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茂初領着雲淇與申柯離别後,開始按照墨家的路線圖前進。一路上,雖然風餐露宿,但因爲有十思棍在手,而且有墨者護送,所以一路上還比較順利。
一日,剛離韓國,忽然就看見身後的大路上塵土飛起。他們趕緊閃到一邊,但周圍都是平地,連棵樹苗也沒有,因此也無處躲藏。他們便繼續往前趕路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
墨者文元一看,“不好!是魏國的軍隊!”他左右看看,隻好說道:“隻能相機行事了。”
不一會兒,魏國的騎兵便把雲淇一行人圍了起來。
齊兵道:“你們是幹什麽的?”
文元道:“普通百姓,趕路的。”
這時,魏将王暸打量了一下文元,見他雖然穿着樸實,但氣定神閑,于是揮手道:“他們定是韓國的細作,立即抓起來!”
文元隻好朗聲道:“我們是墨者!”
王暸一聽,愣了一下,随即道:“管他魔症不魔症,統統抓起來。”話音剛落,士兵們便下馬圍住了雲淇等人。
張茂初緊握着利劍,怒瞪着雙眼,雲淇拽拽他的袖子,微微搖了搖頭。
文元也無可奈何,隻好任士兵把他們反綁了起來。
魏兵在離韓境二十裏的地方紮下了營寨。但王暸将雲淇和張茂初與墨者隔開了。
“癞蛤蟆上餐桌——倒黴透了。”張茂初無奈道:“咋偏偏又遇到魏兵了。還不分青紅皂白地給關了起來,這叫什麽事兒?”
雲淇看看天色已晚,靠近張茂初,低聲道:“大哥别着急,來的時候,我看魏兵已有驕矜之色,常言道‘驕兵必敗’,魏兵遠來,且又輕敵,弄不好,今晚韓兵會來劫營。到時候,我們可以趁亂逃跑。”
張茂初看了看精神抖擻的雲淇,平靜道:“你就做夢娶媳婦——想美事兒吧。”
雲淇道:“沒事兒,很快會有結果的。”
卻說這邊文元請求面見魏軍主帥,得到了允許。
文元剛入大帳,魏軍主帥華武便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底下人不會辦事,沒有什麽見識,居然把你們給關了起來,實在太不像話了。我已經申斥過他們了。”說着,華武便作揖道:“本将在此給你們道歉了。”
文元本來還義憤填膺,看到華武的舉動,頓時氣便不知該怎麽發了,于是忙上前扶起華武,“将軍言重了。”
正在這時,忽然有士兵來報。
華武怒道:“沒看到我在會見重要的客人嗎?”
士兵着急道:“敵軍來劫寨了!”
“啊!”華武驚訝了一下,随即輕輕擺擺手,“下去吧,知道了。”然後對身邊的王暸說:“速去查看!”
王暸領命而去。
文元道:“既然将軍有要事在身,那在下先告退了。還望将軍把随我一同來的人都放了。有用得着我們的地方,我們願效犬馬之勞。”
華武輕輕一笑,“幾個韓兵,成不了氣候。本将軍這就下令将你們的人都放了。”
文元謝過華武之後,退出了大營。外面不僅吵吵鬧鬧的,而且火光沖天。他趕緊來到雲淇的帳子前,卻見門口守衛的士兵倒在了地上。他急忙上前摸了脈搏,發現士兵隻是被打暈了。他趕緊撩開帳子,發現裏面沒有人。他随即又出了帳子,誰知剛一露頭,一支利箭就射了過來,擦着衣服便穿了過去,衣服登時便扯了。他忙彎腰撿起地上士兵的盾牌,護着身體朝自己的營帳跑去。
果然是韓兵來偷襲。
王暸回到大帳,“禀将軍!敵軍已被打退,我軍略有傷亡,但糧草被燒去一些。”
“墨者呢?”華武急忙問道。
“末将去的時候,那個小孩和年輕人已經打昏了守衛的士兵,趁亂逃跑了。墨者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帳子裏,已經全被燒死了,隻是漏掉了文元。”
“什麽?”華武怒道:“你看看,你到底能幹什麽?居然連墨者也不知道,還把他們關了起來,他們是好惹的嗎?不是爲了你,我怎麽能這麽狠心去殺人?這可倒好,還是走脫了墨者。你就等他們的報複吧。”
王暸狠狠低着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時,士兵來報:“禀将軍,抓到一個形迹可疑的人。”
王暸一聽,立即擡起頭來,“是不是剛才的墨者文元?”
士兵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墨者,可能是個細作。”
華武瞪了王瞭一眼,對士兵道:“把人帶上來。”
士兵領命而去。
華武道:“若是今後見了墨者,就說韓兵偷襲時細作放火,燒了營帳,使墨者遇難。抽空先将遇難的墨者厚葬,回國後,若能找到墨者,務必送去厚禮。”
王瞭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卻說雲淇和張茂初确實趁着秦營大亂的時候逃了出來。他們不敢停歇,連夜趕路,天亮的時候,看到遠處有炊煙飄起,頓時踏實了不少。
“把東西交出來!”
他們正急着往前走,忽然聽到前面傳來惡狠狠的聲音。張茂初正想加快步伐看看是什麽事,卻被雲淇一把拽住了。他沖張茂初使使眼色,附耳道:“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先看看情況再說。”
于是,兩人看看周圍,蹑手蹑腳地往前走,然後輕輕鑽進了草叢裏。透過草間的縫隙,隻見前面站着五個人。三個大漢,其中兩個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正在逼着對面的一個年輕人和老婦交出所帶的包袱。
年輕人手裏也拿着一把刀,而且看起來也是膀大腰圓。老婦正要将包袱扔給大漢時,忽然被年輕人一把抓住又扔了回去,然後他将老婦推到一邊,揮刀便朝大漢砍去。爲首的大漢一時沒有防備,躲閃不及,隻好舉刀來擋,沒想到年輕人力氣很大,一下将刀壓在大漢的身上,刀尖的鋒刃已經砍傷了大漢的皮膚,透出鮮血來。兩邊的大漢一看,急忙上前幫忙,年輕人猛地伸出一腳,将沒有拿刀的大漢跺翻在地。老婦一見,忙閃在一邊,“别打了,别打了!東西都給他們吧。”說着,老婦便将包袱扔了過來,不巧正扔在年輕人腳邊,年輕人用腳一挑,将包袱踢飛,卻挂在了樹杈上。
雲淇急忙推推張茂初,“我們去幫幫那年輕人吧。”張茂初眼睛不離年輕人,“看看情況再說。”
另一個拿刀的大漢這時惱怒起來,“他娘的!”說着,就朝年輕人砍去。年輕人不慌不忙,抽出大刀,往旁邊一閃,瞅準大漢的刀,使勁砍去。
“哐——”“哎呀!”
隻見大漢的刀被生生砍去一半,隻剩半截。他隻覺得胳膊被震得生疼,差點兒把刀扔了。
“一起上!”爲首的大漢一邊喊,一邊揮刀砍去,另一個大漢舉着半截刀也上來了,倒地的大漢早站了起來,從路邊抱起一根木頭跑了過來。
“别打了别打了!”老婦焦急而無奈地喊着。
年輕人一見這陣勢,正要翻身而起的時候,卻被抱木頭的大漢給打中了,登時倒在地上,他正要起來的時候,爲首大漢的刀已經揮過來,他忙舉刀抵住,不料腿卻被半截刀給砍傷了。抱木大漢使勁一揮,正打在年輕人的胳膊上,登時便把刀打掉了。
老婦忙跪地哭道:“求求各位都别打了。”
“助手!”雲淇忽然從草叢裏跳了出來,戟指怒目道:“朗朗乾坤,豈容你們在這裏強取豪奪!”
大漢們回頭一看,忍不住大笑起來。
爲首的大漢笑道:“我以爲是誰呢?原來是小公雞站在笤帚上——硬充大尾巴鷹啊!”
張茂初這時也跳了出來,手持一把利劍。
爲首的大漢一看,不屑道:“呀呵?又跳出來個送死的。”他給同伴使使眼色,然後朝張茂初走來,“你們想幹什麽?”
張茂初威嚴道:“人家求饒的也求了,被打傷的也打傷了,也該放了人家了吧?”
雲淇道:“哪有強盜講理的?”
大漢笑道:“小孩兒?斷奶了沒有,就來這兒逞能。”
雲淇看看張茂初:“還不上。”話音未落,張茂初便揮劍上來了。大漢忙舉刀相迎。剛一交手,大漢就覺出張茂初的劍法高超,不僅快,而且非常有力,打得他隻有招架之功,而沒有還手之力,眼看着一步步朝後退去。
抱木的大漢一看,橫着木頭便朝張茂初揮來。張茂初騰的一跳,竟翻身過了木頭,到了大漢身後,未等大漢轉身,一腳跺去,大漢登時便站立不住,慣性地朝前急跑了幾步,木頭也扔了,一下趴在地上,頭也鑽進了草叢。
“哈哈!”雲淇看着大漢鑽草的窘态,忍不住笑了起來,“摔了個狗吃屎。”
爲首的大漢一看,忙道:“好漢助手!”
張茂初一聽,站住不動了。大漢接着道:“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下今天算是見識了。我等并非打家劫舍的強盜,而是因戰争而掉隊的士兵,今日見閣下武藝高超,氣度不凡,得罪了。”說着,大漢竟作起揖來。張茂初一見,有些懵了,忙回禮道:“不打不成相識,不知者不罪。”
大漢一揮手,另兩位大漢随即過來了。爲首的大漢抱拳道:“日月有升落,山水有相逢。後會有期。”說完,他們三人便走了。
雲淇和張茂初面面相觑,苦笑了一下。
“錦兒,你怎麽樣了。”老婦摸着年輕人的胳膊,眼淚不停地流了下來。
雲淇和張茂初急忙來到老婦跟前。
年輕人痛苦道:“多謝兩位壯士相救。”
于是,張茂初從樹上取下了包袱,然後和雲淇一起将老婦母子送回了家。
原來年輕人叫郭錦,家住李家墳。他們村中埋了一個姓李的大官,村裏都是爲大官守墓的人,所以周圍的村子便叫此村爲李家墳,村子并不大。
因爲連夜趕路,饑腸辘辘,雲淇和張茂初便答應了郭母,暫時住下了。
“家裏有人嗎?”一日,忽然從院裏傳來聲音。郭母忙出去了。不出去還好,一出去,登時吓了一跳。來者不是别人,正是在樹林中遇到的爲首的大漢。
郭母平靜了一下,正要說話時,大漢笑道:“大娘不要害怕,在下沒有惡意。”說着,大漢走上前來,舉起手裏的東西,“我是專門來賠罪的,這是一些治療跌打損傷的藥和一些補品,是給令郎的,您老人家一定要收下。”
郭母道:“将軍太擡舉我們了。小兒沒有大礙,這些東西您還是拿回去給弟兄們吧,萬一有個磕磕碰碰的,也好應付。”
這時,張茂初和雲淇從屋裏出來了,見到大漢後,也吃了一驚。
“兄弟莫擔心,在下是來賠罪的。”說着,他指了指石桌上的東西。
雲淇小聲對張茂初笑道:“八成是看上大哥了。”
之後,張茂初把大漢讓進了屋子。
“在下楊青,本是韓國人,因打了敗仗,與兄弟們在附近山上落了草。但我們從不做傷天害理之事。”
“那天樹林之事呢?”雲淇道。
楊青一愣,尴尬道:“事出無奈,也是被迫動手。”
雲淇道:“如果閣下是來勸我們落草的,就免開尊口吧。我們還有正經事要做。”
楊青驚訝地搖搖頭,“哎呀呀!你這個小孩兒簡直太聰明了,就像我肚裏的蛔蟲一樣,我想說什麽,你都知道。不過,我韓軍已到,我們已向将軍說明情況,如今即将歸隊。兄弟不棄,可以跟我回韓國。”
張茂初微笑道:“我們确實還有其他事要做,楊兄弟的美意,我們心領了。還多謝楊兄弟看得起我們。”
“哈哈!”楊青笑道:“屈人之才,不能屈人之志呀。既然如此,那好吧,此地我也不宜久留,祝兩位兄弟好運了。”随後,他們又聊了幾句,楊青便告辭了。
張茂初與雲淇随即也離了李家墳,繼續趕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