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戟指怒目地對雲淇喊道:“我看你像個正人君子,原來也是染坊裏拜師傅——是個好色之徒,居然連我的婢女也不放過。”
“你們誤會了!”雲淇連忙擺手解釋。越嫣然看到有人進來,急忙穿上了衣服,躲在了雲淇背後。
“呸!雞穿大褂狗戴帽——你這個衣冠禽獸!越嫣然雖名義上是我的婢女,可實際上我卻把她當親妹妹一樣看待,我還想給她找個正經人家,風風光光地嫁過去。但是,你竟然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越嫣然的清白已經沒有了,你讓我怎麽向她父母交待呀!”說着,文靜忽然大哭了起來,并立即坐到地上,一副哭天搶地的架勢。
雲淇哪裏見過這樣的場景,已是六神無主,隻是着急地跺着腳,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文靜見沒有人攔她,忽然睜開眼睛,冷靜地對雲淇說:“名節對女人比性命還重要,要不你娶了她,要不就把你扭送官府,告你**良家婦女。”
“啊!”真是給了雲淇當頭一棒,他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愣住了。
文靜一看雲淇愣住了,給旁邊的兩個人使了使眼色,兩個虎背熊腰的大漢立即架起雲淇。雲淇一想,原本要躲避流言蜚語,誰料想如今又碰見這樣的事情,“放開我!放開我!”
“放開你可以,除非你娶她!”文靜霍地站了起來,示意了一下,兩個大漢站在原地不動了。
雲淇在痛苦地思索着,他真想這就是一場夢,真想趕緊醒來,逃出這可怕的夢境,然而美好的想象對解決問題從來沒有絲毫的幫助。他想起吳起曾說過的話,“‘取大處而輕細節,存道義而忘世俗’。現在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我根本沒有反擊的機會。如果再糾纏下去,隻能對自己不利。”想到這裏,雲淇鎮靜了,他扭頭看了看,其他房間的人正探頭看着這吵鬧的一幕。他禁不住心裏歎道:“唉!真倒黴,眼看到了雲夢山腳下,居然還有這樣一劫,悔不該不聽那老者的話啊!”事已至此,他也隻好點了點頭。
文靜看到雲淇答應了,又使使顔色,兩個壯碩的大漢把雲淇放了下來。“這就對了,我的好妹夫。走吧,我們去商量一下婚禮的事兒。”說着,文靜就拉住雲淇的胳膊朝屋裏走去。雲淇感覺自己被連拖帶拽地進了屋子。
文靜看到越嫣然衣衫不整地站在牆邊,欣喜地走過去,幫她整了整衣服,笑道:“我的好妹妹,你真是有好福氣,遇到這樣玉樹臨風的郎君,真是羨煞姐姐了。你趕緊回屋偷着樂吧。”
越嫣然拭幹了淚,沒有吭聲,回自己的屋了。
“越嫣然的父母把她托付給我,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被人欺負。我一個女人家,開這樣一家店,也很不容易,還要照顧這樣一個妹妹。”說到這裏,文靜裝着用手絹去拭淚,一邊拭一邊說:“客官既然中意于嫣然,我也由衷感到高興。可是‘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是我們女人的宿命,客官又不是本地人,也沒有一個謀生的營生,如果真要把越嫣然遠嫁他方,我也實在舍不得。不如這樣吧。”
雲淇什麽也不說,隻任憑文靜在這裏表演。
“其實,我也知道,客官什麽也沒有做,但是方才的情景,難免不讓人誤會,我的兩個家丁看得一清二楚的,嫣然也不可能沒有什麽想法。俗話說:錢能通神,您給我些錢,我塞住他們的嘴就是了,省得他們到處亂說。退一步講,就算他們不說,客棧裏還有其他人呢。名節對女人來說,比性命還重要,這事如果傳出去,讓嫣然今後還怎麽活啊?好在現在兵荒馬亂的,說句不好聽的話,也是‘笑貧不笑娼’的世道,你給些錢,也算是給嫣然湊些嫁妝,将來好出嫁。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或許還能彌補名節上的損失。這樣的話,你能安心,我也放心。”文靜的聲音很低,但是說得很慢,絕對能讓雲淇聽清楚。
雲淇恍然大悟,原來她不過想勒索些錢财而已,這或許就是江湖上所說的“仙人跳”。可是,雲淇看着眼前的文靜,再想想見到的越嫣然,她們的眼神是迥然不同的。文靜妩媚多姿,眼神飛來飛去的,可從越嫣然的眼神中卻看不出絲毫的虛僞,難道越嫣然的演技更高一籌?雲淇有些想不明白了。
“錢是肯定不會少你的。不過,我現在想和越嫣然談談,不知道能不能?”雲淇知道難逃一劫,卻想把事情弄清楚。
“你莫不是真的看上她了吧?”文靜終究身在江湖,閱曆很廣,最能洞察人的心思,“如果真要娶她的話,錢可是要加倍的。”
“我知道!”雲淇平靜地說道。
“那好!”文靜心花怒放地點了點雲淇,“您等着,我這就給您叫去。”說完,她便風擺柳似地出去了。
文靜出去不一會兒,越嫣然就進來了。
進門後,越嫣然低着頭,還未說一個字,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抽泣道:“對不起,雲少爺!給您添麻煩了。”雲淇忙起身去扶她,“起來說話,我沒有怪你。”
越嫣然慢慢站了起來,哽咽道:“我……我……”
雲淇松開她的胳膊,伸手道:“你坐下說吧。事已至此,想想怎麽解決才是上策。”
越嫣然輕輕擡起頭,淚眼婆娑地注視着雲淇。雲淇見她面容憔悴,眼含無限悲涼,卻又有難擋的妩媚,忙将視線轉移,“你……還是坐下說吧。”
“謝雲少爺!”越嫣然施禮後,輕輕坐下了。
聽到越嫣然這樣稱呼,雲淇越發疑惑了,禁不住問道:“難道你以前見過我嗎?”
越嫣然輕輕點了點頭,激動地流淚道:“難道少爺不記得我了嗎?”
雲淇一聽,更加疑惑不解,仔細打量着越嫣然,看着的确有幾分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越嫣然拭幹眼淚,低聲道:“我是丫鬟蘭青啊?”
“什麽?”雲淇目瞪口呆,不可思議地看着越嫣然,“你是蘭青?”
看着雲淇驚喜的表情,越嫣然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少爺雖然越發英俊,但眉間的痣卻沒有變,因此,我才認出了少爺。”
雲淇欣喜若狂地抓住越嫣然的手,眼睛也濕潤了,頓時,腹中有萬語千言,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雲淇父母早亡,後來一直住在伯父雲喬家,怎奈兩位表兄看他無父無母,時常欺負他,孫夫人身邊丫鬟蘭青時常幫助他。因此,兩人關系極好。
“可是……”雲淇笑着問道:“你怎麽到這兒了?”
越嫣然輕輕推開雲淇的手,紅着臉低着頭小聲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雲喬作爲齊康公的大臣,田氏代齊後,齊康公被迫遷居海上,雲喬也跟着去了,雲家仆人就此流散。越嫣然随親戚回到家鄉朝歌,與父親一起生活。越嫣然的父親曾經租種文靜家的土地,後來遇到災荒,收成不好,租子沒有及時交,所以就欠了文靜家的債。誰知道文靜的丈夫得了病,後來病死了,其他兄弟争奪家産,把文靜趕了出去。文靜流落街頭的時候,結識了一個乞丐頭義老三,兩個人竟一見如故。後來文靜把藏的錢都給了這個義老三,義老三去了君閑山當了山大王。可是,文靜不想去那深山老林中,所以就開了這個客棧,實際上是幫義老三采購東西。不過,這義老三倒也有些意思,打着“劫富濟貧”的旗号,并不騷擾窮人,有時還發發善心,周濟鄉裏。所以,百姓十分歡迎,隻是富商大戶很是痛恨,向官府告了好幾次,縣尉大人領兵圍剿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後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所以,文靜的客棧也好好的開着。越嫣然的父親後來得病沒有錢醫治,文靜又大方地借給了越嫣然,但是最後還是沒有救過來,喪事還是文靜幫着張羅的,對此,越嫣然也十分感激。但是,越嫣然要代父還錢,所以就來到了客棧,平時打工,有時就被文靜逼着像今天一樣來個“仙人跳”,讓客人上當。因爲,過往的多是外地人,都不想惹麻煩,往往都是給錢了事。
雲淇聽了越嫣然的叙述,終于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看來,這個文靜還真是不能招惹。
“隻是……”越嫣然忽然嗫嚅起來。
“怎麽了?”雲淇看到越嫣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掙的錢,早已夠還父親的欠債了,但她還是不放我。我實在不想在這裏呆了,我被打得遍體鱗傷,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兒好肉了。我曾經碰見雲夢山的清溪先生,他說讓我實在困難的時候就去找他,可我又怕義老三找清溪先生的麻煩,所以也不敢去雲夢山。”
“你認識清溪先生?”雲淇激動地抓住越嫣然的手,越嫣然趕緊把手縮了回去。雲淇也尴尬地急忙收回了手,不知道該怎麽放,用手指扣着案幾。
雲淇頓了一頓,急忙問道:“不是說山上岔路很多嗎?”
越嫣然不知道爲什麽雲淇這麽激動,不以爲然地說道:“是有一些岔路呀!再說了,哪個山上沒有岔路?”
雲淇忐忑地問道:“那你知道怎麽找到先生嗎?”
越嫣然輕輕點了點頭,微微笑着。
“太好了。”雲淇忍不住拍了一下手,越嫣然趕緊“噓”了一聲,雲淇立即意識到了,然後小聲說:“你正好領我上山,我要去找先生。”
“那我們的事……”越嫣然低着頭害羞地小聲問道。
“……我們?”雲淇愣了一下,馬上知道怎麽回事了,他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你……願意跟我走嗎?”
越嫣然笑着點點頭。
雲淇想了想,“具體的事情,等我們到了雲夢山,待我請示過清溪先生後再說吧。”
“請示清溪先生?”越嫣然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怎麽了?”雲淇大惑不解,“我就是來拜先生爲師的,此等大事,自然要聽師父安排了。”
“可是……”越嫣然有些局促不安了,使勁兒搓着衣角,滿臉愁容,“可是……”
雲淇越發迷糊了,“怎麽了?”
越嫣然咬着嘴唇,緊緊鎖着眉頭,“先生說過……我的命相與山嶽相沖。”
“啊?——”雲淇頓時目瞪口呆了,可是轉而一想,佯裝疑問道:“這樣說來的話,九州都在群山的環衛之中,你豈不是也被群山環繞,簡直活不成了?”
越嫣然迷瞪了一下,轉而笑了起來,“這……”
雲淇釋懷地笑了,“所以,不要想那麽多了。或許是先生不想讓你去君閑山,又不好明言,才說這樣的話。等我們上山了,我親自問問先生,看看是怎麽回事。先生有通天徹地之能,如果真看得出來,也必定會有解法。”
越嫣然開心地點了點頭,“都聽你的。”
雲淇将所有的盤纏都給了文靜,可文靜還嫌不夠。後來,雲淇又将佩戴的祖傳玉佩也給了,文靜看到雲淇一無所有,這才算放過了越嫣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