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業領着國安等人到了王宮。進了王宮,國安等人驚訝不已,隻見層台累榭,望之無垠,才知鬼斧神工爲真,廊腰缦回,觀之難盡,方歎巧奪天工不假。碧瓦朱檐,煌煌乎似瑤池勝景,玉階彤庭,赫赫乎如紫微仙境。侍衛精神抖擻地站着,仿佛精雕細琢的怒目金剛,讓人肅然起敬,石獸張牙舞爪地立着,好像活靈活現的山中霸王,使人不寒而栗。
聽說越王翳正在虞淵池垂釣,祁震業忙領着國安等人到了禦花園門口。侍衛進去禀報,不一會兒,司宮(侍者總管)懷道舒出來了。他攔住了祁震業,又看看國安等人,然後低聲道:“祁大人有事?”
祁震業笑着說:“本官正要向大王引薦幾個人,不知可否請懷司宮通報一聲?”
懷道舒面露難色,“大王剛剛坐下,好不容易有了垂釣的興緻,這個時候引薦,怕是不合适吧?”
國安搶道:“就說我們是衛國雲夢山清溪先生的徒弟。”
祁震業忙瞪了國安一眼。牧春風想攔國安也沒有攔住。
懷道舒鄙夷地看着國安,故意慢慢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屑道:“别說徒弟,就是清溪先生親自來了,也是牽牛揪尾巴——白費勁!該怎麽來,還怎麽回去!”
國安氣得往前走了一步,随即被牧春風拉住了。牧春風忙上前,将國安擋在了身後,然後從袖子裏摸出一塊雖小但晶瑩剔透的美玉,悄悄遞到懷道舒的手邊,笑着說道:“我等小民不懂事,還望懷司宮莫要見外,若能通報一聲,小民們就感激不盡了。”
懷道舒低頭看看牧春風手中的美玉,的确成色不錯,看着喜人,他看看祁震業,祁震業這時将頭扭在了一邊。懷道舒伸手接住了美玉,迅速塞到了袖子裏,然後笑着點了點牧春風,“不錯,挺機靈。”他随即佯裝勉爲其難道:“祁大人,你們在此稍等一下,我進去通報試試。”
懷道舒進去後,國安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小聲道:“也是個烏龜吃烏賊——黑心王八。”
文夢龍忙看了看四周,擔憂道:“四哥不要命了,說這樣的話。如今,我們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凡事需謹慎啊!”
“有話出去再說吧!”祁震業有些不高興,因此提示道:“東西給了就給了,不要心疼舍不得,不然,因小失大,就不好了。”
國安看了看大家一緻的眼神,閉口不語了。
不一會兒,懷道舒笑着走了出來,“你們随我進來吧。”
進了禦花園,雲淇看去,真是賞心悅目,簡直都忘了爲什麽來王宮了,隻見一潭碧水波光粼粼,蕩着天上如絮的白雲,虛虛實實。池中間有座飛檐鬥拱的湖心亭,一條蜿蜒的走廊與亭子相接,池中種有荷花,雖然已經衰敗,卻仍有殘紅的美韻。池邊有半圈怪石嶙峋的假山,山中有尚未凋謝的花朵,山旁立着葳蕤的林木,仔細一聽,還有歡快的鳥鳴傳來。正在這時,不知從哪裏飛來幾隻仙鶴,落在池邊,清脆的叫聲,一下子讓人覺得似乎身在原野之中了,舒暢的靜谧開始在心中彌漫開來。眼前,一個老者背對着他們坐在池邊,花白的頭發,樸素的衣着,若不是侍者示意,誰也不會想到面前坐着的就是堂堂越國的國王。
“他怎麽這麽悠閑?”國安不高興地看看祁震業,吓得祁震業忙朝國安使眼色,且微聲道:“不要說話。”國安不屑地瞟了一眼越王翳的背影。
“可是雲夢山清溪先生的高徒在此喧鬧。”越王翳穩穩地握着魚竿,身子一動不動,渾厚的聲音傳到了國安等人耳朵中。
“放肆!”懷道舒瞪着國安,指着他,“還不跪下行禮?”
祁震業忙跪下,并示意國安等人也跪下了,然後道:“回禀大王,正是清溪先生的高足,他們久慕大王英名,如今不遠千裏,特來拜見。”
越王翳這時揮了揮手,懷道舒忙上前,笑眯眯地将越王慢慢扶了起來,旁邊的侍者忙接過了魚竿。越王轉過身子,一副鶴發童顔的模樣。他笑呵呵地走到祁震業面前,擡手道:“愛卿平身吧。”
祁震業等人站了起來。越王翳打量了一下國安四人,忍不住贊道:“果然雄姿英發,不同凡響,怪不得能在諸侯中呼風喚雨,如今,你們來到越國,不知有何見教?”
牧春風忙作揖道:“陛下言重了!能爲陛下效犬馬之勞,乃草民無上榮幸,怎擔得起‘見教’二字?”
國安也作揖道:“是啊,陛下!草民奉師命下山,就是爲了助陛下一臂之力的。”
越王翳掃視了一下,微笑道:“一臂之力?不妨說來聽聽?”
國安正要說話時,祁震業忽然跪道:“啓奏陛下,他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還望陛下恕罪,如今我越國國運昌隆,能有什麽‘一臂之力’的?”
國安不解地看着祁震業,“祁大人受到如此……”
“陛下!”祁震業忙打斷國安的話,“他們是微臣帶來的,若有失禮之處,還望陛下恕罪!”說着,祁震業擡頭,微微側了側頭。
越王翳揮手對侍者道:“你們先下去吧,寡人傳你們,你們再來。”除了懷道舒,其他侍者都下去了。
祁震業依然閉口不語。越王翳微笑地看看懷道舒,揮揮手,“你也先下去吧,有事,寡人再叫你。”
“諾!”懷道舒作揖後,瞟了瞟祁震業,便下去了。
“陛下!”這時,國安忽然跪了下來,叩頭道:“草民有事禀告,還望陛下恩準。”
越王翳道:“起來說話吧。”國安站了起來,正要說話時,“哈哈哈!”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遠遠地傳了過來。祁震業一看,眼睛都瞪大了,忙朝後退了退。
國安看去,見一個身材魁梧、衣着華麗、滿臉胡子的人步履蹒跚地走了過來,人還未到,洪亮的聲音已經飛了過來——“大王邀請貴客,怎麽能不讓臣弟相陪呢?”
越王翳笑着往前走了幾步,微笑道:“寡人正要派人通知你呢,可巧,你就來了。”
不一會兒,來人已經到了跟前。國安一看,不知怎麽回事,倒先膽怯了幾分,來人目光銳利,頗有霸氣,笑聲如雷響一般,威嚴不言而喻。
祁震業忙跪道:“見過君侯。”國安等人也都跪下了。公子豫笑着扶起祁震業,“祁大人快快請起。”他又看看國安四人,笑道:“你們也都起來吧。”
公子豫看看國安四人,驚喜地看看越王翳,“這幾位看起來儀表不凡,不知如何稱呼?”
越王翳這時已經坐下了,他擺擺手,公子豫也坐下了。越王翳道:“他們是雲夢山清溪先生的徒弟,來拜見寡人的。”
“清溪先生?”公子豫驚訝道:“哎呀呀!如今的雲夢山,真是屋裏敲大鑼——門外有名(鳴)聲啊!如今諸侯聽見清溪先生的大名,可是贊歎不已啊!”
越王翳也不接話茬,站起來走到池邊的木盆前,指着道:“王弟,你來看看,寡人今日運氣如何?”
公子豫忙站起來走到盆邊,見裏面有兩條一拃來長的魚,欣喜道:“陛下垂釣的技術越發爐火純青了,我聽懷道舒說,陛下才釣了一柱香的功夫,居然就釣起了兩條,陛下真是半天雲中拍巴掌——高手啊!”
越王翳笑着彎下腰,公子豫忙近前端起來木盆,将魚又倒回了池子裏,且說道:“陛下不愧是千古少有的仁君,連魚也沐浴到了浩蕩天恩,這真是我越國之福啊!”
越王翳站直了身子,捶捶自己的腰,說道:“老了,坐一會兒,都覺得難受。”公子豫忙扶着越王翳,勸道:“陛下此言差矣,陛下的仁愛,不下于大周文王,那周文王尚且能活到一百零二歲,陛下更不在話下了。”
越王翳滿意地坐了下來,說道:“你的腳怎麽樣了,最近還疼不疼了?”
公子豫沉默了一會兒,眼中噙着淚,跪道:“王兄如此挂念,真讓臣弟心中感動不已,都是多年前的事了,王兄還一直記得……”說着,他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唉!”越王翳苦笑地搖搖頭,抓住公子豫的胳膊,“你起來吧,别讓這些繁文缛節疏遠了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再說,若不是當時寡人意氣用事,你的腳也不會受傷,以至落下了病根,想到這兒,寡人心中也極不好受……”
公子豫站起來,坐到了越王翳身邊,破涕爲笑:“陛下無需憂慮,臣弟的腳其實也沒有什麽大毛病,再說了,世間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越王翳點了點頭,微笑道:“雖然如此,健康健康還是最好的,寡人最近就覺得身體大不如從前了。”說着,越王翳忽然指指池邊的假山,驚喜道:“快看快看!”衆人随聲看去,隻見幾隻仙鶴翩翩起舞,唳聲嘹亮悠遠,聽來讓人心中的憂愁也都遠去了。
“哎呀!”公子豫禁不住贊道:“真是人間仙境啊!怪不得陛下喜歡在此徜徉呢,就算神仙洞府,恐怕也不過如此吧。”
“哈哈哈!”越王翳撚須笑了起來,他忽然回頭看了看祁震業,問道:“他們幾個找寡人有何事禀報啊?”
“陛下!”國安這時作揖道:“祁大人……”
祁大人忙截住國安的話,“微臣隻是把他們幾個引薦給陛下,讓他們一睹陛下的天威,也讓諸侯知道陛下也是禮賢下士的。”
越王翳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國安,微微眯着眼,慢慢說道:“祁震業,你先退下,寡人若不問話,你不要作答,否則視作抗旨!”
祁震業低着頭站到一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