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歸田看着這麽多的人,也情知不好辦,隻有走到屋裏了,但是卻不知怎麽向雲淇開口。
“前輩,不用難爲您。”雲淇雖然不知道士兵的來意,可看這架勢,必定要被帶走了。他鎮定地站起來,微笑着對盛歸田說道:“我随他們走一趟就是了。我一個外地人,初來這裏,誰也不認識,誰也沒有得罪,能有什麽事呢?隻是,我那張叔叔就拜托您老照顧了。”說着,雲淇抱拳施禮。
“這個,您放心。我一定把他照看好。”盛歸田緊緊握着雲淇的手,深深點了點頭。
雲淇回頭看看張茂初,然後扭頭跟着士兵走了。
“怎麽回事啊?”盛葭看着盛歸宣,一頭霧水,“雲兄弟剛到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官府拿他做什麽?不會又是一個冤案吧?”
“女子可不敢亂說話!”盛歸宣聽了盛葭的話,急忙朝院裏看看,見沒有人,才舒了一口氣,“你這話讓官府聽見,豈不惹是生非?”剛才官兵來了,吓得他直往後退。他這輩子是最怕見當兵的了,見到當兵的,就覺得自己另一條腿似乎也瘸了。
盛葭也覺得說錯了話,急忙捂住了嘴,臉登時就紅了。
“人都走了,不用這麽緊張。禍從口出,以後注意就是了。你們也不用太擔心,讓連镛勤打聽點,應該不會有什麽事。”盛歸田看到盛歸宣父女驚恐的神情,因此安慰道。其實,他的心裏也沒有準兒。
“雲淇走了,你大伯家也沒有閑人,我的腿腳又不方便,你兄弟又不懂事。所以,你就留下來照顧張茂初吧。”盛歸宣笑眯眯道。
盛葭本來還想推辭一下,可是聽見父親說了這麽多人選,又說了這麽多原因,倒一時沒有想起推辭的理由,隻好紅着臉點了點頭。
卻說雲淇被帶到了郡守府裏。
“你認識這把劍嗎?”郡守手裏舉着雲淇的寶劍。
看着衣冠楚楚的郡守,雲淇隻感覺一股飛揚跋扈的氛圍包圍了自己。他站定後,朗聲道:“認識。我爲給叔叔看病,沒有錢,實在逼不得已,才把寶劍賣了。多謝大人仁慈,救了我叔叔的性命。”雲淇說出這樣的話,心裏直感覺惡心。
“不錯!小夥子嘴挺甜。是個會辦事的人。”郡守笑道,眼睛卻并沒有離開手中的寶劍,“既然這樣的話,你知道這寶劍的來曆嗎?”
雲淇心裏冷笑了一下,慢慢說道:“這是楚國令尹吳起的佩劍,原本是吳起守西河,抵禦秦軍有功,先君賜給吳起,誰知不久吳起即離開魏國去了楚國。這把劍也就到了楚國,吳起預知自己将有大難,将此劍贈給了墨家钜子孟勝,誰知道孟勝又爲了遵守承諾在陽城殉難,臨死前将這把劍給了縣公。誰知縣公被人殺害,這劍被其他墨家弟子發現,又奪了回來。很巧的是,我與這位墨家弟子發生了誤會,産生了沖突。叔叔爲救我,殺了這位墨家弟子,因此寶劍就到了在下的手中。”雲淇一邊說一邊想,一邊想一邊說。
郡守聽得皺起了眉頭,似乎也不知道哪句是假哪句是真,隻是若有所思道:“聽你這麽說。這把劍似乎不祥啊?”
“大人此言差矣。堯舜之時,也有洪澇;桀纣之時,亦出祥雲。吉祥不在東西,而在人。聖人在,雖有洪澇,天下依然太平;庸者存,縱出祥雲,百姓也有怨恨。這就是爲什麽堯舜是明君,而桀纣是亡國之君的原因。大人宅心仁厚,公正廉明,這把劍在大人手中,才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價值,這把劍是千裏馬,而大人正是伯樂。怎麽能說是不吉祥呢?”
“哈哈哈!”一席話說得郡守心花怒放,可是,他的臉卻忽然陰沉下來,“可惜呀。如果要是其他人,可能會被你的話說動,但是在本大人這裏是不行的。你以爲我沒有見過吳起,不知道吳起的情況嗎?”郡守用手擦拭着寶劍,突然有些咬牙切齒的樣子。
“你不用編假話來騙我。我雖然不清楚你的底細,但是我清楚吳起的底細。他是怎麽離開魏國的?還不是鬥不過我們相爺才走的。誰給相爺出謀劃策?當然是我了。”原來,這個郡守是當初魏相公叔痤的管家,曾經獻計逼走吳起的常籌。
“我雖然人沒有在楚國,可是聽說吳起府上有一個青年才俊,開始我不相信,今天看到這把劍,我才相信了。我把你叫過來,也沒有什麽惡意。從你剛才的話,我也看出你頗識時務。所以,既然我們都是聰明人,就省得拐彎抹角了。隻要你能交出《孫子兵書》,我就放了你。”
“《孫子兵書》?”雲淇聽到,也頓時疑惑了,“師父雖然教過我兵法,可是并沒有告訴我什麽《孫子兵書》啊?如今要是告訴這個老賊,我沒有什麽兵書,那一定必死無疑了。”
“大人說話當真?”雲淇詐道。
常籌一看事情有着落,更加高興的說:“我一個堂堂的郡守,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
“不過,《孫子兵書》乃是兵家秘笈,得之必強兵富國。所以,師父并沒有把書給我。不過,平時都教給了我。可是,兵書那麽長,我一下也不可能全部默寫出,請大人寬限幾日。”雲淇道。
“小夥子,想用緩兵之計啊?”郡守拿劍指着雲淇,得意地笑着。
“大人說笑了。我初來貴地,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要緩,也得有兵啊?我如今在大人手上,大人明察秋毫之末,殺我易如反掌,我怎麽會自作聰明,而自尋死路呢?”雲淇一邊笑嘻嘻地說道,一邊慢慢将脖子上的劍移開了。
常籌想了想也是。于是他把雲淇關了起來,限期三天,讓雲淇寫出兵書。
卻說盛歸田看着雲淇被抓走了,急忙來縣裏找盛連镛,将事情告訴了他。盛連镛當時吓了一跳:一個外地人,誰也不認識,什麽法也沒有犯,怎麽就被郡守抓走了呢?該不會和寶劍有關吧?想到這裏,盛連镛仿佛看見到手的錢又飛走了,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絕對不允許這是一場夢。
“爹,您回去吧。這件事我一定馬上打聽清楚。您回去問問病着的那個兄弟,看看他們在魏國有沒有熟人,能不能幫上我們。”盛連镛關心地對盛歸田講道。
“好!我這就回去問。你多注意點。我看着張兄弟的藥錢還夠用,所以從他那兒拿了些錢,找人托關系,都得花錢呀。如果我有錢的話,絕對不拿他的。我們以後再還他吧。”盛歸田無可奈何地說。
盛連镛接過了錢,說道:“爹,這不合适吧。”
盛歸田閉着眼,扭過去頭,擺擺手,讓他趕緊去。
盛連镛趕緊跑到縣丞雲如翰家,将事情的大概經過講給了他。
“沒事,不用着急。”雲如翰不屑一顧的笑道:“這件事跟寶劍沒有關系,而且郡守大人很喜歡這把寶劍,說我們會辦事呢。之所以把雲淇兄弟叫過去,聽說是爲了什麽什麽兵書。軍事上的事情,我不太懂。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讓管家給你打聽打聽。”
“那人什麽時候放回來呀?”
“郡守大人說給了三天時間,讓雲淇默寫兵書。”雲如翰正閉目養神,想着郡守答應馬上給他升官,一陣陣的喜悅擋都擋不住地湧上心頭。
“那要是默寫不出呢?”盛連镛擔心道。
“戲台上打架——沒事兒。堂堂一個郡守大人,會揪住一個陌生的外地人不放嗎?盛兄弟不要多想了。”雲如翰閉着眼睛,用手揉揉太陽穴,仿佛很累的樣子。
盛連镛一看這樣的動作,知道是下了逐客令了,于是客套了兩句,就從雲家出來了。他有些疲倦地回自己家了。
盛連镛一進門,就看見盛夫人興高采烈地晃了過來,人還沒到跟前,話已經飛了過來,“怎麽了,老爺?看起來無精打采的?”盛夫人伸出手來,看着自己明晃晃的金戒指,高興地問道。
盛連镛本來上眼皮打着下眼皮,累得快睡着了,忽然看見盛夫人明亮的手指,頓時來了精神,也來了膽量,趕緊把她拽到裏屋,劈頭就罵:“你真是個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剛給了你幾個錢,就把自己貼得跟個金豬一樣,滿世界轉悠,就怕别人不知道我們有錢?而且一下子這麽多的錢,哪裏來的?要知道,唾沫星子淹死人。你不怕别人說閑話啊?”
要是在平時,盛連镛如此大呼小叫,盛夫人一句話也不會辯駁,登時就是一巴掌,可是今天聽到了,卻撲到盛連镛懷裏:“人家高興嘛!自從嫁給你這個窮酸鬼,哪裏見過這麽多的錢,所以有些昏了頭。你罵得好,我确實太張揚了。可是,哈哈哈……我們有錢了。”盛夫人忍不住大笑起來,舉起手在盛連镛眼前使勁晃悠着。
“你不是瘋了吧?”盛連镛看到自己的妻子一會兒溫柔一會兒又哈哈大笑,實在有點擔心。
“放你娘的屁!老娘好不容易才有錢有了好生活,享受還來不及呢!怎麽會瘋了。要是瘋了,還不知道便宜了你和哪一個小騷狐狸精呢!”盛夫人忽然站起身來,沖着盛連镛破口大罵,唾沫星子亂飛。
看着妻子潑婦一樣,盛連镛用手抹了一下臉,笑了,因爲他知道妻子沒有瘋,隻不過太高興了。
盛連镛自己感覺太累了,就派了一個下人到鄉下把自己打聽來的事告訴了盛歸田。
張茂初的病情已經有了好轉,燒起碼已經退了,但他知道雲淇被困在郡守府時,覺得事情可能複雜了,想要起身,卻渾身無力,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讓盛葭把盛歸田叫來聊天。
“前輩,您可知道郡守叫什麽?”張茂初有氣無力地問。
“好像叫常籌,其他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常籌?”張茂初心裏一驚:吳令尹講述的經曆中,魏相公叔痤的管家就叫這個名字,此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當年就是他出的馊主意,逼走了吳令尹。他與吳令尹勢如水火,如果知道雲淇與令尹的關系,一定會刁難的,那雲淇就兇多吉少了。
“前輩,這次雲淇可能兇多吉少了。”張茂初歎息道:“不知道前輩和墨家的弟兄如今還有聯系沒有?”
“有,怎麽了?”盛歸田聽到張茂初提起墨家,覺得事情可能真得嚴重了不少。
“我家少爺,如今九死一生。想要救他,隻有一條路了。”張茂初努力握住盛歸田的手,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了。“兵貴神速。務必要在兩天之内找到此人。”張茂初拉拉盛歸田,盛歸田低下了頭,張茂初附到他耳朵邊說了自己的計劃。
“好!”盛歸田留下盛葭好好照顧張茂初,就趕緊去找本村中另一個墨家弟子盛連錫,因爲盛連錫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傳遞信息要比一個老年人利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