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太爺深知,要想将宗族上下統一起來,首先要将自己三個兒子擰成一股繩。
“若是雲初留在謝氏招婿入贅,自然是沒有什麽好說的,可父親……”謝大爺黝黑的眸子中映着搖曳燭火,“皇帝待雲初的感情不一般啊!若是……皇帝動了心思要雲初入宮呢?”
這才是謝大爺最擔心的。
謝三爺眉頭緊皺,汴京城中的事情他不清楚,可當初雲初落水……可是還未登基的皇帝抱着送回謝府的。
“目前皇帝還需要雲初在前朝拼殺推行新政,若是真到了這一步……”謝老太爺抿了抿唇開口,“真到了這一步,我還活着,自然會另外綢缪,若我不在了……老二還是宗主,也不打緊!”
“我看,還是先給二弟尋一門親事,若能再誕下嫡子什麽都好說。”謝大爺緩聲道,“二弟的孩子,各個都是出色的。”
這話的意思,是說謝二爺會生孩子,既然會生……就多生一點兒。
謝二爺:“……”
“當初和陸氏和離也是權宜之計,我……”謝二爺舍不得陸氏,“如今雲初已經是太傅,父親我想……”
謝老太爺搖了搖頭:“出了我們謝氏門的婦人,不能再回來了,你那妻室怕也不願意再回謝氏了!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謝老太爺一句話,就讓謝二爺住嘴。
“行了,明日小茶會,該怎麽說你們心中有個數!回去歇着吧!”謝老太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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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初在陸府守歲,天還未亮就出來回謝府。
如今外祖母被接到汴京來,與母親一道過日子,兩人雖然沒有血親,可都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成日湊在一起鑽研怎麽将生意做大,也很是快活。
用謝雲初外祖母的話說,她是個俗人,所以喜歡凡俗中的俗物。
謝雲初在外祖母和母親這裏領了壓歲紅包,三人圍着暖爐烤紅橘,吃點心,沒有戲台……沒有陳郡謝氏祭祖那麽大的陣仗,可聽着母親輕松輕盈的笑聲,謝雲初覺着比什麽都值得。
謝雲初臨走時,陸氏給她塞了一個兔毛套袖,還有風毛極好的墨狐大氅,都是陸氏親手做的。
馬車剛到謝府門前,謝雲初一下馬車,就瞧見了立在謝府門前的安平侯。
“雲初,你回來了!”披着大氅的安平侯将手中手爐遞給身邊侍從,快步朝謝雲初走來。
剛從馬車上下來的謝雲初側頭朝安平侯瞧了眼,站定在馬車旁定定望着安平侯。
安平侯似乎是等了很久,唇瓣凍的都有些發青了。
明明馬車就在一旁,卻要站在風中受凍,這苦肉計……當真是用的蠢。
謝雲初唇挑涼薄:“安平侯竟然還敢登門,倒是出乎謝某意料之外。”
安平侯距離謝雲初兩三步的位置停下:“之前的殺手并非是我派去,這其中有誤會……”
謝雲初隻笑不語,隻摩挲着兔毛套袖内的手爐。
她當年被安平侯夫婦當做死士用,做的都是殺人的勾當,是不是安平侯派來的殺手她能不知道?
安平侯見謝雲初含笑不語,氣氛尴尬了起來,轉身同侍從道:“去把東西拿來!”
侍從連忙從馬車上取來食盒遞給安平侯,安平侯拎着食盒又朝謝雲初踱近一步遞給她:“這是……”
安平侯看了眼緊跟在謝雲初身旁的護衛萬竹和元寶,将咱們蜀國四個字咽了回去……
“這是年糕,過年的時候要吃的,是用蜀地出産的米做的,米是特意帶來的,昨日忙了一日就出了這麽一盤能瞧,你嘗嘗……看看我的手藝如何!”
安平侯眉目含笑,那慈祥的模樣,就像來讨女兒原諒的老父親。
可謝雲初從始至終卻從未在安平侯面前承認過自己就是雲初,她視線掃過安平侯手中的食盒:“謝某從不吃來曆不明的吃食!多謝安平侯好意!若安平侯此次來訪是爲國事,還請初三我大邺開朝,請見陛下!謝某身爲大邺朝臣,不好私下與安平侯往來,就不請安平侯入府一茶了!”
說着,謝雲初同安平侯淺淺颔首,擡腳朝謝府走去。
“雲初!”安平侯忙喚謝雲初,“我來……就是爲了給你送年糕!收下吧!”
安平侯拎起裝着年糕的食盒,恰到好處讓謝雲初看到包紮手指的細棉布,上面還染着血。
謝雲初唇角笑意更加涼薄:“安平侯入汴京并未提前告知我大邺,如今這禮……謝某實在是不好收下,否則就說不清了!安平侯有什麽話也請留在朝堂之上,當着陛下的面說,更爲合适!”
說着,謝雲初淺淺朝安平侯颔首,轉身跨入謝府,将安平侯關在了門外。
安平侯看着緊閉的謝府大門,想到謝雲初同那美貌婦人說話時,眼底的笑意,心中很不是滋味。
不過,他如今和雲初隔着前世今生,也沒法再用……雲初的命是他們夫婦給的來說事,逼迫雲初妥協,隻要雲初不念舊情,誰都沒有辦法。
謝雲初剛跨入院門就見謝雲芝身邊的侍從碎步上前,行禮後低聲在謝雲初耳邊耳語了幾句。
謝雲初瞳仁一縮,問:“人呢?”
“四郎和雲望公子陪着同在書房。”侍從道。
謝雲初擡腳朝書房方向而去:“爲何不早來報?”
“陛下不讓。”侍從說。
正月初一,薄霧籠罩的汴京城十分寒涼。
謝雲初一路行至書房門外,看到蕭知宴帶來的護衛裏三層外三層的守着,忍不住咳嗽了兩聲,解開身上的大氅推門而入,便看到謝雲芝和謝雲望二人分左左右,蕭知宴正四平八穩坐在主位上,翻看着謝雲初桌案上關于改革的文書。
看到謝雲初回來,陪着蕭知宴在這裏坐了一晚上的謝雲芝和謝雲望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謝雲初上前行禮:“臣謝雲初見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