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王宮的衛士,祿廣早已吓得魂飛魄散了,忙丢下手裏的賬本,跌跌撞撞地跑到門外。
祿廣見到衙役中有熟人,忙脅肩谄笑地上前打招呼:“徐司馬?這是怎麽回事啊?”
這徐司馬名叫徐骥,乃是新鄭城中的縣司馬,主管一縣的馬政。徐骥見祿廣奴顔婢膝的姿态,闆着臉,抱拳往左高過了肩膀,“下官與衆位衛士奉君上旨意,前來調查宮中禦馬被盜之事,還望祿掌櫃協助辦案。”
“啊?”祿廣吓得目瞪口呆,驚魂未定地搗蒜一樣地點頭,“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徐骥将拳頭放下,立即換做笑臉,對旁邊衛士首領模樣的人輕聲說道:“鄧将軍,可以了。”
這鄧将軍緊繃着臉,一副鐵面無私的莊嚴,一個字也不說,隻輕輕一擺手,後面的衛士便沖到了客棧裏。客人見此情景,唯恐惹禍上身,紛紛跑出客棧,祿廣隻是叫苦不疊,因爲很多人的錢都還沒有收。
鄧将軍一瞪徐骥,徐骥忙扭臉怒吼:“誰也不準離開,否則帶到衙門去盤問!”話音剛落,徐骥帶領的衙役便圍住了客棧,客人被圍了起來。祿廣隻覺得冷汗直冒,心跳得都快沖出來了。
不一會兒,衛士從旁邊的後院院門處出來了,手裏牽着一匹馬,這匹馬不斷嘶鳴着,猛掙着缰繩,好幾個衛士都快牽不住了。
鄧将軍從後院出來,瞪了瞪徐骥,徐骥忙陪笑地點點頭,然後厲聲問祿廣:“你仔細看看,這匹馬是你的還是客人的?”
祿廣忙一邊眨眼一邊用袖子擦擦眼,瞪大了眼睛,“回禀司馬大人,是客人的。”
“哪個客人的?”
“這……”祿廣一時猶豫了,他認得這是國安和張海豐牽來的馬,隻是,國安和張海豐才給了一半的錢,如今卻和宮裏沾惹上了官司,眼看另一半的錢就要到手了,誰知道煮熟的鴨子居然也要飛了。
“你覺得鄧将軍好興緻是不是?”徐骥咬牙道。
祿廣一聽,吓得都有了哭的聲腔,忙道:“不不不!這是兩個叫國安和張海豐的客人的馬,其他的情況,小人一概不知啊!還請司空大人明察啊!”
“人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小的也不知道去哪了?”祿廣隻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承受不了了,這輩子安分守己,萬萬想不到居然和宮裏沾上了邊,卻是因爲盜馬的事。舉國誰不知道如今的君上喜好馬匹,盜了他的馬簡直要滅族的,這樣的江洋大盜卻住在了自己的客棧,怎麽能脫得了幹系,真是黃泥掉進褲裆裏——不是屎也是屎了。想到這兒,真是百口莫辯了。
國安和張海豐騎了兩匹馬,爲什麽卻牽出來一匹?原來國安本來騎的是黃風透骨龍,也就是清溪先生最喜愛的那匹黃骠馬,黃骠馬被射殺之後,常越卿央求常籌補償國安一匹千裏馬,常籌滿口答應,卻給了國安一匹貌似好馬的普通馬。不過,張海豐還是騎着原來的踢雲烏骓馬。這時,衛士牽出來的正是踢雲烏骓馬。
“再不說!就把你的店給封了,人也抓起來!”徐骥惱怒了。
祿廣趕緊跪倒在地,搗蒜一樣磕頭,隻聽見“咚咚”的響聲,“小人實在不知啊!”祿廣怎麽會不知道呢?他哪裏敢說出來國安和張海豐去了應如璋家,這應如璋乃鄭國的實權派人物,得罪了他,不亞于得罪了君主。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敢把應府說出來。
王氏這時飛快地跑了出來,跪倒在祿廣身邊,哭喊着:“大人饒命啊!他們去……”
“啪!”祿廣登時給了王氏一個大大的嘴巴,“哎呦!”隻扇得王氏的大腦一片空白,半個臉立即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敗家娘們家出來幹啥!添亂送死了不是!”祿廣氣得吼道。王氏頓時像失了魂魄,恐懼地看着平時百依百順此時卻兇神惡煞般的祿廣,一時六神無主地抽泣着,手已經開始顫抖了。
這時,周圍的看熱鬧的人已經層層将客棧包圍了,誰都怕錯過一場好戲。
看到祿廣的舉動,徐骥更生氣了,他彎下腰,死死盯着王氏,厲聲問道:“你剛才說,他們去哪兒了?”
王氏抽泣着,目光呆滞着,斜着眼睛看了看祿廣,哽噎道:“不……不知道!”
徐骥霍地站了起來,“來人!把這對包庇欽犯的夫婦給我抓起來,将客棧暫行代管。”
聽到這話,祿廣隻覺得像五雷轟頂般,整個人都快崩潰了,他一點兒主意也沒有了,忙磕頭道:“大人明察啊!大人明察啊!小人實在不知啊!”
徐骥才懶得管這些,因爲他看到旁邊的鄧将軍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的手一揮,立即上來幾個衙役,上去就按住了祿廣,像老鷹抓小雞兒般容易。
周圍的人都在小聲議論着,嗡嗡的聲音籠罩着人群。
國安和張海豐這時恰巧回來了,看到客棧前人山人海,一時也很好奇。
國安看了看大街,笑着疑惑道:“他娘的世道,這是個什麽情況?怎麽一條街的人都聚到客棧前了?倒底是什麽稀罕事兒,這麽多人圍觀。”
張海豐見到這圍觀的情景,厭惡感油然而生,因爲他想到在魏國安邑城門前與常越卿打鬥時,也是這樣的圍觀場景。
“據我看來,一定不是什麽好事。”張海豐感歎道:“不知道是誰又倒黴了,居然引得這麽多的人前來看熱鬧。”
“走吧!咱倆也擠進去看看熱鬧,反正事情也都辦完了。”說着,國安便朝人群裏擠去。
張海豐本想攔着國安,但話還沒有說出來,國安已經擠進去了。張海豐拍了拍旁邊一位正在努力朝前擠而個子低低的百姓,笑着問道:“老兄,裏面發生什麽事兒了?咋這麽多人圍觀呢?”
這人咂起嘴來,驚訝道:“可了不得了,聽說祿廣客棧掌櫃的把君上最喜歡的馬給盜了,他也就是個小老百姓,有幾個腦袋,竟敢跟君上做對,這不是找死嗎?不過,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我想擠到前面去,可惜太瘦弱了,你還是擠進去看看怎麽回事吧。”說着,這人轉過頭,繼續朝前擠了。
“盜馬?”張海豐腦海裏浮出祿廣市儈的笑容,禁不住搖搖頭,怎麽也不敢相信他會盜馬,而且王宮守衛森嚴,他又有什麽本事把鄭康公最喜歡的馬給盜出來呢?
徐骥本來正準備押着祿廣夫婦回衙門交差,忽然聽到“住手!”一聲喊,然後就見從人群中鑽出一個人來。隻見此人膀大腰圓,怒目圓睜。
祿廣看到國安出現了,頓時淚如雨下,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徐骥藐視道:“你是誰?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是誰?”國安挺起胸膛,理直氣壯地抱拳,且舉過左肩,然後吼道:“我是應鄭國君上央求,大周天子派來的使臣!今天看到不平之事,所以站出來說幾句,光天化日之下,衆目睽睽之中,你們居然要把老實本分的百姓捉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們披着一身官衣,在這裏胡作非爲,眼裏還有沒有大周天子的法度,還有沒有鄭國的王法?”
國安說得冠冕堂皇,而且言辭鑿鑿,又當着衆多百姓,這一唬居然把徐骥唬得啞口無言了。不過,徐骥打量了一下國安,發現他年紀輕輕,又沒有穿官服,雖然言談舉止不像尋常百姓,可衣着普通,周圍又沒有随從跟随。徐骥心裏有數了,喊道:“來人!把這個冒充天子使臣的無賴也一并鎖拿,關起來慢慢審問。”
國安見徐骥不信,忙從腰間取出一樣東西,“放肆!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麽?”
周圍的人一看國安手中金光閃閃的腰牌,頓時又低頭退了回去。徐骥看去,果然見一塊光彩熠熠的牌子,隻是離得遠,看得并不分明。
周圍的觀衆這時都凝神屏息,他們發現情況越來越複雜了,居然把周天子都搬了出來。他們有的一生中,都沒有見過與周天子相關的東西呢!今天也算飽了眼福。
“嗷——”這時,人群另一邊忽然傳來了馬叫聲。
國安順着馬的聲音看去,這才發現人群的另一邊有一隊衛士,踢雲烏骓馬正被努力牽着往前走,馬卻使勁兒掙紮着。烏骓馬看到了國安,掙紮得勁頭更大了,周圍的衛士生怕被馬踢着了,都不敢往前走。
“混蛋!”國安看到這情景,火氣頓時就上來了,甩手将手中的腰牌扔了過去。他雖然不是扔暗器的高手,可在雲夢山上也沒有白學,再說,腰牌這麽大,而被扔的人又毫無防備,所以,這一腰牌過去,直接打在了牽馬人的頭上。
“啊!”牽馬人登時倒地不省人事了。
鄧将軍見狀,忙拔劍出來,驚訝地左右看看,“怎麽回事?有刺客嗎?”周圍衛士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國安身上。
國安看到牽馬人被打翻了,心中挺暢快的,可是,牽馬的不止一人,而且他看到周圍有如此多的官兵,心中暗自叫苦。事已至此,已成騎虎之勢,國安也沒有後路可退了。
徐骥看了看,見國安隻有一個人,忙擺手,“上!他是假冒的使臣,而且隻有一個人!抓住他,重重有賞!”衙役們一聽,立即握緊手中的矛,一起朝國安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