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淇和張海豐來到大牢前,依然是米念稔和米成山在站崗。米念稔其實老遠就看到雲淇來了,嘴一直高興得合不上。
“尉史大人?”米成山高興地抱拳道:“真是稀客啊,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米念稔瞪了米成山一眼,埋怨道:“真是越老嘴越突噜,也不看場合,啥話都說。什麽稀客稠客的,我們這裏是人們争着來的高級客棧嗎?”
米成山聽到米念稔的話,本來不高興,一想,趕緊輕輕打了一下嘴,“雲大人莫要見怪,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雲淇這時隻覺得很不好意思,忙上前抓住米成山的手,“大叔這是做什麽,我早就被君上免職了,哪裏還有什麽雲大人。我不過是一個晚輩後生而已,大叔這樣,真是折煞我了,我不知要因此減壽多少年呢!”
米成山聽後,得意地站直了身子,頭也昂了起來,臉上是不可一世的表情,他白了米念稔一眼,哼了一聲道:“看看人家雲大人,這麽高的地位還如此尊重我們這些長輩,爲什麽人家能當官,能得到那麽多的貴人幫忙?還不是人家會做人,天上的神仙都看着呢!”
雲淇和張海豐看着米成山春風得意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
“好好好!”米念稔一邊拉住雲淇,一邊沖米成山不耐煩地說道:“你是讓我們全村全安邑全魏國全大周都尊重的本家的二叔,我今後對你‘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地供着,這總可以了吧?”
米成山聽後,向雲淇告狀道:“你看他這話……”
雲淇象征性地給了米念稔一拳,佯裝不悅道:“哪有這麽對長輩說話的?真是堂屋裏挂獸皮——不像話(畫)!我來找你,不是看你耍二杆子的,有正事兒和你商量。”
“知道!”說着,米念稔附到雲淇耳邊,說了幾句話。雲淇聽後,笑逐顔開,對張海豐道:“我們進去說吧。”
米念稔帶着雲淇和張海豐進去,把他們帶到了獄曹的屋子。
雲淇剛一進門,就看到一個人滿臉笑容地站在那裏,“哎呀!我的雲兄弟!想死哥哥了!”說着,那人便上前摟住了雲淇。
雲淇隻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掙紮道:“好久……好久……不見!”
這獄曹不是别人,正是清源村的丁守珉。當時雲淇托馮聿信鏟除了惡貫滿盈的舊獄曹,把丁守珉提爲了獄曹。
丁守珉松開雲淇,但還抓着他的肩膀。他高興地捏捏雲淇的胳膊,興奮地說:“不錯,長得更結實了!”
雲淇大笑地說:“不至于吧,我才離開幾個多月啊。”
丁守珉看着同樣高興的雲淇,不可思議地搖搖頭,“哎呀!當初你說離開魏國,要去雲夢山學藝,我心裏像刀割一樣難受,想着這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昨天我去倉豐家,還提到你,誰能想到,今天居然就見面了,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今天下午我本來在家,你的兩個朋友剛才來過,念稔跟倉豐說了下,倉豐覺得你可能很快就要來,所以趕緊回村把我叫了過來。我娘聽說你來了,也高興得跟什麽似的,說希望你有空的時候,再到咱家去坐坐。”
雲淇看着興高采烈的丁守珉,聽着這熟悉的聲音,心裏暖流一陣陣湧起,隻覺得眼睛酸酸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丁守珉見到,忙抓起袖子爲雲淇拭淚,“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說得好好的,還哭了呢?是不是受了什麽委屈了?跟丁大哥講,就算咱位卑言輕不能爲你出氣,也總能幫你出出主意吧?”
雲淇本來想努力克制住自己,誰知道丁守珉一勸,他越發控制不住了,内心感動的暖流,像開閘洩洪的水一樣噴射出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啪就落在丁守珉的手背上。誰料想,這時鼻涕也跟着出來搗亂了。雲淇隻覺得有些害羞,趕緊去擤鼻子。丁守珉見狀,把雲淇的手撥開,直接用袖子幫雲淇擦了鼻子,“就用大哥的袖子擦。”
張海豐看到這溫馨的場景,也覺得非常感動,他在想,又有誰願意把袖子當作手絹爲自己擦眼淚和鼻涕呢?想着想着,思緒便飛了。
雲淇含着淚笑着說:“真是又失态了,真是不好意思,讓大家見笑了,一個大老爺們兒哭,确實挺膈應人的。”
“你說這話就見外了。”米念稔故意不以爲然地說:“你這算什麽,太歲奶奶如果能哭了,那才叫膈應人呢!”
大家一聽這,哄堂大笑起來。
“好吧。”丁守珉收了些笑容,“還是說正事吧,你們的那個朋友囯安,我們并沒有難爲他,因爲常小姐已經派人打過招呼了,還吩咐我們,不要讓你們見他。我雖然身爲獄曹,卻連芝麻官都算不上,更沒有放他的權力,如果想放他,還得有縣令的批示,或者讓常司空出面。當然,我知道司空大人肯定不會管這事的,所以,你們隻能想其他辦法了。”丁守珉看着雲淇,眼睛一亮,“對!你可以去找馮大人或者梁大人幫忙。”
張海豐歎了口氣,平靜地說道:“我們先去了梁大人府上,吃了閉門羹,家丁說不認識雲兄弟。我們隻好又去了馮大人府上,府上說馮大人奉了君上旨意去西河巡視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我的兩位師弟還去了司空府,司空大人倒是見了我的兩位師弟,而且把常小姐也叫出來對質,但現在看來,不過是演雙簧給我們看而已。”
丁守珉搓着手,面露愁容,“這樣的話,還真有些不好辦了。對了,你們來安邑做什麽?”
張海豐掃視了一下,丁守珉見狀,說道:“都是自家人,沒事,盡管說吧。”
“我們奉家師的命令下山,有件事要辦,請恕不便直說。誰知道才第一天,就遇到這麽多事,師兄還被扣住了。”張海豐道。
“我才做獄曹,幾乎還不認識什麽人,這可如何是好?”丁守珉也一籌莫展。
雲淇想了想,問道:“以前這個常小姐經常找人麻煩,或者說抓人嗎?”
“沒有!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丁守珉冥思了一會兒,回答道:“這位小姐的确是厲害了些,但也不像地痞一樣經常找百姓的麻煩。再說,官大的欺負不了,官小的,欺負了,又怕失了身份。所以,隻要不冒犯她,一般沒事。”
張海豐鎖着眉頭,“這就奇怪了?按理說,我們雖然擋住了她的道路,可她家的仆人也太嚣張了,囯師兄才忍不住出手了。但說到底,我們損失了一匹千裏馬,常太歲也沒有吃虧,可她爲什麽非要把囯師兄關起來,而且還用緩兵之計拖住我們,來大牢打招呼,害怕我們救人呢?”
米念稔這時忽然笑着說道:“該不會是看上你們的囯師兄了吧?”
“你亂說什麽呢!”丁守珉不屑地說:“你也太異想天開了,這麽離奇的理由虧你也能想出來,難道你不知道這位小姐已經許配給相國大人家的少爺了嗎?退一萬步講,就算這位小姐看上了别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嗎?”
米念稔撓着頭,發愁地說:“你說的也是啊。”
“這樣吧,”張海豐說道:“事已至此,我們隻能走一步說一步了。囯師兄這裏,還有勞兩位幫忙照顧了,告訴他不用着急,我們正在想辦法。”
“也隻有這樣了。”丁守珉點了點頭,“你們吃飯了沒有?”
“我們吃過了。”雲淇趕緊說道:“等我忙完了吧,就去清源村。”
“好!”丁守珉拍了拍雲淇的肩膀。
張海豐和雲淇離了大牢,又回到了盛源客棧。
夜幕終于降臨了。散傑表面上如往常一樣,心裏卻一直嫌時間過得慢,待夜色深了些,他便悄悄來到了馬棚,将一些藥倒在了草料裏。
散傑激動地端起草料筐子去給雲夢山的四匹馬添草。平時的馬倒也見了不少,雖然馬的眼睛都是大大的水靈靈的,仿佛會說話一般,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可是,今天這四匹馬的眼睛卻異常有精神,散傑下午看了看,居然有點兒不敢直視,仿佛是看到了人的睿智的眼神。想到這兒,他的心跳忽然加快了,渾身感到一股涼意。
“他娘的!”散傑壯膽地罵了一句,徑直朝馬槽走去。誰知,快走到馬槽的時候,這四匹馬看到了散傑,居然也不安起來,開始來回走,并不斷發出響聲。散傑吓得趕緊停住,看了看周圍,然後試探着繼續往前走。不料,一匹馬忽然大叫了一聲,這聲音蕩在院子裏,像猛然敲了一聲鑼,震破了凝固的安靜,吓得散傑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腦子頓時空白了一下,手一抖,筐子也差點兒掉下來。不過,他馬上又恢複了理智。
散傑見狀,離馬槽隻有幾步了,也管不了那麽多。他緊緊盯着馬,快走了幾步,将筐子裏的草直接倒在了馬槽裏,轉身便跑開了,然後躲在一個陰影的地方借着樓上投下的燈光看着馬。馬看看周圍的情況,似乎沒有覺察出什麽不同來,不一會兒,依然低頭吃起草來。
散傑心裏算是松了一口氣,他轉身離開了。誰知道剛踏出後院門,就看見富聞達迎面走了過來。
富聞達看了看散傑,驚訝道:“這麽晚了,你去後院幹啥了?”
“給牲口添草呗,難道去逛窯子嗎?”散傑随便說道。
富聞達愣了一下,微笑着道:“怎麽今天這麽勤快?對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了,樓上剛來的那幾個年輕人,說是來找公叔相爺辦事的,他們的四匹馬,托付我照管好呢!所以,我來看看用不用添草,可巧,你想到我的前面了。等我見了那幾個客人,一定将兄弟的功勞報上,不會貪天之功的。”
散傑聽後,像一盆冷水從頭澆下,頓時寒顫了一下。他一愣,連連擺手,努力笑着說道:“呵呵,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這些事兒,已經做的習慣了,就是客人不吩咐,也是經常做的,我現在有點兒困了,先不和你聊了。”說着,散傑朝前走了。
看着散傑的背影,富聞達冷冷地斜了他一眼,然後朝後院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