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怎麽說?”柳晗卿微笑地湊到跟前問道。
國安面無表情地看了柳晗卿一眼,将布條遞給了他,“你自己看吧。”
柳晗卿接過布條,看完之後,趕緊給了張海豐,張海豐接過看了後,遞給了顧澤,顧澤看過後,走到雲淇跟前,将布條給了雲淇。雲淇展開一看,上面寫着“此去鄭國,乃是陷阱,勿去。”
“這是怎麽回事?”顧澤有些不解,皺着眉頭小聲道:“照師兄所說的情形,這司空大人應該沒有什麽惡意,可是,照這位千金小姐的說法,此去倒是有些兇險。”
柳晗卿思索了一會兒,将信将疑道:“我看這太……常小姐是不是真的聽到了什麽,害怕四哥此去有危險,所以才來送信。”
“不對!”張海豐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常琪既是司空府的管家,也是常大人的心腹,大人既然設計,他怎麽會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常小姐又怎麽會知道?而且,常琪又怎麽會冒着背叛大人的風險替小姐送信,來救一個跟他毫不相幹的人呢?”
國安一聽,更加疑惑了,“他娘的世道,會不會是常越卿偷聽來了,而這常琪又與常越卿關系極好?”
張海豐看了看國安,微微點了點頭,“這倒也有可能,看來,此去倒或許真有些波折。”
柳晗卿看看大家,輕輕說道:“娘了個龜孫,能不能不去啊?”
聽到這話,國安雙眼一瞪,有些義正嚴辭地說道:“他娘的世道,莫說‘士爲知己者死’,單說堂堂司空大人,又怎麽會使出如此下三濫的手段對待我們這些根本無足輕重的人呢?這事傳出去,常大人不是自取其辱嗎?”
張海豐輕輕點了點頭,“去是肯定要去的,隻是,這布條不會無端地出來,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一些,總是沒有錯的。”
雲淇站在一邊,嘴動了幾動,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在心裏道:“唉!我現在阻止,他們一定不會相信,常籌根本就是人面蛇心,他哪裏會平白無故地幫助我們呢?雖然知道是個陷阱,現在看來也逃避不了。不過,國安與他沒有什麽仇恨,大概不會很糟糕。”想到這裏,他輕輕歎了口氣。
國安裝作滿不在乎地說道:“既然如此,就照剛才說的,我和六弟吃過午飯就出發,你們自己看情況就行。”說着,國安沖着雲淇微笑起來,關心地問道:“舊地重遊,雲兄弟還得去看看老朋友吧?另外,替我謝謝丁獄曹,我在牢裏的這幾天,他沒少關照我,我要不是急着給司空大人送信,一定當面拜謝他,他确實是條漢子。”
雲淇沒有想到國安會突然問話,匆忙抱拳笑道:“我一定把四哥的問候帶到,再者,丁大哥也不是外人……”
國安拍拍雲淇的肩膀,得意地笑道:“這次下山,多虧了雲淇這些兄弟的幫忙,不然,我可有苦頭吃了。”
雲淇聽着這話,覺得異常刺耳,卻又不能反駁,隻好尴尬地笑着。
柳晗卿這時也得意地看着雲淇。張海豐見這樣的情況,忙說道:“好了,也該吃午飯了。”
于是,五人去吃午飯了。
常府裏,常越卿在房間坐立不安。
“小姐,”常琴道:“您還是坐下吧,轉得我頭都暈了。”
常越卿停住腳步,狠狠瞪了常琴一眼,“不知道幫我出主意,就知道添亂,你知道我心裏有多亂嗎?”
常琴這時倒很冷靜,“我怎麽會不知道小姐現在的感覺呢?”
常越卿一聽這話,立即來了興緻,登時坐了下來,急切地看着常琴。
常琴看了看常越卿,慢慢道來:“當初我們家沒有敗落的時候,有次家父招待賓客,有個年輕的後生,儒雅英俊,不小心走錯了院子,我見了之後,居然怦然心動。雖然并沒有說話,我心裏卻感到異常愉悅,那次之後,我竟然不能忘懷,時常想起他。本來我以爲也就是一時的好感而已,可是随着時間地推移,對他的想念卻并沒有減少。我找人打聽了一下,得知他已經娶妻生子了。當時,心裏就像潑了一身水站在北風中一樣冰涼。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他,我簡直快魔症了。我瞞着父母,偷偷出去好幾次,就是爲了能看見他一面。當然,人家并不知道我的想法,隻要看見他,我心裏就高興地不得了,有次,我們居然還聊了幾句,我簡直開心死了。我一直沒有告訴他,因爲我怕影響了他的生活,那些天,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等我清醒的時候,家裏已經遭了變故。如今,我孑然一身,離家一千裏地,整天忙着伺候小姐和老爺夫人,哪裏還有閑功夫胡思亂想……”
常越卿靜靜地看着常琴,見她的眼神哀怨凄恻,淚汪汪的,覺得自己心頭也酸酸的,忍不住抱住了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讓你想起不開心的事了,是我太任性了。”說着,常越卿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常琴拭幹了眼淚,拍了拍常越卿,“如果能選擇的話,下輩子再也不要做女人了,一個三從四德,就把我們一生的命運确定了,哪裏有半點兒的自由?有時候想想,做人真的很痛苦,明明喜歡的事情,卻不能去做,非得違心地活着,簡直太累了,有時真想自己把自己了斷了……”
常越卿忽然扭過頭來,嚴肅地看着常琴,不悅地說:“你胡說什麽呢!你把自己了斷了,我怎麽辦?你把自己了斷了,你父母九泉之下怎麽能安息?你那才是最大的不孝!”
常琴看着常越卿認真的神情,又看到她眼角閃閃發光的淚珠,苦笑了一下,輕輕說道:“我經曆了那麽多苦難,好不容易安頓了下來,又遇到你這麽好的姐妹,我怎麽會輕生呢?我恨不得自己能長生不老呢!”
“呵呵!”常越卿破涕爲笑,“長生不老也不好,熟悉的人都沒了,光剩你個老妖婆,那樣太孤單了。”
常琴将常越卿的眼淚拭幹了,“那就一起活到死吧。”
常越卿點了點頭,然後又慢慢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我本來還滿腹擔憂,聽你這麽一說,倒忽然豁達了不少。我對那個國安,似乎就是一見鍾情,如今也總是想起他,但是又知道不會在一起,也是鏡花水月的事,可還是忍不住去想。情感這東西,簡直太複雜了,簡直是世間最厲害的武器。”
“是啊!”常琴感歎道:“世間的事,我們也隻能做到盡力而爲,我們讓常琪送信,本來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了,更多的事情,我們也做不了,隻能默默爲國安祈禱了。其他的,想得越多,我們自己會越苦惱,因爲一些虛幻的事而影響了現實真切的生活,實在得不償失。”
常越卿微笑地看着常琴,眼神中充滿了敬佩,“我發現你今天說的話特别睿智,完全像一個道行很高的仙人,洞徹是非,又讓人醍醐灌頂。”
常琴無奈地笑道:“我還提壺澆花了。等你多思念國安幾天,你也會像我一樣睿智了,女人不經過磨練,永遠都像生活在理想的夢中。”
“說實話,我現在的确很想見到國安,我也搞不懂,我怎麽會控制不了我的感情。我也很納悶,和他相見總共不過一個時辰,卻牽挂得厲害,那個公叔德雖然長得比國安好多了,我卻沒有這麽強烈地想過他。我懷疑如果我跟公叔德成親了,心裏會不會還想着國安。想到這兒,我簡直都要瘋了。”
常琴拉起常越卿的手,鎮靜地說:“沒事,有我在呢,我會慢慢幫你梳理好思想,不會讓你走火入魔。”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安靜在屋子裏彌漫開來。
國安和張海豐吃過午飯後,便按照約定和柳晗卿、顧澤、雲淇辭别,騎馬朝鄭國趕去。雲淇下午去了清源村找了丁守珉等人,柳晗卿和顧澤又去大街上轉了轉,第二天一早,他們三人便騎馬離了魏國,回雲夢山去了。
柳晗卿等人回到雲夢山,先遇到了龐清。
龐清本來滿心歡喜,見隻有三個人,疑惑地問道:“怎麽就你們三個?國安和張海豐呢?”
柳晗卿微笑地走上前去,将國安送信的來龍去脈講給了龐清。
“哎呀!”龐清一砸拳頭,眉頭一鎖,叫苦不疊,不禁埋怨道:“這麽大的事,你們怎麽就敢自己做主?怎麽不派人先禀告師父?如今鄭國危如累卵,常籌是堂堂的司空,有信怎麽不讓下人去送?就算是要報答常司空,也不急在這兩天。”
柳晗卿一看龐清怪罪了下來,低着頭往旁邊挪了挪。
顧澤走上前去,說道:“大師兄也莫急,如今恐怕國安師兄已經到了鄭國,我們在這裏怨天尤人也沒有用,還是趕緊禀告師父,聽他老人家的安排吧。”
龐清看了看顧澤,拍了拍額頭,“我真是昏了頭了,走吧,趕緊去符言居吧。”
相鶴這時微笑着走了過來,“你們什麽時候回來了?”
龐清回頭,問道:“知道師父在哪兒不?”
相鶴道:“這個時候,大概在午休了,有事還是等師父醒來再說吧。”
“唉!”龐清忍不住歎了口氣,之後又搖了搖頭。
相鶴頓時來了疑問,他看看旁邊的柳晗卿,又看看低頭的雲淇,問顧澤:“怎麽不見國安和張海豐?”
顧澤将國安送信的事簡略說了。
相鶴聽後,略微想了想,說:“這件事兇多吉少。”然後他又沖雲淇道:“師弟最清楚常籌的爲人,怎麽就不提醒提醒你國安師兄呢?而且鄭國正在多事之秋,韓趙魏本來源出晉國,近來又多有聯合,韓鄭連年交戰,仇恨越來越大,韓強鄭弱,鄭國已有亡國迹象,送信雖然并非大事,但環境複雜,總該先請示師父才對。”
雲淇低頭抱拳:“師兄說的是,我的确做得不好,等會兒見了師父,我自然會向師父請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