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忽然嚴肅道:“金封,等會兒派人厚葬了冀恩,告訴他的家人,冀恩英勇善戰,爲國捐軀了,今後免除他家的徭役,賞田五十畝。”
金封聽後,激動地叩頭道:“小人代冀恩感謝公子的大恩大德!”
三公子擺擺手,“你起來吧。本公子向來是賞罰分明的,隻要你們用心做事,本公子肯定不會虧待你們,要是你們敢偷奸耍滑,我也絕不會心慈手軟。冀恩跟了我九百一十四天,雖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管功勞還是苦勞,都不是你們忘記自己身份的借口。今天的事,希望你們都記得一清二楚,長個教訓!”
衆人道:“謹遵公子之命!”
三公子附在金封的耳邊,交待給他一件事。
卻說樂正珩将清溪子的計策告訴了晉孝公之後,便回到了顧礽宗的府上。
剛一到大廳,就看到顧礽宗鐵青着臉,喘着粗氣,瞪大了眼睛。
樂正珩輕輕上前問道:“顧太傅,又遇到什麽事了?”
顧礽宗氣得指了指案幾上的錦盒。
牧春風急忙上前拿起了錦盒,剛一打開,“哈!”地笑了一下,然後又急忙故意沉下臉來,佯裝怒道:“這個鳥公子,真是欺人太甚了!”說着,他走到樂正珩和雲千畫面前,将盒子打開了。
“啊?”雲千畫和樂正珩都驚訝不已,原來盒子裏放着一撮狗毛,旁邊的竹簽上還寫着幾個字——上等老雜毛靈芝。
樂正珩不可思議地看看雲千畫和牧春風,“這也太大膽了吧?萬一我們當時打開盒子呢?”
“哼!”顧礽宗滿胸怒火,“你們别看這三公子年輕,他卻有豺狼的兇狠和狐狸的狡詐,太子早已被他蒙蔽了,以爲他是難得的好兄弟呢!他料到我不會打開盒子,就算我打開了盒子,憑他的口才,也會說出一堆的理由來,找一堆不相幹的人來替罪。”
牧春風這時真有些生氣了,禁不住道:“個鳥公子,他以爲自己是屎殼螂屁股上插雞毛——不是尋常的鳥兒,其實就是屎殼螂爬鞭梢——光知道騰雲駕霧,不知道死在眼前。”
不知怎麽回事,聽了牧春風的話,雲千畫隻覺得好笑,可是又不好意思笑出來,隻好說道:“十哥先莫生氣了。”
樂正珩将錦盒合上了,微笑着走到顧礽宗跟前,“顧太傅不必在意,三公子這樣做,無非就是想讓您生氣,您如果生氣,一則正好遂了他的心願,二則您又上了年紀,萬一動了真氣,傷了身體,到時候養病還來不及,哪有心思輔佐君上呢?如果三公子不費吹灰之力便氣着您了,那才叫心想事成呢!”
顧礽宗一聽這話,怒氣頓時消散了很多,他欽佩地看着樂正珩,咂嘴點頭道:“哎呀!‘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真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啊!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心态,真是難得,看來,清溪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不好!”雲千畫忽然驚訝地砸了一下拳,“君上有危險!”
顧礽宗的心情剛放松了下來,聽了雲千畫的話,心忽得又提了起來,“怎麽了?”
樂正珩和牧春風也擔心地看着雲千畫。
雲千畫看起來卻依然很鎮靜,他掃視了周圍,低聲道:“三公子很有可能對君上下毒。”
“哼!”顧礽宗不屑道:“三公子雖然心狠手辣,還不至于自掘墳墓。如今宮中多有他的耳目,他下毒确實很容易,但看君上的病,據太醫所說,恐怕也熬不到明年開春了。他現在下毒,就背上弑父弑君的罪名,就是韓趙魏三家都想立他,到時候恐怕也都不敢背這個惡名。三公子聰明絕頂,絕不至于傻到這個地步。三位放心吧,君上周圍的侍者,都是老夫的心腹。”
聽了顧礽宗的解釋,牧春風也微微點了點頭,“顧太傅此言有理。十三弟,你想多了。”
雲千畫托着下巴,沉思道:“三公子昨晚派了刺客來刺殺我們,結果大敗而回,還中了我雲夢山的養志散,解藥他們倒是不難配制,但所用藥材都極其珍貴,恐怕三公子不會掏這個錢吧?”
樂正珩一聽,拍了一下額頭,“哎呀!我怎麽沒有想到呢?昨天晚上十幾個人都中了镖,現在正是養志散毒性發作的時候,三公子看到,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看到雲千畫和樂正珩的神情,顧礽宗依然将信将疑,隻是,他沒有說話。
“哈哈!”牧春風開心地說:“活該這群鳥人運氣不好,刺殺誰不行,偏偏來刺殺我們,偏偏又被家師料到,偏偏又見了縱橫笛,聽了《雲夢捭阖音》,實在是天注定該他們倒黴!哈哈!”
聽了牧春風的話,顧礽宗剛才的将信将疑沒有了,因爲現在他徹底不相信了,看着眼前這三個春風拂面的年輕人,忽然覺得他們在故弄玄虛。
吃過午飯後,戈钺急匆匆地來找顧礽宗。
“怎麽回事,這麽匆忙?”顧礽宗見戈钺一臉着急的神色,知道一定又出了什麽事。
“哎!”戈钺歎道:“君上如今昏迷不醒,太醫說有中毒的迹象,人們都把矛頭對準了雲夢山來的那三個人,所以太子下令讓下官來請他們去宮中一趟。下官覺得事情重大,因此先來向太傅禀報一下。”
顧礽宗微微眯着眼,慢慢撚着胡須,點頭道:“這三個年輕人的确不簡單啊!老夫上午還輕視他們,現在看來還得重視他們的言談。上午他們從宮裏回來,就推測三公子會給君上下毒,老夫隻覺得他們那都是些無稽之談,沒承想居然被他們料中了。”
“那現在怎麽辦?”戈钺急忙問。
顧礽宗想了想,“那就按太子說的辦吧。”
戈钺領命前去将樂正珩三人帶到了宮中。
三人來到宮中,見侍者站立兩邊,一個個嚴肅無比,太子怒氣沖沖地坐在上面,旁邊站着一本正經的三公子。
太子正色莊容道:“三位既然深谙岐黃之術,陛下如今昏迷不醒,還請你們前去診斷一下……”
“大哥,你也忒仁慈了些。”三公子攔住太子的話,怒斥樂正珩:“看你們儀表堂堂,誰知道是蛇蠍心腸,太子仁厚,給你們臉面,我卻不同!你們剛給陛下看過病,陛下就昏迷不醒,而且太醫說有中毒的迹象,這一定是你們所爲,若不趕緊将陛下醫治好,你們也難辭其咎,雲夢山的名聲恐怕就此要砸了。”
牧春風瞪着三公子,冷笑道:“恐怕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吧?是某些人想嫁禍給我們,自己好渾水摸魚,以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一看到牧春風,三公子就覺得手腕隐隐作痛,他忐忑道:“放屁臭别人,其實就是你放的。俗話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你們才認識幾種藥材,就敢腆顔說自己懂得醫道,陛下如果稍有不測,我保證你們的壽命就到今年爲止了。”
樂正珩這時抱拳道:“太子如果信得過雲夢山,就讓我們去看看陛下的病情,就算我們三個死不足惜,但雲夢山的聲譽我們是萬萬不敢玷污的。望太子明鑒!”說着,樂正珩跪伏到了地上。
“你們趕緊去看看吧。”太子迫不及待道。
“大哥……”
太子耐心對三公子道:“量他們也不敢拿雲夢山做賭注,再說還有太醫在呢,先看好陛下的病才是大事,等陛下好了,想怎麽處置他們就怎麽處置他們。”
三公子微微低頭看着太子,無話可說了。
于是,衆人又到了晉孝公的寝宮,隻見晉孝公雙眼緊閉地躺在床上,旁邊坐着哭哭啼啼的後宮的妃子,其中就有三公子的生母伊夫人。太子的母親本爲王後,可惜去世的早,伊夫人雖然沒有正位中宮,現在卻攝六宮事。
衆人向伊夫人和其他妃子行了禮節。
三公子忙朝伊夫人使了使眼色,伊夫人佯裝拿着手帕拭淚,眨了眨眼。
雲千畫在一邊站着,看到了三公子和伊夫人的舉動。
伊夫人這時輕輕放下手帕,低聲問道:“太子找來良醫了嗎?”
太子道:“兒臣把雲夢山清溪子的徒弟找來了,他們深得……”
“糊塗!”伊夫人裝作埋怨的口氣,“都火燒眉毛了,太子把他們叫來有什麽用?太醫說毒就是他們下的,太子應該趕緊把這些居心叵測的人抓起來嚴刑拷打,找出他們幕後的指使,看看究竟是誰想害死陛下,誰想謀朝篡位。”
一聽這話,牧春風立即就來氣了,“夫人說這話有何憑證?我們雖然位卑言輕,但也不是别人想栽贓就栽贓的,陛下大老遠的把我們找過來看病,看好了,正是揚名立萬的好機會,我們給陛下下毒,對雲夢山有什麽好處?況且,我雲夢山與晉國并不往來,與誰的關系都一樣,何苦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一席話隻說得伊夫人杏眼圓瞪,怒火心生,“放肆!哪裏來的野小子,在本宮面前撒潑。來人!拉出去掌嘴三十,看他還巧言舌辯,搬弄是非。”
太子在旁邊恭敬地站着,也不敢說話。
三公子這時跪道:“母後息怒,何必與這些下人一般見識?再說了,他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伊夫人指着三公子,怒道:“不孝之子,現在學會頂撞了不是,是不是還要忤逆犯上啊!退下,要不連你一起打。”
三公子慢慢站到了一邊。
兩個侍者已經走到牧春風旁邊,還有一個侍者拿着掌嘴的木闆。
樂正珩忙跪道:“夫人息怒!請先讓小人看看陛下的病情,若無效果,就是将小人千刀萬剮,我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話音剛落,就聽見樂正珩的頭“咚咚”撞地的聲音。見到這樣的情景,雲千畫的肺都快氣炸了。
太子這時哭着跪倒在地,也搗蒜一樣的磕頭,抽噎道:“母後息怒!不妨先讓他看看陛下的病情,看看他怎麽說,反正有太醫在,量他們也不能胡來。”
伊夫人朝三公子使了使眼色,三公子忙去扶太子,太子推開三公子,依然跪在地上。
“唉!”伊夫人歎了口氣,無奈道:“既然太子都這麽說了,本宮還能怎麽樣呢?太子起來吧,就讓他們先看看吧。”
太子忙站了起來,也顧不上擦淚,拉住樂正珩的手,“趕緊看看陛下現在怎麽樣了?”
樂正珩疾步走到床邊,摸着晉孝公的脈搏,又翻開眼皮看了看,停了一會兒,才說道:“看症狀,陛下并非中毒,可能是久病在床,身體虛弱,加上又上了年紀,一時怒火攻心,才造成了這樣的情況,如果用針灸醫治的話,便會恢複正常。”
“沒有中毒?”三公子驚訝道:“你不要信口開河,原太醫可是看了好幾遍才下的結論,他是老大夫了,絕不會有錯的,你不要爲了開脫自己的罪名,故意說的這麽輕松。”
牧春風斬釘截鐵道:“我師兄醫術高明,絕對不會有錯的。”
三公子走到侍者旁邊,從侍者背後拽出來一個幹巴巴的小老頭。他沖着老頭道:“原太醫,這宮中的規矩你是最清楚的,陛下倒底得了什麽病?”
原太醫本來就瘦小,這時吓得低着頭,彎着腰,剛才要不是三公子把他拽出來,還真沒有發現侍者背後有人。
原太醫哆嗦着手,抱拳道:“回禀三公子。陛下确實有中毒的迹象。”
太子這時走到原太醫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原太醫,您是老太醫了,可不敢亂說?”
原太醫這時吓得面如土色,嘴微微張着,雙眼已經失去了精神,隻是不停地說道:“确有中毒的迹象,确有中毒的迹象,不會錯的,不會錯的。”
太子見原太醫的神情,轉而懷疑地問樂正珩:“你說沒有中毒,有什麽憑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