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先生把手一揮,“好了,大家先回去吧,一盞茶後,在莊口爲他們五人送行。”
衆弟子領命而去。
國安回到貴道院,把龐清拉在一邊,悄悄說道:“師父這是什麽意思?雲淇才上山多少時間,居然下山兩次了?師父這偏心的也太明顯了吧?”
龐清忙看看周圍,見沒有人注意,忽把臉沉了下來,“别胡說。雲淇究竟怎麽樣,下山後,你就知道了。我是雲夢山的大師兄,若是下山,就代表着雲夢山和師父,萬一事情不成功,雲夢山和師父還有何臉面?我現在倒是擔心你,這麽莽撞,不知道又要惹多少事……”
國安冷冷一笑,“智明台這些天的努力不會白費的,我心裏有數。”
龐清一看,笑着拍拍國安的肩膀,“何必跟我置氣呢?難道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嗎?”
國安也不看龐清,有些自言自語道:“我怎麽會跟大哥置氣。我是實在氣不過雲淇這小子,一上山……”國安正說着,忽然被龐清推了一下,他猛得一擡頭,見顧少融走了過來。
顧澤還沒有走到跟前,便抱拳微笑道:“見過兩位師兄。”
國安高興地問道:“師弟這麽客氣幹啥,有啥事嗎?”
顧澤微笑着看看國安,然後對龐清說:“想來聆聽大師兄的教誨啊。”
“呵呵,”龐清微笑着,“我能有什麽‘教誨’,你們五個下山後,團結一緻,盡快完成師父交給的任務就行。”
顧澤抱拳道:“多謝大師兄指教。”
龐清笑着将顧澤的手按下了,“我們還都是老鄉呢,居然這麽客氣,别人見了,還以爲我們的老鄉是假的呢!”
“就是就是。”國安一邊高興地說着,一邊伸手去搭顧澤的肩膀。顧澤朝一邊退了退,“兩位師兄忙吧,我先去收拾東西了。”
“我又不調戲你,你躲什麽啊?”說着,國安忽然走上前去,硬把手臂搭在了顧澤的肩上,然後開心地看着他說:“就算我調戲你了,你又能怎麽樣?”說着,國安另一隻手就去捏顧少融的屁股,顧澤忙用手抵擋,“師兄果然好這口啊!”
“好了,你們趕緊收拾去吧,耽誤了時辰,小心師父責罰。”龐清瞪了國安一眼。
國安撇了撇嘴,“你就會拿師父來壓我。”
“好吧,我們去收拾吧。”說着,國安朝龐清點點頭,然後和顧澤一起朝屋裏走去。
一盞茶之後,清溪先生率領衆弟子在聞道莊門口爲五位弟子送行,他說道:“人情似布,厚薄皆有,世事如棋,變化難測。爲師有四句話要送給你們,不僅這次下山用得上,以後也用得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水到渠成,道法自然。這十六字看似沒有什麽特别之處,但卻說得是世人通病。你們都要好好參悟。另外,爲師還有幾句話,是針對你們這次下山的,天機所在,不能明言,你們自己好好參悟吧。‘良家不良家,不尋常尋常。月照通達處,寒冰夜正涼。’”
“謹遵師父教誨!”衆弟子抱拳齊聲回答道。
清溪先生領着衆弟子将國安等人送到了抵巇陣外。國安等人辭别了清溪先生,飛馬而去。
事情緊迫,國安等人并不敢耽擱,于是馬不停蹄地趕路,第三天臨近黃昏的時候,終于來到了魏國都城安邑。
雲淇牽着馬,站在安邑城門前,望着厚厚的城牆,頓時感慨良深。誰能想到,才幾個多月的時間,他又站在了這裏,可這幾十天卻像幾十年一樣漫長,漫長得眼前的安邑竟然看起來這麽陌生,頗有種“近鄉情更怯”的緊張。他的腦海裏不禁浮現出吳起的慈祥與俠義、梁固的儒雅與灑脫、馮聿信的威嚴和仁愛、公叔痤的權謀與微笑、謝倉豐的坦誠與悲苦……
柳晗卿看見雲淇正想得出神,忙偷偷拽了拽國安的衣袖,國安正在興高采烈地看着高大的城牆和來往的行人以及門洞内喧鬧的街市,發現柳晗卿在拽他,頓時有些不高興。正準備訓斥的時候,就看見柳晗卿不停地把眼睛斜向雲淇,國安扭頭,見雲淇呆呆地站着,像丢了魂魄一般。
張海豐看到後,裝作什麽也不知道,走到雲淇跟前,“雲淇,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雲淇也許想得太入神了,居然沒有聽見張海豐的問話。
“想什麽呢?雲淇——”國安往雲淇跟前湊了湊,提高了嗓門。
“啊?”雲淇忽然回過神來,看見國安臉上不輕易出現的微笑,“啊!沒事,舊地重遊,自然有些感觸吧……”
“‘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我們還是先去找住的地方再說吧。站在城門外算怎麽回事。”柳晗卿笑着看了看國安,然後沖着雲淇說:“雲淇,你不是在城中有熟人嗎?可靠不,能不能解決住宿的問題啊?”
張海豐知道雲淇的經曆,看着柳晗卿故意的微笑,冷靜地說道:“馮聿信和梁固你總聽說過吧,他們都是吳起的好友,也曾經搭救過雲淇,我們不過住幾天而已,難道他們這麽大的官,連這個問題都解決不了嗎?”
柳晗卿見張海豐有些不高興,忙笑着說道:“六哥誤會了,我沒有别的意思。”
“前面的人,趕緊讓開!那幾個牽馬的,趕緊讓開,找死啊!”
大家正說話的時候,忽然聽見背後有人在喊,但是并沒有注意。這時,旁邊的一位老者喊道:“年輕人,趕緊躲開,不要命了?”
張海豐扭頭,才發現說得是他們幾個,忙道:“大家趕緊讓一讓!”
這時,一輛馬車遊哉悠哉地過來了。
國安看到這情景,登時就火了,走上前去,指着趕車的罵道:“娘的!我們哥幾個又沒有擋着你的路,大呼小叫幹什麽,你家主人沒有栓好你,讓你跑到這大庭廣衆之下亂咬人嗎?”
顧澤本來想攔着國安,可惜動作慢了些。
“籲——”趕車人一拉缰繩,車停住了。他跳下車,一搖一擺地朝國安走來,看了看國安幾個,趾高氣揚地舉着鞭子,厲聲道:“真是掐了頭的蒼蠅——不知死活的東西!讓你們趕緊讓道就趕緊讓道,哪他娘的那麽多廢話,也不看看這是哪家的車,哪家的人,毛還沒長齊,居然敢在這裏撒野!”
周圍的人漸漸往車附近聚了。城門處看守的士兵,這時離得遠遠的,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
國安一看周圍聚了這麽多人,有點兒出乎意料,而且見對方氣焰嚣張,估計不是一般人家,頓時感覺有些騎虎之勢。
張海豐趕緊把缰繩給了雲淇,笑着上前,微微彎着腰,抱拳道:“這位大哥,您是高貴的人,不要跟我們這些普通百姓一般見識,多有冒犯,多有冒犯,請您見諒!我們這就趕緊讓開。”說着,張海豐拽着國安就往一邊走。國安雖然倔強着不想動,但也沒有更好的收場辦法。
“哼!”趕車人頭一揚,鼻子裏故意哼出大大的一聲,“知道自己下賤,就别在大爺面前犯賤!真是賤民,一身的賤骨頭。”
周圍的人方才還在小聲議論着,這時都不吭了,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餘晖映照在城牆上,可以清晰地看見有些破損的牆磚,似乎還能看見箭頭紮過的小坑,刀槍砍過的傷痕。斜晖也傾灑在周圍的搖擺的樹枝上,像給搖曳的林木披了一件妩媚的輕紗,一時顯得那麽美好而安詳。枝頭卧着幾隻飛倦的麻雀,在互相鳴叫着。城前的河水依舊嘩嘩地流着,不過泛着奢華的光澤,歡快的步伐流進人們的耳中。可是,人們并沒有關注這些祥和的景物,而是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着趕車人和騎馬人,他們在迫切地期待着一場好戲。
剛才提醒國安的老者,這時已經被擠在了人群之外,他無可奈何地搖着頭,卻并沒有走。這時,城門口的士兵有的也過來了,他們悄悄地站在人群外的橋上,注意着這裏的一舉一動。
國安本來已經快退到了路邊,可是,聽到趕車人的話,他剛剛壓下去一點的火氣,忽然就起來了,就像弱下去的火苗,忽然被澆了一盆油,比原來燃燒得更厲害了。他将缰繩一甩,準備快步走到趕車人面前。雲淇急忙接住了缰繩,還沒有提醒,張海豐眼疾手快,趕緊抱住了國安,并喊道:“善時,趕緊過來!”
顧澤把缰繩丢給柳晗卿,也趕緊過來抱住正在極力掙紮的國安。國安畢竟生得虎背熊腰,張海豐和顧澤都快有些攔不住了。
“常珂,咋回事!想死啊!”
人們正在捏一把汗的時候,馬車上的簾子掀開了,出來一個衣着華麗的女子,衆人的目光都朝她看去,國安也忍不住循聲看去。隻見這位女子,發髻整齊,戴一隻碧玉簪子,翠羽怒豎,杏眼圓瞪,兩腮透着富貴的潤紅,小口繃出淩厲的氣勢。雖不是傾國傾城貌,也得幾分天上人間的姿色。
趕車人原來叫常珂,這發火的千金正是京城官僚常籌的女兒,名叫常越卿。
常越卿敏捷地跳下車,氣呼呼地走到常珂跟前,伸手奪過了鞭子,罵道:“真是個吃材!大呼小叫引來這麽多人,真長了本事了。”一邊說,一邊走到國安跟前,揚手就是一鞭子,“讓你們走,爲什麽還不走,真等死啊!以爲你姑奶奶好脾氣,來這裏消遣我是不是。”說着,又是一鞭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