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超大人一直都是暫代禦史中丞,擡回府之後,大爺怕三皇子往禦史台安插人手,将李運大人提了上來,可……六日前,三皇子以李大人大不敬爲由,将其下獄,将關青雲提了上來,關青雲一上任,便撸了張冠和傅明遠的主簿之位,倒是沒有動雲望公子,還将雲望公子和陳文嘉一同提成了侍禦史。”
正是因爲三皇子的人沒有動謝氏的人,才讓謝老太爺覺着三皇子忌憚謝氏,不敢冒然對謝氏出手,今日才準許了陸氏與謝大夫人一同入宮。
“關青雲上任之後,參了周浮白周大人一本,說周大人在任期間徇私枉法,還查無實證便将人關入禦史台獄,聽雲望公子說,審周大人是由陳文嘉負責,他沒法插手,打聽了一下……陳文嘉似乎想要陷害六郎,可周大人在獄中受盡了酷刑沒有說一句不利于六郎的話。雲望公子沖動,幾次救周大人和李大人,但都被老太爺按住了!”
謝雲初隻覺一陣陣悲憤的怒火往百會穴沖,侵襲她的理智,她全身都在止不住顫抖。
謝老太爺按住謝雲望,謝雲初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
隻要不傷及謝氏,在未來皇儲沒有定下來之前,謝老太爺不會讓謝氏任何人和三皇子對上。
三皇子對于謙超出手也好,對李運和周浮白出手都好,實則都是沖着她來的!
在三皇子眼中,他們就是謝雲初的黨羽。
謝雲初想到那日大雨皇帝在謝府後門見她之事。
或許,那個時候皇帝已經先見過了紀京辭,并且紀京辭已經答應了皇帝要輔佐三皇子了吧!
可有用嗎?
三皇子本性如此惡劣,紀京辭能斧正三皇子嗎?
謝雲初相信,紀京辭一定是勸過三皇子的,哪怕她收不到消息,可消息會到紀京辭這裏,他人一直陪着她,但給三皇子的文書也一定是送到三皇子手中的。
如今三皇子還未登上皇位,尚且已經如此……
若是登上皇位,他能聽從紀京辭斧正推行新政?
呵……
顯然……是不能的!
謝雲初深覺自己選擇蕭知宴是一個最正确不過的決定。
“去于府。”謝雲初道。
魏管事知道謝雲初這是要去吊唁于謙超,也沒有阻攔。
“魏管事,前面你下馬車,回去同祖父說一聲,讓祖父不必憂心,我一定會讓大伯母和母親平安回來!”謝雲初同魏管事說。
“六郎不回府了?”魏管事問。
“有些事情要做。”謝雲初說完又問,“我父親在哪兒?”
“二爺在府上。”魏管事道。
“勞煩魏管事帶話給父親,時間緊迫,請父親在廣德樓候着六郎,六郎去祭奠過于大人之後便立刻來尋父親!有要事相商!”謝雲初道。
“是!”
魏管事下車後,謝雲初推開馬車車窗,同騎馬護在一旁的夜辰開口:“派人去宮門口盯着,若是……宮門下鑰前半個時辰師父和母親還沒有出來,我們入宮。”
“是!”夜辰應聲。
謝雲初立在于府前,見府邸正門兩側挂着寫着奠字的白燈籠,青瓦屋脊上都是素娟,整個府邸都是痛哭聲。
還未進去,謝雲初心口就已經開始揪痛。
她拳頭緊緊攥着,拎着衣襟下擺跨進于府正門,剛剛上了香出來的李南笙看到謝雲初腳下步子一頓。
見謝雲初雙眸通紅,似乎強忍着情緒,一步一步朝靈堂走來,李南笙想要勸一勸謝雲初,又不知從何說起。
隻能同謝雲初淺淺行禮。
謝雲初看着于謙超的黑漆牌位,腦子裏還是那日……于謙超立在謝府門前,看着她嘴角傷痕細細詢問的模樣,不過才半個月……人怎麽就成了這一塊小小的牌位?
謝雲初點香行禮。
她在心中起誓,一定……一定要讓三皇子償命!
于謙超的死,如同在謝雲初的心底點了一把火,将謝雲初心中克制二字燒得一幹二淨。
從于府出來,謝雲初算了算時間,面色冷沉肅殺:“去禦史台獄。”
·
謝雲初剛到禦史台獄,人就被攔在了禦史台獄外。
“禦史中丞關大人有命,禦史台獄除卻中丞大人和陳禦史,任何人不得命令不得擅入!”
“關青雲是禦史中丞,本官是禦史大夫……整個禦史台都是本官說了算,你奉誰的命敢攔本官?”謝雲初側頭,寒意森森的眸子看向攔住她的獄卒,語聲輕的詭異,“滾開!”
獄卒被謝雲初身上逼人的戾氣吓得一怔,後頭翻滾後退一步,讓開同謝雲初行禮。
謝雲初負手朝禦史台獄内走去,揚聲:“帶路,本官見周大人!”
獄卒前去帶路之前,壓低聲音同另一人道:“快去禀報關大人和陳大人……謝大人來了!”
潮濕幽暗的大理寺獄内,牆壁上火把搖曳。
映着謝雲初冷沉如水的面容……
她負在身後的拳頭不住收緊,才能勉強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關着周浮白的牢房,隻有一方小小的窗戶,供光線照射進來,如同一塊金磚落在牢房稻草之上。
雙腿已經血肉模糊的周浮白頭發散亂狼狽不堪,好似已經察覺不到疼痛,伸出指甲蓋全被拔除,鮮血已經凝結的手,想要抓住從窗口透進來……浮沉起伏的光明。
牢門打開,周浮白艱難擡起腫脹到隻留下一條縫隙的眼。
看到謝雲初,他手動了動可疼得根本無法起身,身上鎖鏈嘩啦啦作響。
謝雲初忍不住眼眶的酸澀,快步進門:“你别動。”
“六郎……”周浮白喚了謝雲初一聲。
一聲六郎,謝雲初險些忍不住。
她單膝跪在周浮白的眼前,看着周浮白身上已經無一塊好肉,咬着牙:“把周大人身上的鎖鏈給我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