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弓正理直氣壯道:“這個應如璋太可惡了,居然派一個下人來對本官發号施令,簡直太目中無人了。本官雖然隻是一個縣令,卻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威嚴之存,禮制所在,豈容他破壞?況且,本官秉公執法,就是應如璋親自來了,也不能把本官怎麽樣。”
徐骥笑呵呵地抱拳道:“大人自然一身正氣,兩袖清風,怕隻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人們常說‘天地巧難奪,君子名難鬥,小人利難取’,大人又何必與他們鬥呢?再說,多行不義必自斃,何勞我們操心。”
聽了這話,弓正微笑地看着徐骥,“你有這樣的見識和涵養,卻屈尊在司馬的位置上,實在有些大材小用,本官一定會向君上舉薦你,不能再使明珠暗投了。”
徐骥聽到,高興地準備跪下感謝,弓正忙扶起了他,笑着說:“我們都是同僚,也都是心存正義之人,算是志同道合,互相幫助乃是應該的,你不用這麽客氣。”
徐骥高興地說:“多謝大人提攜,隻是,盜馬的案子如今怎麽辦呢?”
弓正沉思了一會兒,慢慢說道:“國安是雲夢山的人,你确定嗎?”
徐骥邊點頭邊說:“千真萬确,隻是,這個清溪先生,我們并不熟悉,他到底是怎麽一号人物?”
這時,弓正微微笑了笑,附到徐骥耳邊說了幾句話。
“啊?”徐骥大吃一驚,“這樣說來,這小子還真惹不起啊?”
弓正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朝廷上将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波,起因,很可能就是現在被關在大牢裏的那個什麽國安。”
這時,徐骥從袖子中拿出了那卷布帛,遞給了弓正,“大人,這是剛才蕭麟給我的君上的旨意,說要處斬國安的。”
弓正雙手接過來,展開後仔細看了看,不屑地笑着,“這個應如璋想快刀斬亂麻,看來,這次他的如意算盤是打空了。”說着,弓正将诏書卷好,恭恭敬敬地托在手裏,“你拿着這诏書吧,趕緊去牢裏找到杭獄曹,就說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探視國安,應如璋向來多心,我怕他多管齊下,會先下手爲強。所以,你從速辦理吧。”
徐骥也雙手接過布帛,恭敬道:“大人放心,我馬上就去辦!”
徐骥辭别了弓正,趕緊來到了大牢,迎面就遇到了一個獄卒。
“張翼?”徐骥一把拉住張獄卒,“你神色慌張的,出什麽事了?你們杭獄曹呢?”
張翼停了下來,氣喘籲籲地說道:“杭獄曹現在也忙得焦頭爛額,不知道今天怎麽回事兒,牢裏的犯人吃了東西,都在吐呢!牢裏本來就肮髒,現在味兒更嗆得慌了,都快進不去人了。怎麽,司馬大人有什麽事嗎?”
徐骥一聽,暗自叫苦道:“看來,弓縣令所說不錯,應如璋果然提前動手了。隻是,沒有想到動作會這麽快。”他忙說道:“你把杭獄曹找來,就說我奉了縣令大人的命令,找他有事。”
“好嘞!”張翼轉身跑去了。不一會兒,杭獄曹也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人還沒到,聲音先到了,“徐司馬,什麽事兒?我這兒正忙着了。”
徐骥等杭獄曹走近了,把他拉到一邊,附耳悄悄問道:“千萬把剛來的叫國安的這個犯人看好了,縣令大人千叮咛萬囑咐,此人非常重要,不能有一點兒閃失。”
杭獄曹一聽,反而笑了起來,拍着徐骥的肩膀,“老弟,我還以爲是什麽事兒,就這啊!君上的旨意我已經接到了,我本來想去辦理的,誰知道忽然牢裏的犯人都開始吐了,我怕人命太多,不好交待,就先忙這件事兒了,國安的事兒倒抛在腦後了。一個明天就要處斬的不知名姓的人,有什麽重要的,還不能有一點兒閃失,你是不是聽錯縣令大人的話了?”
“誰傳的旨意?”徐骥驚訝道。
杭獄曹笑呵呵地說:“應如璋應大人把我叫到府上去了,把君上的旨意給了我。”
“啊?”徐骥聽得一頭霧水,把杭獄曹又往僻靜的地方拉了拉,壓低了聲音,“你把旨意拿出來我看看?”
杭獄曹不以爲然地去袖子裏摸了摸,陪笑道:“不好意思,可能太忙了,旨意落到屋裏了,你要是看,我這就讓張翼給拿過來,張翼——”
徐骥看着杭獄曹的神情,倒不像是在撒謊,可這件事也太奇怪了。傳旨怎麽會叫兩個人來呢?鄭康公的布帛又不是抹布。
這時,獄卒呂豐跑了過來,對杭獄曹說:“不知道張翼跑哪兒去了。”
杭獄曹抱怨道:“這個張翼,這麽忙,還敢偷懶,真是該教訓教訓他了。”杭獄曹轉而看着徐骥,“老弟要是不相信,這就跟我到屋子裏,看看旨意是不是真的。”
徐骥覺得事有蹊跷,于是跟着杭獄曹到了屋裏,杭獄曹翻了翻,拿出一卷布帛,遞給徐骥,“老弟,你看看!”徐骥接過來展開一看,這诏書和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樣,“哎呀!”徐骥内心大呼不好,“上當了!這次真被蕭麟個混蛋給出賣了,我是徹底得罪了應如璋。”想到這兒,徐骥忙拉着杭獄曹的手,“走,趕緊領我去看看國安。”說着,徐骥就把杭獄曹往外拽。
杭獄曹使勁兒掙脫了徐骥的手,摸着自己的手腕,“哎呦!你急着洞房啊!快把我的手腕都拽斷了,一個死囚犯,明天就見閻王了,你看他幹什麽,還不夠晦氣的!再說,牢裏現在都亂成一鍋粥了,那氣味兒能熏死一屋子屎殼螂,你到不了門口,就得被熏出來。”
聽了杭獄曹的描述,徐骥似乎已經聞到了讓人作嘔的氣味兒,可是想到自己的性命,他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别說了,趕緊領我去,就是鬼門關,我今天也要去闖闖。”說着,徐骥不由分說地又拉着杭獄曹朝外邊疾步走去。
剛出屋沒幾步,就見呂豐跑來報告,“杭獄曹,我們剛才在牆角發現了張翼,他好像中毒了,躺在地上,怎麽叫都叫不醒。而且,更奇怪的是,他的衣帽鞋子都不見了。”
“什麽?——”杭獄曹驚訝道:“領我去看看,這都是什麽怪事兒,全他娘的碰到一起了。”
徐骥聽到,心裏更亂了,“這又是怎麽回事兒?”不過,他倒是立即反應了過來,忙攔住杭獄曹道:“老兄還是先領我去看看國安吧。”
杭獄曹一把推開徐骥,臉有怒色道:“我的兄弟現在是死是活還不知道了,你讓我現在陪你去看一個明天就要處斬的死囚犯,你到底有沒有良心?看在平時咱倆交情不錯,你趕緊讓開,不然,休怪我翻臉不認人。”說着,杭獄曹推開徐骥,徑直朝前走去。
徐骥愣住了,沒有想到杭獄曹居然會這麽說話,他看看周圍的獄卒,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隻好跟着杭獄曹往前走了。
來到牆角,果然見張翼直挺挺地躺着,身上的外套已經沒有了,内衣上也是補丁摞補丁,光着腳,襪子也沒有。杭獄曹趕緊俯下身子,伸手試了試他的鼻息,已經微弱了起來。他又起身看了看四周,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趕緊擡去看郎中,越快越好。”話音剛落,已經有人擡起了張翼。
杭獄曹從袖子裏摸出錢,遞給旁邊的呂豐,“你跟着去,用錢的地方盡管放心,如果這些錢不夠,先記在我的賬上。”呂豐接過錢,淚水已經流了下來。
杭獄曹吼道:“娘的!哭什麽哭,給你自己送葬了嗎?趕緊看病去!”
呂豐拿着錢,領命給張翼看病去了。
徐骥看得目瞪口呆了,他絕沒有想到長得五大三粗像個山大王一樣的杭獄曹,居然會有這樣的舉動。他正想佩服,卻忽然想起來自己頭疼的事。
杭獄曹轉身看到了徐骥,猛然一拍他的肩膀,朗聲道:“方才多有得罪了!老弟莫怪,走吧,我陪你去牢裏看看那個死囚犯。”
徐骥跟着杭獄曹剛走到牢房門口,果然有一股刺鼻的氣味兒沖了出來。徐骥剛聞到,就差點兒把午飯吐了出來。
獄卒陶成趕緊遞過來毛巾,杭獄曹接過毛巾,圍住了鼻子,徐骥見狀,也圍了起來,可是,惡心的氣味兒還是不斷鑽進了鼻子裏。徐骥簡直有些想生氣,可是想到自己的性命已處在風雨飄搖的邊緣,隻好硬着頭皮往裏進了。
杭獄曹看到,豎起大拇指,笑道:“哈哈!沒有想到,這個文弱的徐司馬,簡直比我還勇猛!真是個爺們!”說着,杭獄曹也跟了進去。
徐骥閉着嘴,一句話不敢說。
杭獄曹領着徐骥來到了國安的牢房處,見這周圍吐得更是厲害,“這就是,你自己看吧。”
徐骥看了看裏面,倒是躺着幾個人,于是大聲問道:“誰是國安?”
裏面的幾個人一動也不動,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依然躺着。
杭獄曹一看,厲聲道:“娘的!誰是國安!趕緊滾出來,不然,有你的苦頭吃!”
“坡——啊——”司德剛吐出半個音,甘澤林上前就是一腳,司德馬上閉嘴了。
杭獄曹一看,覺得不對勁兒,“趕緊打開牢門。”
陶成忙把牢門打開,進去發現隻有三個人,另一個像人的卻是一堆草,上面蓋着一件深衣。
陶成跑到杭獄曹身邊,低聲道:“國安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