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欣和應如璋剛剛退出去,鄧夫人就東張西望地從裏面出來了。看到鄭康公,她便來了火氣,生氣道:“陛下怎麽把立功派了出去?這麽大的仗,他能打得了嗎?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臣妾也不用活了!”說着,鄧夫人坐下來開始哭哭啼啼地裝作抹淚。
鄭康公見狀,趕緊上前,輕聲說道:“我剛才早就想好了。立功雖然沒有打過仗,但這次打仗卻不同,反正放人賠馬之後,就要談判了,仗也打不長的。也許還沒有到前線,就停了,白白給立功一個戰功。而且這次也是寡人奪權的好機會,太宰這個老泥鳅終于沒有再推薦自己的人了,寡人一定要利用好這次時機。再說,寡人給立功派了五萬人,都快傾全國之兵了。”想到這點兒,鄭康公晃着鄧夫人,“寡人也不是沒有頭腦的。”
鄧夫人想了想,這才高興道:“陛下深謀遠慮,不愧是一國之君啊!”
“哈哈哈!”鄭康公大笑了起來。
太宰欣回去之後,便按照鄭康公的部署前去安排了。很快,國安和張海豐被放了出來,應如璋也準備好了千裏馬和賠禮的錢物。弓正帶着人和東西火速來到了前線。
韓國一看鄭國派出了使者,将人、馬和錢都送了過來,即刻下令停止了進攻,開始接受談判,地方就在韓國新占的城池裏。
弓正見到韓國将軍沈韬,義正言辭地說道:“不知貴國興師前來,占我城池,擄我百姓,掠我财富,是何原因?”
沈韬挺着肚子,聲若洪鍾地說道:“貴國奪我踢雲烏骓馬,又将養馬人打入死牢,見我使者前去,又下毒手殺死了踢雲烏骓馬,完全不将我韓國放在眼裏,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若再忍氣吞聲,貴國便要得寸進尺。我韓國連自己的踢雲烏骓馬和養馬人都保護不了,談何保護諸多百姓?諸侯得知,我韓國還有何面目立于華夏大地?我們先禮後兵,已經仁至義盡,使者今來,不提放人賠馬,倒先問起我們爲何進攻?設若早日放馬還人,會有今天之事嗎?”
弓正沒有想到面前這個貌似野蠻的武将,居然也能巧舌如簧,他想想自己如今在人家的地盤,多說無益,于是擺手将國安和張海豐放了,也将千裏馬和賠禮的錢物給了。
國安和張海豐見到沈韬,像他鄉遇故知一般高興,張海豐打拱道:“多虧将軍前來,否則,我們早已身首異處,做了冤死的孤魂野鬼。”
國安瞪着弓正,又感激地看看沈韬,激動地說:“若不是将軍今日率領仁義之師前來,恐怕他鄭國真以爲我韓國怕了他們不成。”
弓正聽到國安和張海豐的話,勃然大怒,指着他們道:“你們兩個好沒有良心,若不是本官從中阻撓,那應如璋早已經将你們斬首示衆,你們哪還有功夫在這裏搬弄是非?”
“呸!”國安狠狠啐了一口,冷笑道:“應大人清廉愛民,公正無私,待人和善,忠君愛國,豈是你這樣的小官兒所能比的?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你到了出使這樣莊嚴的時候,還不忘賣應大人的賴,難道鄭國真得是寡婦死了獨養兒——一點兒指望也沒有了,才派你出使的嗎?”
“你……”弓正看着咄咄逼人的國安,一時滿腦子的悔恨,真後悔暗中阻攔,保護了他和張海豐,到今天養虎爲患,自食惡果。
聽了這話,沈韬看了看國安,又看看弓正,忍不住笑了起來,沖着國安道:“好了好了!既然已經出來了,就不要再提了。”國安見狀,退到了後面。
弓正壓住了心頭的怒火,“将軍!人已經放了,馬也還了,賠禮的錢物也給了,常言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我鄭國已經如此做了,若将軍仍率軍攻打,不知所爲何事?”
沈韬笑着說道:“使者所言甚是。不過,本将隻是奉命行事,既然人、物已經都到了,本将這就回禀君上,等候君上旨意。”
弓正進一步道:“既然如此,那已經攻占的我鄭國的城池呢?是不是也應該一并歸還了?”
沈韬依舊笑着說道:“使者放心,本将一定奏明君上,給使者一個滿意答複,使者先到驿站停歇吧。”
弓正瞪了國安一眼,然後領着人回驿站了。
沈韬見弓正走了,指着國安,捧腹大笑道:“你這個年輕人,真是毛驢啃石磨——好硬的嘴,這幾句話說的使者大人的鼻子都快氣歪了。”
國安頓時迷茫了,尴尬地笑着,“在下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實話實話?”沈韬驚訝地看着國安,之後笑着說道:“你倒真是錯怪這個使者大人了。我雖然身在韓國,卻也知道這是個耿直的大臣,清正廉明。那個應如璋倒是個貌似忠厚、大奸似忠的人,你們是外地人,興許不知道,那鄭國百姓口中盡皆傳唱‘雞飛不敢宰,禍來深似海;開門一頭獐,難躲遍體傷’,說的就是太宰欣和應如璋,你剛才卻把應如璋誇得跟朵花似的,我聽了都忍不住要笑。”
“不會吧?”國安覺得簡直不可思議,他腦子裏此時能想到的,依舊是見到應如璋時他那平易近人的和藹,“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麽誤會?百姓總是很愚昧,容易被人利用,所謂童謠之類的,也往往是政敵散布出來攻擊對方的不實言語。”
沈韬看着國安急欲辯解的神态,拍拍他的肩膀說:“人心複雜得很呐,就像一丈厚的燒餅——吃不透。年輕人,以後得多長幾個心眼兒,不要被人家暗算了,還一直感激人家。不過,誰是誰非,也沒有固定的說法。”
張海豐看看周圍沒有什麽人,往前走了幾步,小聲道:“将軍真打算撤兵嗎?”
沈韬看看張海豐,微微一笑,往左肩處一抱拳:“待我奏明君上,一切自有分曉。”
“既然如此,我們先行告退,要回陽翟和其他師兄弟彙合,然後一同回雲夢山。”張海豐抱拳道。
沈韬也抱拳道:“後會有期。”
國安和張海豐辭别了沈韬,朝陽翟馳去。
鄧立功接到鄭康公讓他領兵打仗的旨意,頓時便驚得目瞪口呆了,他正準備進宮找他的姐姐鄧夫人商量對策時,應如璋奉了鄭康公的命令過來催促他趕緊上路。鄧立功沒有辦法,隻好率大軍往前線趕去,隻是行軍速度很慢。
弓正談判的消息傳入鄧立功的耳中後,鄧立功簡直得到了天大的喜訊,随即傳令三軍,原地駐紮,休整待命。他隻期待着談判趕緊結束,他好班師回朝。
弓正回到驿站後,過了兩個時辰,沈韬派人傳話,說韓文侯的旨意下來了。弓正急忙來到沈韬處。
“不知陛下如何指示?”弓正見了沈韬,不卑不亢地問道。
沈韬換做一副笑臉,抱拳道:“陛下說,兩國本來交好,因爲一匹馬,傷了和氣,不值得。既然鄭伯已經放人還馬,又賠禮道歉,當然是息事甯人最好,被占的城池,我韓國也會歸還貴國,使者先回國去,待我韓國使者前來,雙方定好日期和地點,談妥還城事宜,即可。”
弓正一聽,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回驿站,等貴國使者前來吧。”
沈韬笑着說道:“使者多慮了。堂堂一國之君,自然一言九鼎,既已答應還城,一定不會食言。使者可先回國複命,另外,我陛下見鄭伯襟懷坦蕩,甚表歉意,特備薄禮,敬請笑納。”說着,沈韬擺擺手,士兵擡出幾個大箱子。沈韬走上前去,打開箱子,裏面裝得乃是金銀珠寶、绫羅綢緞等。
弓正見狀,志得意滿打拱道:“本使者代我國君上謝過貴國陛下了。”
沈韬笑着扶起了弓正,“使者客氣了。”說着,沈韬對旁邊的将領大聲道:“傳我命令,除防守城池的士兵外,其他軍隊即刻拔營回國,不得有誤!”
“是!”将領領命而去。
弓正見狀,笑着說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先行告退了,到驿站收拾一下,本官便即刻返歸新鄭複命。”
沈韬抱拳道:“本将甲胄在身,恕不遠送。”
弓正帶着東西高高興興回驿站去了。到了驿站,停了片刻,便啓程回新鄭了。
鄧立功得到弓正已經談判成功的消息,笑逐顔開,不等鄭康公旨意,便下令班師回朝了。
鄧立功回到新鄭後,先到了宮中,去見鄭康公和鄧夫人。三人歡天喜地,好像過年一般。
誰知道,弓正才走過兩個時辰,沈韬便下令大軍繼續進攻鄭國。鄧立功的大軍已經撤回新鄭,邊境城池艱難抵擋了一陣,還是吃了敗仗,又連續丢了六座城池。鄭康公這時隻好命太宰欣派人領兵,又放出消息,說要向楚國借兵,這才算抵住了韓國的進攻。
捷報傳到陽翟,韓文侯正在接見國安等師兄弟。
國安等人一起跪倒:“恭賀陛下!新得十座城池。”
韓文侯高興地擺擺手,“你們都起來吧。”國安等人站起身來。
韓文侯看着國安等五人,高興地說:“清溪先生真是慷慨大方啊!一下子送了寡人十座城池作爲見面禮,寡人真應該感謝感謝他。”他轉而悲傷起來,“唉!可惜了你們雲夢山的踢雲烏骓馬啊!不過,一匹馬換來十座城池,這馬也值了。方才鄭國賠禮送來一匹千裏馬,寡人權當作賠償踢雲烏骓馬,就贈與雲夢山了,還有些許金銀,你們也帶回去,以表寡人對尊師的感謝。”
國安此時道:“回禀陛下!我們本來是奉了家師之命,獻馬而來,不想馬未獻成,還生出這麽多事端,好在陛下運籌帷幄,将我們師兄弟救了出來。救命之恩尚未報答,就接受陛下饋贈,實在感到慚愧。”
韓文侯搖搖頭笑着說:“你這樣說,就誤解寡人之意了。尊師收徒,除了将技藝傳授你們,更重要的是希望你們将來學成之後下山能有所成就。這次魏國浍山之戰與正在進行的韓鄭之戰,皆與你雲夢山有關系,雲夢山與尊師清溪先生定會威名遠揚。今日,寡人贈你們寶馬金銀,也是爲以後定下了門檻。将來你們效力諸侯,這寶馬金銀便是身份的一個參照。這寶馬金銀,既是對雲夢山清溪先生的尊重,也是對我韓國知恩圖報的真實寫照。不然,諸侯若知道,也會說韓國不懂禮數,知恩不報。”
國安看了看蘇名遠等人,蘇名遠等都點了點頭。國安道:“既然如此,那卻之不恭,草民等就代家師謝過陛下了。”說着,國安跪地謝恩,蘇名遠等人也都跪了下來。
謝恩之後,國安等人離了王宮,得到韓文侯關照,破例住在了驿站,準備等明天天亮了,就返回雲夢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