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先生看到下面議論紛紛,咳嗽了兩聲,然後朗聲道:“文夢龍問的有道理,想必這也是大家的疑問。”衆弟子這時都閉嘴不語了。清溪先生繼續說:“我們的确能将前來騷擾的山賊打回去。可是,如此的話,我們不是和君閑山結下仇了嗎?所謂‘賊是小人,智過君子’,山賊可以燒殺搶掠,可以拿村民當人質,可以不講信用,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我們能不能也像他們那樣做呢?如果我們這樣做了,山下的百姓還會說我們是清修之人嗎?這樣的話,将來你們下山,怎麽在現實中立足呢?”清溪先生說到這裏,故意停下,看看下面的反應,大家的表情嚴肅,都在沉思着。
“沒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這是我們的原則。況且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我們即便能跑到君閑山滅了他們,難道能滅亡周圍所有的強盜嗎?那我們還修的什麽行?你們來雲夢山拜我爲師,是爲了‘學成文武藝,售與帝王家’,是爲了有光明正大的前途,難道就是爲了打幾個毛賊嗎?就像老虎打敗了山貓,也不是什麽榮耀的事,或者還是恥辱。所以,大丈夫成事,要分清輕重緩急,不要意氣用事,中了人家的激将法,犯了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錯誤。”清溪先生看到大家依然在思索,于是繼續說道:“今天把大家叫過來,不過就是演一場戲。”
“演戲?”國安覺得出乎意料,忍不住問道,之後看到大家都用責備的眼神看他,于是趕緊閉上了嘴。
清溪先生微微一笑,“雲淇打了君閑山的強盜,強盜們必定會告訴義老三,他們吃了這樣的虧,肯定不會咽到肚子裏。義老三作爲大哥,一定會給他的弟兄們把面子掙回來,即便他知道來我聞道莊不會取勝,可是他一定會來,你們誰能幫我分析一下。”
衆弟子互相看了看,許多人把眼神放到蘇名遠的身上,龐清也連連向他使眼色。雲淇本來也想說,可是看到大家的舉動,于是緘默了。清溪先生指了指蘇名遠,蘇名遠半推半就地站了出來。
“弟子愚見,望恩師教導。”蘇名遠先施禮,然後說:“因爲我們都是修行之人,是君子,肯定光明磊落,不會使些鬼蜮伎倆,義老三此來,必定不用擔心我們會耍什麽手段。所以,他可以放心地來。再者,他一定知道師父不想結怨,不想生是非,所以料想師父必定會給他個說法,給他留足面子。不費一兵一卒,就挽回了面子,這樣的好事,他一定會來的。來的太早了,招人注意,來的太晚了,他們又趕得慌。所以師父已經算好了時間,才在這居實廳教導弟子們。可是師父一定也會做好準備,讓我們披挂上陣,甚至會把大虎小虎召喚過來。師父知道義老三打不過我們,可是以雄厚實力做後盾的談判,一定能容易地達成意向,這樣可以減少争論,節省精力,不做無謂的浪費。”說完,蘇名遠微笑地看着清溪先生。
這時,雲千畫跑進了居實廳,抱拳大聲道:“禀報師父!有人要闖飛箝陣。”
“你先下去吧,繼續查看,爲師随後就來。”清溪先生揮了揮手,雲千畫領命而去。
“莫不是山賊來了吧?怎麽這麽快!”雲淇心裏驚訝道。他看看清溪先生,仿佛沒事兒的人一般,依然端坐着,微笑着,輕輕捋着胡子。他不禁更加着急,“形勢這麽危急,都已經迫在眉睫了,怎麽還這麽坦然?”他忍不住看看其他人,似乎和剛才的表情沒有什麽差别。“唉!”他也沒有辦法,隻能着急地站着了。
清溪先生聽完蘇名遠的解釋,開懷大笑,“蘇名遠分析的不錯,事情就是這樣。以後遇到事情的時候,一定要分析一下,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才是最好的方法。不要倚仗着自己有實力,就不把别人放在眼裏。人有得勢的時候,也有失勢的時候,得勢的時候化解冤仇,是爲了失勢的時候少點兒仇家。好了,名字輩弟子随我去就行了,其他人留守,一切聽你們師娘吩咐。大家趕緊去上善台拿件稱手的兵器,到山門内平地集合,等我前去。”清溪先生又看看相鶴,“相鶴,你拿我縱橫笛,去把大虎也叫過來。”
相鶴走上前去,清溪先生從袖中抽出一根鐵笛,遞給了相鶴,相鶴拿過之後就出去了。
“大虎?怎麽這麽重要,是個人嗎?”雲淇不解,看看有人在議論,他連忙拉拉身邊的龐清,小聲問道:“大虎是誰呀?我怎麽沒有看見啊?”龐清笑了笑,輕聲說:“等會兒你就知道了。”雲淇見如此,也不再問了。
衆弟子領命而去。這時候,山中響起嘹亮的笛聲,笛聲傳到遠方,隐約間聽到山谷中傳來幾陣低沉的聲音。
不一會兒,衆人都到了山門内的平台。隻見他們一個個衣着整齊,精神抖擻,手持利劍,劍在如水的月光下閃着逼人的寒光。清溪先生看了看龐清,龐清點了點人數,然後就打開了大門。
“啊!”大門打開之後,雲淇忽然看到門外站着一隻吊睛白額的大老虎,忍不住吓得大叫一聲,連忙朝後退去。他猛一看到,還以爲是一隻大的山貓,可是立即想到,再大的山貓也沒有這麽大啊!這才反應過來,驚慌失色道:“老虎!老虎!”
“哈哈哈!”衆人聽到雲淇的驚訝,不約而同地笑了。雲淇看到其他人若無其事的樣子,頓時疑惑叢生,擔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又辦了什麽不尴不尬的事情來。他揉了揉眼睛,仔細看去,果然是一隻活生生的大老虎,因爲它還在來回踱着。荀子和見狀,輕輕地附到雲淇耳邊,“師弟不要怕!這是大虎,乃是師父從小養大的,不輕易傷人,是相鶴剛才奉了師父的命令,用縱橫笛叫它過來的。”
“啊?”雲淇簡直有點兒哭笑不得了,“怎麽是這樣?”
清溪先生聽到雲淇的驚叫,又看到他不解的表情,也是會意地一笑,朗聲道:“大虎,過來!”
那老虎聽到清溪先生的話,甩了甩脖子,朝山門内走了進來,眼睛明晃晃的,仿佛兩盞燈,頗爲駭人。雲淇吓得禁不住又往後退了好幾步。老虎走到清溪先生面前,就停住了,而且低下了頭。清溪先生高興地伸手摸了摸老虎的頭,這虎居然像貓一樣配合着往前伸着頭。清溪先生道:“走吧,龐清前邊帶路。”龐清得了命令,手持一把利劍,走在隊伍的前面。
飛箝陣剛轉到一半的時候,衆人就聽見前面居然有嘈雜的鑼鼓聲。清溪先生知道,義老三已經帶着人來了,他們不敢直接進飛箝陣,可是又要見清溪先生,所以隻有使勁擂鼓敲鑼,讓這嘈雜聲驚破山中的甯靜,直傳到清溪先生的耳中。
“龐清,你先帶人去前面迎候,爲師随後就到。”說着,清溪先生指了指身邊的幾個人留下,剩餘的都跟着龐清往前走了。
龐清帶着衆師弟往前走,還沒有出飛箝陣,就看到前面燈火通明,而且鑼鼓喧天,噪雜聲一片。幽靜的山中,這樣的情景還是第一次見到。龐清領着衆師弟出了陣,分列兩邊,一個個手持兵刃,面帶怒容,威風凜凜,正氣浩然。
義老三揮揮手,鑼鼓聲頓時停下了。義老三看看前面的龐清,又看看他周圍的人,忍不住吼道:“怎麽出來一群毛孩子,你們師父呢?”
“家師随後就到,寨主稍安勿躁。”龐清施禮道。
義老三看見龐清居然向他施禮,大笑:“果然是清溪先生的弟子,如此知禮節,看來真是嫩竹扁擔挑起大籮筐——後生可畏!不過,你們都是毛孩子,都是晚輩,沒有資格與我說話,我也不和你們說,我要與你們的師父談。”
“哈哈哈!”後面的山賊聽到義老三的話,都哈哈大笑起來,他們根本沒有把龐清等人看在眼裏,對手居然是一群娃娃,這讓他們心情好不舒暢,仿佛自己已經取得了莫大的勝利,因此心滿意得,不可一世,虛榮心立即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龐清聽到義老三的話,心裏自然有巨大的不服氣,可是又不敢動手。旁邊的國安已經往前走了兩步,被眼疾手快的相鶴拽了回來。清溪先生衆弟子都義憤填膺,正在躍躍欲試。這氣氛就像撒了一地的火藥,隻要一點火光,立即就能熊熊地燃燒起來。
雙方人馬正在對峙的時候,清溪先生騎着大虎從後面慢慢出來了,旁邊是舉着火把的弟子。
義老三看見清溪先生騎着老虎出來了,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周圍的山賊也失魂落魄地拽緊了缰繩,握緊了手裏的武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裏。更不妙的是,馬也開始站不住了,紛紛驚叫起來,這樣的情景他們這群人馬何曾見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