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一慈随即笑着說:“世間也就那麽幾種臉型,再說,我長得也大衆些,很多人見了之後,都說面熟呢!”
看着眼前的談一慈,牧春風忽然想起昨晚掉進坑裏的狼狽處境,因此胸中頓起怒火,隻是,不好發作出來。
彭謇讓随從領着牧春風去了住處,自己領着談一慈進了大廳。剛一進大廳,談一慈就哭着跪倒在地,“大人務必要救我啊!”
彭謇趕緊扶起談一慈,朝裏屋走去。
“怎麽回事?”彭謇一臉焦急,明知故問道。
談一慈急忙跪倒,小聲道:“小人是誓死追随大人的!昨晚我的七師兄報仇心切,深夜潛入大牢,想去刺殺牧春風,不料牧春風武藝高強,我七師兄反倒中了牧春風的暗器,誰知道這個牧春風人面蛇心,暗器上居然帶着毒,如今我七師兄危在旦夕,需要一味叫什麽紫團參的藥來配制解藥。舉城上下,也隻有大人平時最照顧我們,所以六師兄命小人前來向大人借錢,好去買藥救我七師兄的命。”
彭謇聽後,佯裝怒道:“這個路光塵也太不像話了,有什麽私人恩怨,可以私下裏解決,如今牧春風是君上點名要見的人,他竟敢抗旨,真是太沖動了。”說着,彭謇扶起了談一慈,“幸虧還有談賢弟深明大義,不過,愚兄一定會替賢弟保守秘密。賢弟既然這麽看重愚兄,以後有機會,愚兄一定不會忘了賢弟。賢弟等着,愚兄馬上命人拿錢給賢弟,人命關天啊!”
說着,彭謇走到外屋,喊來随從,讓随從将錢取來給了談一慈,談一慈哭着跪下謝恩。
談一慈拿到錢後,立即跑遍了靈壽城大小藥鋪去尋找紫團參。可惜,這個紫團參不是尋常的藥材,早已經被彭謇買走了。談一慈隻好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荀守靜見談一慈無精打采的樣子,知道事情不妙,不想問而問道:“是不是紫團參沒有買回來?”
“唉!”談一慈歎了口氣,這一歎,居然将眼淚歎了出來,“不知道七哥這條命還能不能保住?”
荀守靜自責道:“唉!我應該早就料到,對方既然能下毒,就能讓我們沒有解藥。我很納悶,爲什麽我們的一舉一動,對方都了如指掌呢?難道,我們一直在被監視着嗎?”
聽了荀守靜的話,談一慈心裏一緊張,不過他馬上平靜了下來,辯解道:“我們終究是個外地人,在這裏才幾天,别人想監視我們,還不是很簡單的事?再說了,六哥報仇的心思,表現得那麽強烈,早就被人給防範了,中山本來就是狄族之後,狼子野心,哪裏能容得了别人也有野心?”
荀守靜聽後,略有贊同地點了點頭,寄希望又怕失望地自言自語道:“不知道六哥那邊怎麽樣了?”
卻說牧勤行硬着頭皮來到了章顯大人的府上,得知章大人不在,便等了一會兒,可是,依舊不見章顯回來,他便出了章府。
看着人來人往的大街,牧勤行此時心裏真是百感交集,想到路光塵還躺在床上,生死未蔔,他的眼淚便止不住地在眼眶裏打轉轉。人有不順心的事,思想便容易分散,這不,他走着走着,思緒便飛得哪兒都是,出了胡同口,竟然徑直朝前走去。旁邊的人看到,以爲他是個腦子有毛病的人,因此指指點點的。
“讓開讓開!”這時,忽然有人大喊了一聲。
這一聲喊,倒是立即将牧勤行從思緒萬千的虛拟世界震到了熙攘的大街上。他随即扭頭,見一輛馬車已經離他很近了,趕車人在使勁兒拉着缰繩,想把車刹住,旁邊的人都躲得遠遠的了。
牧勤行這時不知怎麽想的,他反應倒是很快,立即往後退了兩步,須臾,馬車便過來了,牧勤行胸中此時有千丈怒火、萬分抱怨,這股強大的憤慨一時充滿全身,彙聚到兩拳上,弓步站好,雙拳拼力橫打了出去。這兩拳,力道不小,狠狠打在了馬身上,馬受此重擊,立即朝一邊跑去。可是,牧勤行沒有想到,車頭一轉,車尾很快便調了過來,雖然他反應夠快,還是沒有完全躲開,結果被車尾一下重重打翻在地上,而且打出了一段距離。周圍的百姓頓時大飽眼福,看了一場好雜技。
牧勤行這時又疼又氣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趕車人這時已經刹住了車,他也顧不得和牧勤行周璇,趕緊掀開簾子,喊道:“章大人?章大人?”
“章大人?”牧勤行一聽,立時覺得事情不妙,忙朝車前走去,仔細一看,原來是章顯大人的車。
“哎呀!”牧勤行氣得砸了一下拳,“該死,這叫什麽事兒?”說着,牧勤行走到車前,見車夫晃着已經昏迷的章顯。
牧勤行忙道:“還不趕緊叫大夫?”
車夫一回頭,氣惱道:“你不能走,等大人醒了,聽候大人發落。”
牧勤行急忙作揖道:“老兄快點兒去醫館吧,等大人醒了,将我千刀萬剮都可以。”說完,牧勤行站直了身子,跳上了馬車,“我知道附近有家醫館。”他拉着缰繩,将馬頭調轉,朝醫館奔去。
到了醫館之後,大夫看了章顯的情況,本來隻是碰暈了,但是因爲他上了年紀,又有其他的病症,所有一時還不能醒來。
牧勤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他焦急地踱着步,不停地搓着手,小聲自言自語道:“該死,真該死!我錯了哪根筋,犯了什麽邪,居然把章大人的馬給打了。該死,真該死!”
車夫看着牧勤行焦躁的舉止,又得知章大人并無大礙,上前勸道:“我聽你的口音,也不像本地人,又是個魯莽的性格,估計你也沒有多少錢。我就替老爺作主,把你放走吧,以後走路注意點兒,要是遇到了别人,不訛詐你才怪呢!”
牧勤行回過神來,激動地作揖道:“多謝老兄寬宏大量,小人不勝感激。隻是,小人找章大人有要事相商,故此,必須等大人醒來。”
“唉!”車夫歎了口氣,瞪了瞪牧勤行,點着他道:“你這個年輕人啊,真是瞎子夾豆腐——不爛搞到爛。既然這樣,那你坐下吧,看看大人醒了怎麽說?”
牧勤行轉念一想,湊到車夫跟前,悄聲說:“要不,老兄借我點兒錢,小人也在這靈壽城做官,是大夫彭謇的手下,如果老兄能借給小人,小人一定盡快連本帶息還給老兄。”
聽了這話,車夫冷冷地看了看牧勤行,自嘲道:“老弟這是問土地公借錢——找錯人了。我雖然給章大人趕車,但章大人自己都清廉如水,我又怎麽會有錢呢?”
牧勤行心裏涼了半截,心道:“車夫這樣說,章大人會不會真得家徒四壁,沒有錢借給我呢?也不知道現在七弟咋樣了,一慈借到錢了沒?”想到這兒,牧勤行僅存的希望也沒有了,他想立即回去看看路光塵的情況。
這時,章顯忽然咳嗽了起來,車夫趕緊去扶章顯。牧勤行也趕緊到了章顯的跟前。
章顯一邊咳嗽,一邊看着牧勤行,然後問道:“這不是牧勤行嗎?怎麽,找老夫有事嗎?”
牧勤行驚訝道:“章大人認識小人?”
章顯恢複了往日的神态,慢慢說道:“老夫記得有次去靈壽縣衙找彭謇大人的時候,你正在抄寫東西,當時彭大人介紹了你,因此,老夫有些印象。而且,這次我中山國能攻占趙國城池,你也居功不小,老夫會适時向陛下爲你們請功的。”
看着慈眉善目的章顯,又看了看車夫,想起剛才大街上的事情,牧勤行心裏忽然多了許多感動,覺得章顯并不像彭謇說的那樣食古不化。他跪道:“大人博聞強識,實在令晚輩佩服,紫塢一戰,乃是陛下和大人們運籌帷幄,晚輩實在不敢居功。不過,剛才确實是晚輩一時魯莽,打了大人的馬,緻使大人受傷,要打要罰,皆聽大人發落,晚輩絕無半句怨言。”
這時,車夫附在章顯耳邊,說了牧勤行借錢的事。章顯擺擺手,讓車夫出去了,屋裏隻留他和牧勤行兩個人。
章顯低聲問道:“你需要多少錢?”
牧勤行低着頭,欲言又止,“需要……”
“隻管說吧,老夫知道你是直率之人,若是圓滑世故的人,老夫早就趕出去了。你能在危難之際想起老夫,看來是對老夫頗爲信任的,不要顧忌,老夫能幫上忙的,決不會袖手旁觀。”章顯慈祥地看着牧勤行。
牧勤行一咬牙,“需要二十金。”
“啊?”章顯大吃一驚,緊問道:“怎麽需要這麽多錢,你要幹什麽,能不能把原因告訴老夫呢?興許老夫有更好的辦法呢?”
牧勤行心裏此刻正在鬥争着,不說吧,章顯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而且受了傷都沒有計較;不說吧,這麽多的錢,誰也不會輕易借的。他心一橫,抱拳道:“大人莫問了,如果實在有困難,晚輩再找其他人借吧,晚輩告辭了。”說完,牧勤行轉身準備離開。
“慢!”章顯攔住了牧勤行,“老夫知道你有爲難之處,是不是因爲昨晚夜探大牢的事?”
“啊?”這話聽來,簡直像一聲晴天霹靂震響在牧勤行已經消沉的心中,他的内心頓時掀起恐懼而驚愕的波浪,他努力壓制着驚恐,臉上盡量現出平和的神态,“大人此話從何說起?”
章顯又壓低了些聲音,“你們昨晚夜探大牢的事,陛下已經知道了,好在牧春風并沒有大礙,不然,你們真得弄巧成拙了。老夫本來也隻聽到隻言片語,剛才看到你爲難的神情,故此才猜測。”說着,章顯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你拿着吧,這是老夫從陛下那裏要來的一點兒紫團參,或許能幫上你的忙。”
牧勤行驚呆了,頓時百感交集,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他跪倒在地,抽泣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章顯慢騰騰地站了起來,顫巍巍地扶着牧勤行,牧勤行慢慢站了起來,眼睛裏閃着淚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