與之結怨。古人言‘成大事者必大舍,不舍者終爲敗寇’,君侯有稱霸四海之才,定能高瞻遠矚,何需小的提示?”
“唉!”公子豫歎氣道:“你說得很對啊!‘成大事者必大舍,不舍者終爲敗寇’。”公子豫想了想,搖頭道:“造化弄人,我也沒有辦法啊!”說着,他的眼角居然泛起了淚花。他擺手讓墨正近前,悄聲告訴了墨正該如何去做。墨正領命去了。
諸咎志得意滿地回到了府上,見國安和文夢龍還在,說道:“二位盡可放心,本太子已經向王叔說明了情況,我王叔向來大公無私,一定會懲罰吉在東,還文家清白。”
文夢龍感動地跪倒在地,“多謝太子殿下恩典!”
諸咎得意道:“舉手之勞,何足挂齒,隻是,人死不能複生,夢龍你要節哀順變。稍後,本太子會賞賜你們文家些許錢糧,以解燃眉之急。”
國安頗爲欽佩地跪道:“太子殿下扶危濟困,宅心仁厚,真是越國百姓之福啊!”
諸咎本想放聲大笑,看到文夢龍淚流滿面,隻好将笑意先壓了下去。
“恐怕未必是福吧?”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洪亮的反對的聲音。
這話在諸咎聽起來,尤爲刺耳,他努力壓着心頭的火氣,緊緊盯着門口,看到影子已經出現了,剛要開口說話時,卻見一個衣着整潔、目光銳利的老者站在了門外,牧春風和雲淇跟在後邊。
諸咎見狀,火氣頓時煙消雲散,他忙站起身來,微笑地走上前去,“恩師怎麽過來了,也不提前告訴學生一聲。”
“恩師?”國安驚訝地看着門口這個精神矍铄的老頭,又看到牧春風和雲淇,心中便有些不悅,不過,他還是和文夢龍一起站了起來。
這位諸咎口中的“恩師”,不是别人,正是越國大夫寺區。寺區微笑地進屋後,說道:“殿下做事太魯莽了,怎麽能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去找公子豫呢?豈知怨仇自此就更加深了。”
諸咎看了看牧春風和雲淇,心中頓覺不樂,可卻微笑地說:“老師說得是,學生的确太草率了。不過,吉在東草菅人命,如果被公子豫處罰,也是罪有應得,等于爲陛下肅清了官場,有何不可?”
“唉!”寺區坐下後,搖了搖頭,“竹筍冒尖頂翻石頭——腰杆子硬啊!吉在東雖然是個小小的縣令,但他的小姑卻是公子豫最寵幸的吉嫔禦,連公子豫的夫人都要讓這個吉嫔禦三分,公子豫又怎麽會拿吉在東開刀呢?殿下徒然多了吉嫔禦一個仇家而已。”
諸咎一邊給寺區倒着水,一邊點着頭,“老師說的是。”
寺區也不吭,靜靜看着諸咎倒水,不一會兒,杯子的水便溢了出來,流到了案幾上。
“殿下?”國安忙喊了諸咎一聲。諸咎聽到後,回過神一看,忙将茶壺放到案幾上,“哎呀!真是的。來人?”仆人将案幾擦淨了。
寺區微笑地捋着胡子,并朝諸咎使了使眼色。諸咎屏退了仆人,寺區道:“公子豫在,越國必亂,當今之計,唯有釜底抽薪,方能保越國社稷無事。”
諸咎聽後,面露難色,“老師是不是說得太嚴重了?公子豫雖然跋扈,但尚不至于禍國殃民,況且他又是大王親弟,宗室至親,如果他真有野心,将他爵位削去即可,何必動刀動槍呢?”
“隻怕殿下如此想,人家并未把殿下放在眼裏呢!”寺區看着諸咎有些優柔寡斷,實在有些恨鐵不成鋼。
牧春風見狀,施禮道:“既然如此,此事也無需再議,大人與殿下好久不見,也該好好叙叙舊了。”
諸咎一拍大腿,高興道:“說得對,我确實好久都沒有和老師交談了。”
之後,大家暢聊了起來,午飯便在一起吃了。飯後,大家正在客廳話别時,家丁忽然提着兩個錦盒進來了,未等諸咎問話,家丁道:“公子豫派人送來兩個錦盒,說是向殿下賠罪的,希望殿下寬宥吉在東的罪行。”
諸咎看了看大家,面有驕矜之色,他自信地揮揮手,“打開錦盒,看看公子豫送來了什麽禮物。”
家丁領命解開了盒上的繩子,然後輕輕掀開了蓋子,發現裏面還蓋着精美的絲綢,于是又輕輕掀開了絲綢。
“啊!——”家丁失魂落魄地大叫了一聲,失手便将盒子打翻了,骨碌碌從盒子裏滾出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出來。
“啊?”諸咎吓得忙站了起來,一邊朝後退,一邊喊道:“來人!抓刺客!抓刺客!”
國安等人忙站起來,跑到了諸咎跟前,組成一堵人牆。寺區這時也驚詫不已,他朗聲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侍衛這時已經進了門,諸咎驚魂甫定,揮手道:“你們先到門外守衛,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即來報!”侍衛領命出去了。
家丁這時癱坐在地上,怎麽也站不起來了。國安這時走到另一個錦盒前,解開繩子打開一看,裏面也是顆人頭。他将滾落的人頭提了起來,又放回了錦盒中。文夢龍和雲淇隻吓得将目光轉移到了一邊。
諸咎漸漸平靜了下來,揮手道:“你們都坐回去吧。”
寺區這時站起來,走到錦盒前仔細看了看,斥責家丁道:“殿下養你們好幹什麽?遇到這點兒小事,就吓得站不起來,不僅不能保護殿下,還得殿下保護你,成何體統?”
家丁聽到這番話,直羞愧得臉都紅到耳根,方才的恐懼感也忽然間少了很多。家丁跪道:“小人無用,請殿下責罰!”
諸咎心有餘悸,揮手道:“你先下去吧,以後好好練練你的膽量和本領,莫要再如此丢人現眼了。”
家丁慚愧地站了起來,低頭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