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康公這時哭喪着臉,看了看周圍的大臣,又看了看戴瑄,對蘇名遠道:“這踢雲烏骓馬追随寡人這麽多年,沒有想到說死就死了。隻是死的不明不白,寡人一定會調查清楚。寡人看幾位雖然年輕,卻也都是愛馬之人,畢竟,真正的千裏馬世間少有啊!沒有想到你們和寡人這踢雲烏骓馬從未見面,看到它忽然不在了,卻涕淚交流,哭得驚天動地,外人看來,還以爲你們是馬的主人呢!足見三位也是性情中人,坦率無私,讓寡人深感欽佩啊!畢竟,它已經故去了,再哭,也不會複活了……”說着,鄭康公趕緊抽泣地用手抹了抹眼睛,卻沒有見一滴眼淚。
看到鄭康公的表演,雲淇心裏雖然厭惡痛恨至極,但看到蘇名遠和柳晗卿正在悲痛中,于是跪了下來,然後說道:“望陛下節哀順變!千裏馬确實人所共喜,尤其愛馬之人。草民三人,确是愛馬之人,故此見踢雲烏骓馬不幸落難,心生悲恸,一時不能自已,多有失态。陛下乃一代英主,明月入懷,望赦免草民等失儀之罪。”說着,雲淇趴在了地上。蘇名遠、柳晗卿見狀,也趴在了地上。
戴瑄在旁邊看着,心裏甚是滿意。
鄭康公見狀,忙伸手道:“三位請起!三位率真坦誠之人,一片冰心,寡人甚是欣賞,赦爾等無罪。起來吧。”
“謝陛下!”三人叩頭謝恩,然後站了起來。
戴瑄見狀,說道:“既然事已至此,臣出使之使命已完成,下午将啓程回國,如實向君侯禀報!”說着,戴瑄臉色一變,對蘇名遠道:“來人!将這三個颠倒是非的小人給我拿下,押回去交君上發落!”話音剛落,戴瑄帶的人不由分說,便将蘇名遠三人反手綁了。
鄭康公見狀,忙解圍道:“這是幹什麽?這是幹什麽!既然已經水落石出,兩國相安無事,這是最好的。這三人既是愛馬之人,又是爲了解救他的同門師兄弟,一時沖動,況且還有他師父清溪先生的挑唆,如今才犯下這樣的罪過,也情有可原。寡人希望戴使者回國之後,替寡人在君侯面前爲這三個年輕有爲的小夥子求個情,務必從輕發落。俗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柳晗卿聽着這話,心裏早已怒火沖天了,可是又不敢表現出來,隻好使勁兒壓抑着。
蘇名遠還是想着地上的踢雲烏骓馬,傷感不已。
雲淇冷冷地站着,面無表情一樣。
戴瑄道:“陛下仁善,諸侯盡知。然此等上竄下跳之人,蠱惑聖聽,挑撥兩國之間關系,雖千刀萬剮,不足以贖其罪。若不從嚴處理,恐今後此等小人再伺機鬧事,故當殺一儆百,永絕後患!”說着,戴瑄打拱道:“臣請告退!”
鄭康公實在沒有想到,事情居然這樣收場了,他努力控制住滿心的歡喜,輕輕地說:“好吧,你回去吧。寡人心情不佳,不能遠送了。”
戴瑄叩頭之後,帶着蘇名遠回到了驿站。回到驿站,戴瑄派人把蘇名遠三人軟禁了起來。
散朝之後,鄭康公興高采烈地回到了後宮鄧夫人處。
“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說得一點兒也不錯。”鄭康公高興地看着鄧夫人,手舞足蹈地開始了講述:“剛才你是沒有看到,朝堂之上,韓國來的那個使者咄咄逼人,快把寡人逼得走投無路了。更可笑的是,應如璋居然被吓得吐血暈了過去,不知道現在好些了沒有。看到應如璋暈倒了,寡人也覺得快到了末日一樣,簡直坐立不安。韓國的使者還帶來了清溪先生的徒弟,要來認馬。寡人也無計可施,隻好走一步說一步,讓侍衛牽馬過來。就在寡人萬念俱灰的時候,侍衛忽然來報,說踢雲烏骓馬死掉了。當時聽到以後,寡人實在開心極了。韓國的使者還不放心,非要看看死馬。寡人就領着他們看了踢雲烏骓馬,誰知道清溪先生的徒弟哭得死去活來,差點兒搶了寡人的風頭。不過,死無對證,神仙也沒有辦法。你不知道,當時使者的臉色,那叫一個難看,真是黃鼠狼啃烏龜——找不到頭,無從下口,他實在沒有辦法,隻好下令把清溪先生的三個徒弟抓了起來,等回國之後準備交給韓國的君侯處理。可憐這個使者灰頭土臉的白白跑了一趟。實在太刺激了,還從來沒有像今天上午過得這麽一波三折呢!”說着,鄭康公高興地去摟鄧夫人。
鄧夫人笑着推開鄭康公,溫柔地說:“陛下這麽高興,臣妾當然也心花怒放了。但是,那好好的踢雲烏骓馬平白無故地就會死掉嗎?”
鄭康公一想,點着鄧夫人:“莫非是你動的手腳?”
鄧夫人道:“是應如璋應大人,他在朝堂之上,看到劍拔弩張,實在沒有辦法,就咬破嘴唇,吐出血來,假裝暈倒,然後找到立功,立功命人将踢雲烏骓馬打暈推入了湖中。”
鄭康公聽到,依然笑着說:“反正馬已經死了,危機已經過去了,不管誰做的,寡人一定會找時機獎賞的。”
鄧夫人故作嚴肅道:“立功也是冒着極大的風險才這樣做的。要知道,太宰大人在宮中的耳目也不少,想要瞞天過海,也是得有些手段的。”
鄭康公興奮地摟住鄧夫人,“寡人知道,你們鄧家一心爲主,代代忠良,立功的名字還是寡人欽賜的,自然是因爲他有勇有謀。放心,寡人不會忘了你們鄧家的功勞。”
鄧夫人裝作正義凜然地說:“臣妾這樣講,可不是爲了邀功,幫陛下分憂解難,本來就是臣子的本分……”
“好了,寡人知道了。”鄭康公摸摸鄧夫人柔滑的臉,揚眉吐氣地說:“這件鬧心的事兒總算有個結局了,我們可以好好喝一杯了。”
下午,戴瑄押着蘇名遠返回了韓國。剛到韓國境内,就遇到了嚴陣以待的韓國軍隊。
雲淇看到車外的軍隊,頓時都傻眼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韓國還要攻打鄭國嗎?”
柳晗卿笑了笑,“我看多半是這樣的。”
雲淇越發不解了,疑問道:“可是,踢雲烏骓馬都被鄭國殺了滅口了。四哥和六哥也生死未蔔,韓國還有借口打嗎?”
蘇名遠想了想,說道:“或許正是把四哥和六弟當作借口呢?”
雲淇看看蘇名遠,皺着眉頭思索了一會兒,還是不得要領。正在這時,戴瑄掀開了他們車上的門簾,笑着說:“幾位,下車吧。”
雲淇看了看蘇名遠,不高興地說道:“這下可好,出師未捷,還被抓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活着回雲夢山了。”
“走吧!”柳晗卿不管那麽多,直接朝前挪着走了。
三人下了車,戴瑄道:“來人!給三位松綁!”
“松綁?”雲淇聽到,驚訝地看看蘇名遠,又看看柳晗卿,見他們都微微笑着,更覺得如堕五裏霧中,“戴大人,不是要對我們興師問罪嗎?怎麽松綁了呢?”
這時,士兵已經将三人身上的繩子都解開了。柳晗卿摸摸被繩子勒過的地方,沖着雲淇笑道:“雲淇,你還真是天真啊!看來,你回去得更加努力學學遊學了。”
蘇名遠也笑着對雲淇說道:“你确實應該更靈活地學習了。”
這時,一個将軍模樣的人走上前來,沖着戴瑄抱拳道:“戴大人,君上接到大人的飛鴿傳書,即刻命本将率軍前來接應大人,确保大人萬無一失。”
戴瑄笑着抱拳回禮道:“沈将軍辛苦了。事情才剛剛開始,沈将軍要更加留心了。”
“哈哈哈!”沈将軍名叫沈韬,隻見他挺起肚子哈哈大笑起來,“區區弱鄭,如今不過是王八掉進湯鍋裏——臨死瞎撲通,何須費心?再說,君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早晚命末将等将整個鄭國也拿下。”
戴瑄笑着說:“既然如此,本官使命已經完成,要回都向陛下複命了。想必陛下早已部署妥當,本官先行告退了。”
沈将軍抱拳道:“戴大人慢走!本将甲胄在身,恕不遠送!”
戴瑄領着蘇名遠等人回陽翟去了。
沈韬領着軍隊踏出國界,朝鄭國境内攻來。鄭國猝不及防,在韓國淩厲地進攻下,不到兩個時辰,已經丢失三座城池。
消息很快傳到了鄭國都城新鄭。鄭康公和鄧夫人已經吃了酒,醉醺醺地睡着了。
“陛下?”宮人接到奏報,雖然知道事情緊急,也不敢太大聲去叫鄭康公。可這鄭康公已經喝了酒,睡得正香。宮人的叫聲,對此時的康公來講,比蚊子的嗡嗡聲大不了多少。
“陛下!”宮人提高了聲音,鄭康公的呼噜聲都比宮人的聲音要大。
傳消息的人看着宮人畏首畏尾,也是幹着急沒有辦法,不停地催促,“大點兒聲!大點兒聲你會死啊?”
“陛下!”宮人終于閉着眼睛大喊了一聲。
“該死的奴才!”這一聲,忽然把鄧夫人叫醒了。鄧夫人自知不勝酒力,并沒有喝多少,剛才的兩聲叫,隐約聽到了,還以爲是在夢中,誰知道還沒有分清虛實,更大的一聲便把她吵醒了。
“進來吧!”鄧夫人閉着眼睛喊了一聲。
她慢慢坐了起來,睜開沉沉的眼皮,下了床,來到外間,看着面前已經跪倒在地不斷叩頭的宮人,怒道:“沒有看到陛下正在休息嗎?喊這麽大的聲,想滅族是不是?”
“夫人饒命啊!夫人饒命啊!”傳消息的人和宮人都跪在地上,搗蒜一樣地求饒。
鄧夫人懶洋洋地拿起一面小銅鏡,看到自己的發髻并沒有亂。她的眼睛離了鏡子,看到地上跪着的宮人,乃是平時經常伺候她的人,很懂規矩的,她的火氣才小了些,輕聲問道:“到底什麽事兒?這麽鬼哭狼嚎的?”
“回禀夫人!”傳消息的人依然跪着,頭也不敢擡,“邊關傳來急報,韓國軍隊大舉進攻,已經攻陷了我國三座城池……”
“啊——”鄧夫人嘴一張,手一抖,“咣啷”一聲,鏡子掉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