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趙敬侯後悔道:“這事真被清溪先生料到前面了。如今紫塢城丢失,往東百裏無險可守,中山蓄謀已久,恐怕七八座城池都要丟了。”
東方賢大驚失色,轉而低聲對趙敬侯道:“兵貴神速,陛下還是速速調兵吧。”
趙敬侯将竹簡放好,沖着東方賢微微笑着,“愛卿不用着急,中山國雖然來勢洶洶,終究難成氣候,它乃蠻夷之國,諸侯都恨之入骨。如今,它趁着諸侯争霸的時機,入侵我趙國,不過暫時幫我們管理城池而已,到時候都要還給我們的。”
趙敬侯睡意又來,禁不住打了個哈欠。
東方賢聽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納悶道:“說來也怪,清溪先生的徒弟雖然料到三日内中山會進攻我趙國,沒有料到會這麽快。而且,更爲奇怪的是,姚晃竟會派一萬兵去進攻晉國,幫着那個泥糊的三公子,這怎麽都被那個清溪先生猜中了呢?”
趙敬侯也百思不得其解,感歎道:“不僅愛卿你想不通,連寡人也覺得此事頗爲蹊跷,簡直與魏國的浍山之戰如出一轍,或許這個清溪先生真得有神通,不然,真得沒法解釋了。”
“此事好辦,陛下天亮後可召來清溪先生的弟子問一問,清溪先生既然能算到晉國之圍、紫塢之戰,想必也早知道退兵之策了。”東方賢道。
“哈——”趙敬侯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他一邊眨着眼将眼淚眨了回去,一邊喊來侍者召集諸位将領開會,将任務吩咐了下去。剛散會沒多久,侍者這時禀報,說葉名誠和雲淇求見。
趙敬侯不高興道:“這兩個毛孩子,真是羊圈裏跳出個驢來——顯大個兒,難道就不能等到天亮了再來嗎?”
東方賢微笑着說:“不用陛下說,微臣也知道他們是爲了紫塢城的事,既然陛下都已經吩咐了下去,就讓微臣把他們打發走吧,陛下歇息吧。”
一聽這話,趙敬侯立即笑逐顔開,“你趕緊去吧,寡人都困得腦袋像石碾子一樣沉了。”
東方賢笑着沖趙敬侯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卻說中山國的大隊人馬都去圍攻紫塢城了,牧勤行領着少數士兵押着牧春風朝都城靈壽趕去。
牧春風雙手被綁了,趴在馬上,颠得他難受極了。隻是,他此刻也顧不得難受,雙手不斷扭動,他的骨頭又軟些,繩子又不是很緊,居然被他掙脫了繩子。他瞅準時機,立即正過身來,将騎馬的士兵推到了地上,策馬朝後跑去。
牧勤行聽見動靜,立刻調轉馬頭,見牧春風跑了,忙從箭筒裏抽出一支箭,拉滿了弓,朝牧春風射去。
牧春風早知道牧勤行的箭術,因此雖朝前跑着,卻不時朝後扭頭,可惜天黑看不清,不過,他聽見身後馬蹄聲不緊迫,就感覺有事,故此抓着缰繩,在馬的一側颠着,沒承想牧勤行竟然一箭射中了馬。馬中了箭受了驚,亂跑起來,一小不心踩到坑裏,立即翻了下去。牧春風立即松了缰繩,離了馬,不過還是滾了下去。等他停下來的時候,隻感覺渾身火辣辣地疼,胳膊似乎斷了一樣。他正要爬起來逃跑時,坑上亮起了火把。很快,他又被抓住了,牧勤行親自捆得。牧春風感覺繩子像勒進了肉裏一般,疼得直冒汗。
“鳥賊!”牧春風實在受不了了,罵道:“要殺就殺,何必這樣侮辱你小爺,鳥屎貨要勒死你小爺嗎?”
牧勤行也不回答,令人将牧春風放到馬背上,即刻騎馬朝靈壽城趕去。到了靈壽,牧春風被帶到了大牢裏。
牧勤行氣呼呼地回到了住所。
路光塵見狀,急忙問道:“六哥怎麽了,不是聽說前面打了勝仗嗎?怎麽還一臉不高興呢?”
荀守靜忙将門關上了。
“該死的,勝不勝仗關我屁事兒?”牧勤行端起案幾上的杯子,将水一飲而盡,然後咽了口唾沫道:“我隻關心雲夢山那些兔崽子們。”
談一慈附和道:“是啊!爲二哥報仇才是正事,中山國乃是蠻夷之後,我們不過利用它罷了,難道還真指望在這裏建功立業了嗎?”
荀守靜指了指牆,擺擺手,小聲道:“隔牆有耳。”
“哼!”路光塵也氣呼呼地坐下了,“如今打了勝仗,全靠着我們的計謀,我們反倒還大聲不得了?”
談一慈自豪地挺起胸,看着牧勤行,“不是六哥在晉國打探消息,潛入敵營,騙得趙國出兵,中山焉能攻下紫塢城?不僅紫塢城,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話,紫塢城東線七八座城池,怕趙國都要守不住了。這麽大的功勞,我看君上如何賞賜?”
路光塵一聽談一慈的話,立即覺得更加生氣了,“啪”地一聲,拳頭砸在了案幾上,震得上面的水杯忽然便翻了,順勢骨碌到了案幾邊緣,“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牧勤行一看,反倒苦笑了起來,“七弟,你這是幹什麽,我有個好消息還沒說了,你便開始糟蹋東西了?”
“啊?”路光塵先是一驚喜,轉而無可奈何道:“六哥别小毛驢走鋼絲——開玩笑了,我脾氣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再說現在我們的處境的确窩囊得很。”
牧勤行微笑地說:“我說的是真得,這次我潛入晉國,抓住了清溪先生的一個弟子叫牧春風,現在正關在大牢裏了。”
路光塵騰地便站了起來,疾步到牧勤行身邊,緊緊握住他的手,激動地說:“那六哥爲什麽不殺掉他給二哥報仇呢?”
牧勤行推開路光塵的手,哼了一聲,眼一瞟,嘴一撇,鄙夷道:“殺了他,倒便宜他了?再說,清溪先生那麽多徒弟,殺他頂個屁用?反倒使我們陷入了被動。”
路光塵歪着頭想了想,慢慢點了點頭,“好像也是啊,到時候那一山的兔崽子都下來了,我們還真得招架不了呐!”
談一慈這時微笑地說:“如今抓了牧春風,清溪先生一定會派弟子來救,到時候我們再設計讓他們寸步難行,最後讓他們有來無回,身敗名裂,萬劫不複。”
牧勤行看了看沉默的荀守靜,問道:“九弟咋不說話呢?”
荀守靜往前湊了湊,輕聲道:“據我推測的話,恐怕君上會召見牧春風,到時候事情就難辦了。所以,把牧春風抓來,于我們來講,或許并非一件好事。”
“什麽?”路光塵聽後,簡直瞠目結舌,“九弟一向冷靜思索并且善出計謀,我路光塵從來都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但是這件事,九弟是不是冷靜過了頭,想得太多了?傻子都能看出來,抓了這個兔崽子,這明明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荀守靜微微笑了笑,小聲道:“我就是這麽一說,大家也不必當真。”
談一慈看了看路光塵和牧勤行的表情,“這次九哥似乎的确有些太過謹慎了。”
牧勤行鎖着眉頭思索了會兒,微微點着頭,“好像九弟說得也有些道理。”他又看了看荀守靜,見他的手比劃着什麽,恍然大悟道:“還是九弟深謀遠略,我明白了。”說着,他将其他人叫到跟前,低聲說了計劃。
卻說牧春風來到大牢裏,倒有些迷糊了,看看自己的這間牢房,雖然不算大,卻還稱得上整潔,而且擺着案幾,案幾上立着一盞油燈,豆大的燈光映得周圍影影綽綽的。燈右邊是個水壺,壺旁邊放着兩個杯子,案幾旁有張床,上面鋪着被褥。
回想剛才路過的牢房,牧春風大惑不解地看着旁邊獄卒,不可思議地問道:“這是我的牢房?”
獄卒嘻着臉,微彎着腰,“是的,您将就着住吧,我們這裏條件有限,也不敢整得太好,萬一查出來,小的們的飯碗也保不住了。有什麽委屈的地方,還望您見諒,小的們也隻是奉命行事罷了。”
牧春風偷偷看了看周圍,然後低頭悄聲問道:“讓我住這樣的牢房,是什麽人吩咐的?”
獄卒難爲情地笑着,“您就别問了,小的們的腦袋雖然不值錢,可養家糊口還用得上。您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吩咐,小的們能辦到的,絕不敢說半個不字。”
牧春風茫然費解地看看獄卒,隻好進了牢房。獄卒笑着将門鎖上後,打了聲招呼,便走了。
牧春風坐在床上,才發覺渾身越來越疼了,他撩起衣袖,借着昏黃的燈光,看到胳膊上的皮已經蹭破了,血也滲了出來,“鳥賊!下次栽倒我的手裏,非把你的毛一根根都拔掉,然後再把你的皮刮掉。”看到燈旁邊的水壺,他忽然覺得嗓子裏幹得快冒煙了。他提起水壺,咕咚咚灌起來,不會兒,一壺水便喝完了。他覺得飽飽的,居然還打了個嗝。這嗝一出來,他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忙揭開壺蓋聞了聞,一股酸味兒鑽進了鼻子,方才剛要上來的倦意,一下子被刺激跑了,身上似乎也更疼了些。他忍不住罵道:“鳥貨!給小爺喝這樣的馊水。”他将水壺放到了案幾左邊,可是似乎還能聞到這股讓他不悅的味道,疑鄰盜斧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躺在床上,忍着疼痛,腦子裏一直在想着怎麽醫治傷痛,想着想着,依稀看到了雲夢山,看到了丹房,看到了許多許多的好藥。正當他高興地前去拿藥擦傷口時,忽然發現傷口很深,居然露出了骨頭,頓時鑽心般劇痛,他咬着牙,閉着眼,非要把藥擦上去,可是胳膊抖動得厲害,好像不聽使喚了一樣,藥都灑在了地上,傷口上一點兒藥也沒有。這時,牧勤行忽然出現了,他一甩手,居然給了牧春風一镖。牧春風氣得罵道:“鳥賊!休要猖狂!”這一喊,他猛地睜開了眼,腦子迅速轉動着:“這是哪兒?白天還是晚上,這是夢不是?”他躺着一動不動,仔細想了想,才反應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