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淇看着陷入沉思的郁時功,心裏也七上八下的,事情成與不成,在此一舉了。蘇名遠也緊緊盯着郁時功。
“拿上你們的東西趕緊走吧。該怎麽做,用不上你們來這裏危言聳聽,念在你們年幼無知,假冒親戚的事,本官就不怪罪了。本官上受君上信任,下爲百姓擔憂,定當秉公執法,清正廉潔,你們回去吧!來人,送客!”說着,郁時功迅速地擺了一下手,一個家丁進來了。
“二位走吧。”家丁冷眼看着蘇名遠和雲淇。
蘇名遠和雲淇一看這動作,一則灰心喪氣,二則滿腹怒火,真恨不得當場揍這老東西一頓,既然不答應,也不早說,還白白浪費了這麽多時間和表情。
蘇名遠和雲淇走到大門口,關今忠早就翹首以待了,他把雲淇拉到一邊,偷偷問道:“剛才怎麽回事兒?”
雲淇垂頭喪氣地說:“大叔,真抱歉,我們不是邬家的親戚,我們騙了您。不過,這事兒跟您也沒有關系,縣令大人不會責怪您的。”
關今忠将信将疑地笑道:“少爺說笑了吧?”
家丁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不耐煩地高聲道:“别浪費表情了,老關。他說的是真的,老爺讓我攆他們走呢!”
“呸!”關今忠一聽,立即站直了身子,使勁兒啐了一口,點着雲淇和蘇名遠狠狠罵道:“從哪裏來的兩個油頭粉面的浪子,也不知從哪個婊子那兒偷來一身像樣的衣裳,竟敢穿上去冒充韋大人的親戚,就你們這賤坯子,披什麽也是雞穿大褂狗戴帽——衣冠禽獸!居然敢騙到你關老子的頭上來了,真是光屁股攆狼——既不要臉,也不要命。還白白浪費了老爺的一壺好茶葉,老爺豈能與我善罷甘休!”
家丁在旁邊聽着,忍俊不禁道:“老關,省省力氣吧,就這倆看家的歇後語,你還都用上了,也太擡舉他們了。有本事你再大點兒聲,好叫老爺也來湊湊熱鬧。”
關今忠一聽,立即閉嘴不語了,伸手便去開大門。
蘇名遠聽着這頓罵,真是又害臊又生氣,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雲淇也很生氣,但也很無奈。
出了縣令家大門,蘇名遠終于忍不住道:“這叫個什麽說法?這不是把事情辦得更糟了嗎?”
雲淇心煩地閉上了眼睛,揉揉太陽穴,然後睜開眼道:“‘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凡事不到最後時刻,勝敗都不确定。剛才看起來毫無收獲,但是起碼對縣令也有個大概的了解吧。”
蘇名遠歎了口氣,思索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說得也是,悲觀于事無補,還是走一步說一步吧。”
于是,兩人朝客棧走去。回到客棧的時候,荀子和和相鶴已經回來了。
“怎麽樣,雲淇出馬,應該辦成了吧?”荀子和拍着雲淇的肩膀,但是看到雲淇有點兒不高興,“怎麽,沒有見到縣令大人?”
“見倒是見到了,而且眼看他就要收禮,眼見就要被說動了,忽然間就翻臉了。說什麽要‘秉公執法、清正廉潔’,狗屁廉潔,我分明看到他那雙死魚眼見到白璧時簡直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我又把吳楚因爲桑葉打仗的事情,也講給他了。眼看就要成功了,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忽然拒絕了。”蘇名遠氣呼呼地坐了下來。
荀子和轉到蘇名遠跟前,笑着說:“莫生氣,莫生氣,剛才我和三弟去了縣尉吉率家,吉率倒是很好說話,滿口答應了,而且高興地收了禮。不過他說了一句重要的話。”荀子和故意停下了。
“說的什麽?”雲淇着急地問。
“他說,這件事不歸他管,隻要縣令大人發話放人,他一個也不會留下,他才懶得管那些個窮山賊了。”荀子和說完之後,無奈地撇撇嘴。
“二哥這不是‘牛屁股後面念祭文——說廢話’嗎?”蘇名遠聽到後,覺得更加氣憤了。
荀子和看着氣呼呼的蘇名遠,轉而勾住他的脖子,笑着說:“你哪兒來得這麽多狗屁歇後語,聽着還挺開心的。對啊!都是一群什麽狗屎官員,明明想收禮,還推三阻四的,到底要幹什麽?事情得盡快解決了,拖得越長,對我們越不利。”
蘇名遠推開了荀子和,“三哥,你們那兒倒底怎麽樣?”
相鶴微微笑着,說:“不過,吉率答應說在縣令大人那兒幫我們美言幾句。”
蘇名遠一聽,渾身像散架一樣,一屁股坐了下來,“二哥和三哥才是絕配了,兩個人說的話,一個比一個沒用。”
荀子和忽然坐了下來,故意深吸了幾口氣,然後誇張地哈了出來,之後又異常冷靜說道:“現在我們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上下都打點的差不多了,隻要郁時功的工作做通,就萬事大吉了。大家想想辦法,怎麽打通郁時功這道關節。”
“呵呵!”蘇名遠冷笑道:“二哥還怪樂觀的,什麽打點的差不多了,應該是禮送的差不多了,人也快得罪完了。”
相鶴看着雲淇一言不發,始終在想事的樣子,這時問道:“雲淇,你在想什麽呢?”
雲淇從郁時功家出來之後,就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讓郁時功放人。他想到關今忠前倨後恭的表現,忽然有了主意,可是也拿不準,“我倒是有個主意,可是也沒有多少勝算。”
“說吧,起碼比沒有強。”荀子和說道。
“剛才郁時功家那個看門的關今忠說,郁時功是朝中韋慕尊大人的門人。而這韋慕尊和高文逖關系極好,高文逖又是鄰縣邬家邬遠焜的姐夫,而這邬遠焜和豐全縣的豐維卿是兒女親家,我和豐維卿的兒子長得很像。隻不過豐維卿的兒子把邬家的女兒害死了,所以兩家成了仇人,邬家已經把豐家的兒子告到衙門處斬了。”雲淇慢慢說着。
荀子和聽得頭都大了,不解地問道:“怎麽關系這麽複雜,就算你長得像人家的兒子,人家就會幫助你嗎?還有人說我長得像燕國的世子呢!現在還不是窮人一個?再說,人家已經都成了仇人,你再去,不是自尋死路嗎?”
“聽雲淇說完。”相鶴看了看荀子和。
“事情三言兩語也說不清,總之,我對這邬家有恩。我想去一趟鄰縣邬家,看看能不能和高大人搭上關系,如果和高大人搭上了關系,那就等于和韋慕尊搭上了關系。隻要韋慕尊發一句話,那這個小小的縣令絕對不敢有半點兒推辭。”雲淇雖然這樣說着,可還是有點兒拿不準主意。
蘇名遠想了想,“目前我們也隻能如此了,明天一早,我和雲淇去鄰縣邬家。二哥和三哥這一對兒絕配留下來,繼續注意這裏的情況。”
“你說誰絕配呢?”說着,荀子和便去撲蘇名遠,蘇名遠趕緊躲開了,說道:“本來嘛,都火燒眉毛的時刻了,你們兩個淨會說些不打糧食的廢話,還一個比一個裝的鎮定。”
相鶴聽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了,都别鬧了,好像大功告成一樣,都趕緊睡吧。”
四個人又聊談了會兒,便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蘇名遠和雲淇就騎着馬出發了。趕了一上午,總算到了鄰縣,将馬留在客棧,也顧不得吃飯,他們就來到了邬家。邬家不愧是本縣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高門大院的,宅子看起來,确實頗有氣派,一磚一瓦都透着富貴之氣。
來到大門口,雲淇還沒有開口,一個門房看見雲淇,頓時吓了一大跳,恐懼地問道:“你是豐全縣豐家的豐少爺嗎?你不是死了嗎?你是人是鬼?”
蘇名遠看看那個門房,再看看雲淇,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認錯人了,他們不過長得像一些而已。我們是來找你們家老爺的,麻煩小哥通報一聲吧。”
聽到蘇名遠的話,門房回過神來,覺得自己好像失了極大的面子,忽然幹咳了幾聲,将剛才的恐懼似乎都咳跑了,然後趾高氣揚地說道:“你們的名帖呢?”
“名帖?”雲淇和蘇名遠相視了一下,都微微搖搖頭,“沒有。”
“看你們穿得挺體面,連個名帖都沒有。你們是哪裏來的,找我們老爺做什麽?”門房昂着頭,不屑一顧地接着問。
蘇名遠和雲淇這時傻眼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蘇名遠上前,從袖子裏掏出些錢,準備遞到門房的手裏。門房緊握着手,就是不接,而且把蘇名遠的手推開了,蘇名遠沒有注意,手裏的錢撒到了地上,他的臉騰的就紅了,于是趕緊彎腰去撿錢。雲淇也蹲下來,幫着撿。門房這時更加理直氣壯,大聲道:“你們把這裏當作什麽地方,以爲這裏是清水衙門嗎?以爲我沒有見過世面,塞幾個臭錢就想打發我嗎?你們也太小看我這個門房了。拿上你們的錢,趕緊走人吧!難聽的話,我也不想說了,省得失了身份,你們也不打聽打聽邬家是什麽門戶,拿幾個臭錢居然就敢來這裏顯擺。”
雲淇和蘇名遠聽了門房的話,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感覺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讓人尴尬的事了。因爲,從邬家門前經過的人,這時有的停住不走了,站在旁邊指指點點,都在笑着蘇名遠和雲淇。蘇名遠和雲淇撿起錢後,再也不敢搭理這個門房,轉身就走了。
蘇名遠和雲淇紅着臉回到客棧後,兩人都氣得不得了。尤其是蘇名遠,忍不住破口大罵:“他是個什麽狗屁東西,不就是邬家一條看門狗嗎?憑什麽這麽嚣張,簡直氣死小爺我了。将來我發迹了,定要将他碎屍萬段,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雲淇本來也很生氣,可是聽到蘇名遠口中罵道“小爺”,倒是想起來自己以前也這麽罵過。再看看文質彬彬的蘇名遠,居然也口吐市井俚語,本來滿肚子的怒氣,此時反倒沒有了。他轉而想了想,勸道:“五哥,先消消氣,不要忘了我們此來的重要任務。和一個狗仗人勢的門房生氣,倒真是劃不來。即便你真得了勢,到時候要是和一個這樣的小人物糾纏,人家會看不起你,你也會自貶身份的。再說了,狗咬你一口,你還能還回去嗎?”
蘇名遠已經罵過一通,又聽到雲淇的話,說道:“想想也是。這次下山,的确動怒太多了。”他深深吸了幾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希望可以将怒氣都釋放出來。
“我們下午再到邬家看看……”
“還去?還嫌受的屈辱不夠嗎?我們真快成了光着屁股跳舞——轉着圈的丢人了!”雲淇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蘇名遠激動地打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