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诩剛到後院,迎面遇到孫家的女仆申愈晴,穿着一身土褐色的補丁舊衣。隻見她低着頭,捂着臉抽泣着,忽然見到了王诩,趕緊擦擦淚,立刻顯出笑容來,雖然眼角還挂着淚珠。
“怎麽了,愈晴?主人訓斥你了?”王诩緊緊盯着她。
“沒有沒有沒有。我又不去侍奉夫人,也不去廳堂打掃,隻是在廚房和後院踏踏實實幹活,怎麽會惹到主人呢?”
“那是怎麽回事,你爲什麽哭?”王诩雖然要急着離開孫家,可是一看到委屈的申愈晴,立即猜出個大概,不由得義憤填膺。雖然申愈晴隻是孫家的一個女仆,但她也才十來歲,和王诩差不多大。隻是,申愈晴皮膚很黑,身上似乎還有一股怪味兒,這讓孫夫人很不悅。所以,孫家隻是讓她在廚房和後院幹活,并不讓她到廳堂上,怕她驚擾了客人。申愈晴知道自己的長相,但是也無可奈何,所以就安心地在後院幹活。不過,她心地善良,也樂于助人,所以其他家仆也并不讨厭她。王诩雖貴爲少爺,也是寄人籬下,所以平時與申愈晴倒很合得來。
申愈晴嘴緊閉着,并不想開口。
“是不是孫家的兩個少爺欺負你了?”王诩猜測着,并歪着頭,仔細觀察着申愈晴的表情。申愈晴聽到這句問話,眼睛一閃,淚水似乎又要湧上來的樣子。
王诩一看這樣的情景,已經猜出來是怎麽回事了。他拉起申愈晴的手,激動地說:“走,我們去找他們,看看爲什麽要欺負你?”
申愈晴一看王诩急了,一邊掙脫着手,一邊往後拽,“别去了,不是因爲他們,不是因爲他們!再說了,這是他們家。我們是赢不了的。”
“不行,必須去!有些虧能吃,有些不能吃。我以前讓着他們,是因爲我不想和他們起無謂的争端。但是,他們欺負你一個女孩子就不行。就算是他們家的仆人,也不能這麽欺負人啊?”王诩抓住申愈晴,使勁往前拽着走,申愈晴還是往後掙着。王诩看到這樣也不行,就放開了。
正在他們僵持的時候,孫卓和孫平過來了,他們穿着黑底暗紅藤蔓花紋的衣服。
“哎呀,看看這小兩口兒,臭魚找爛蝦——還挺般配!”孫卓一邊說,還一邊拍起了手,兩隻眉毛配合的一抖一抖,小圓眼瞪得圓圓的,胖胖的臉紅撲撲的,紅紅的小嘴倒像一個小盆地嵌在兩頰之間,胖胖的如嬰兒的小手,一節一節得好像蓮藕。此時,這可愛的小手正忙着指向王诩。旁邊的孫平,也在得意地笑着。一雙直眉微黑得貼在一雙眯縫眼上,眼睛本來就小,此時更快成了一條縫,嘴唇雖薄,但是卻有點大,而且嘴角上翹,即使嚴肅時,也仿佛有笑意。此刻,這笑意越發收不住了。
“你們也太過分了吧!”王诩疾步走上前去,左手抓住了孫卓的衣領,揮起右手就朝他臉上打去。
申愈晴吓得把頭扭在一邊,用手遮住閉着的眼睛,不想看到這一幕,也不敢看到這一幕。
但是,憤怒的拳頭并沒有打下來。孫平看到他的哥哥馬上要吃虧,趕緊上前用力握住了王诩的右手。孫卓也得了空隙,和弟弟一起用力把王诩推了出去。王诩沒有防備,被推得快退了好幾步,正撞在了申愈晴的身上,慣性太大,兩個人都沒有立好,雙雙倒坐在了地上。
“哎呀?就你王诩個書呆子,還想打架?真是屎殼螂上了稱——還不夠斤兩呢!”孫卓把拳頭握在胸前,接着嘲笑着說:“看來是你的生活太好了,居然幫助這樣一個醜丫頭,還學人家英雄救美,你也不看看申鍋底是什麽人就去救,真丢我們孫家的人。”
“這事兒跟王少爺無關。你們不要難爲他。”申愈晴趕緊起來,一邊扶着王诩站起來,一邊說,眼角的淚珠又在閃閃發光。王诩甩甩胳膊,不讓申愈晴扶,自己站了起來。王诩回頭裝作憤怒的樣子喝斥申愈晴:“求他們幹什麽?他們就知道在家裏橫,在家裏欺負人。這算什麽能耐?”
“你有能耐,爲什麽不回你家,爲什麽在我家住着?就你好讀書,就你聰明,在我們父親面前裝懂事,害得父親經常訓斥我們。你才是最可惡的!”孫平惡狠狠地說。
孫卓兩眼瞪得溜圓,指着王诩和申愈晴罵道:“你有能耐,先克死你母親,又克死你父親,現在又來我們家,是不是想克死我們家的人啊?真是個掃把星,幹脆叫王掃把算了,讓别人都知道你是個災星。現在又幫助這麽醜的一個下人,你羞辱你自己也就算了,還讓我們孫家也跟着丢人。呸!”
“太欺負人了!”王诩開始還擔心自己打不過他們兩個,可是孫卓孫平越說越傷人,他也實在忍不住了,畢竟還是年輕氣盛,怒氣上來了,也顧不得考慮後果。
王诩沖上前去,抱住孫卓就想往地上摔,可是并沒有立即摔翻。孫卓的雙手被王诩抱着,一時掙脫不出來,身體搖搖晃晃,眼看要翻的樣子。孫平一看這情景,揮起拳頭向王诩的背上砸去。申愈晴一看,也急忙沖到前面,一心爲了救王诩,也顧不得什麽主仆關系,趁孫平不注意,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張嘴使勁咬住了一大塊肉。
“哎呦!”孫平忽然感覺很疼,一看是申愈晴,伸出另一個手給了她重重一拳,王诩一看這情況,趕緊松開了孫卓去使勁推開孫平。申愈晴受了這重重一擊,隻覺得背後鑽心的疼,忍不住“哎呀”一聲痛叫,孫平的胳膊雖然得了解放,但是已經被咬出了血。
“啊——”孫平一看自己的胳膊滲出來了血,立即哭了。孫卓趕緊喊:“來人啊!來人啊!”一邊喊,一邊使勁往後推了王诩一下。王诩因爲擔心申愈晴,也沒有防備,趔趄了幾下,往後退了幾步,正好退到台階上,一腳踏空,滾了下去。雖然隻有幾級,但畢竟還是孩子。誰能料到,腦袋竟然磕在了旁邊的花池上,當時就昏死了過去。
孫平一看這情景,喊叫的聲音更大了。
孫夫人聞聽兒子的叫喊,立即領着幾個仆人趕到了。一看兒子舉着流血的胳膊,立刻怒火中燒,“誰幹的?”
“是她這個賤人!”孫平用另一隻手指着申愈晴。申愈晴早被吓哭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黑炭一樣的賤奴,反了你了!”孫夫人惡狠狠地斥道,飛出一腳,正踢中申愈晴大腿,将她踢倒在地。然後命令其他仆人“告訴管家,把這賤仆關到柴房去,三天不準吃飯!”
孫夫人處置了申愈晴,回過頭來看到自己的兒子,大哭道:“我可憐的兒啊!快叫大夫!”說着,就摟着兒子向卧室走去。
“夫人,這位小少爺頭被撞破了,昏了。”一個仆人早看到王诩躺在地上,但不敢立即說。等到孫夫人表演完了,他才把手伸到王诩鼻子下試了試,發現還有氣息,這才敢禀告。
孫夫人扭頭一看,果然見王诩躺在地上,本來也大吃一驚,可是聽到“昏了”兩個字,心裏立即松了一下,然後不耐煩地說:“有什麽大驚小怪的,看看撞傷了沒有?傷了的話,叫大夫包紮一下就行了。以後這樣的小事你們自己處理就行了,不用向我禀告。如果這樣的事兒也都向我禀告,還不把我累死?”說完,扭頭繼續摟着哭喊的兒子往前走去。
申愈晴被其他仆人拉走的時候,一邊哭,一邊不住地回頭看着王诩。看到王诩被其他仆人抱起來之後,才安穩的繼續往前走了。
到屋之後,孫夫人問道:“平兒的胳膊怎麽樣了。”
“還好,不是很疼。申炭和掃把星太可惡了,竟然合夥欺負我們。”孫平咬着牙惡狠狠地說道。
“我是讓你們去氣那個賤奴,怎麽會把王诩扯進來,他雖然沒有了父母,但你們的父親就是他父親的結拜兄弟,他要是真有什麽好歹,你們兩個也别想有好果子吃。”孫夫人指着兩個兒子。
孫卓道:“我們就是按照母親說的去做的,我們都把申炭氣跑了,之後就準備追着繼續氣,沒有想到碰見了掃把星。之後就吵鬧起來,那個災星一心想幫助申炭,還和我們動了手。可是沒有想到那個賤奴竟然像瘋了一樣會咬人,想起來她的瘋狂,就覺得可怕。”
孫夫人看看自己的兒子,心裏忽然焦躁起來,想了想,然後說:“以後,你們不要去後院招惹那個賤奴了。省的看着心煩。好好玩你們的,也學學王诩,抽空看看書,畢竟你們長大了要像你們父親一樣做官,哪有不讀書就去做官的道理?”
孫卓和孫平聽過母親的話,雖然不敢頂撞,但心中仇恨的火焰卻熊熊燃燒了起來,他們已經想好了複仇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