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五郎抿了抿唇,還是決定将該說的話說完,語重心長開口:“你要時時在心中警醒你自己,别和那些少不知事的小娘子一般,一頭栽進去不撞南牆不回頭。你更不能忘記,你背負不止是大邺一個三元及第祥瑞狀元的名譽,你還背負着陳郡謝氏,所以爲兄希望你能将這份感情再藏好一些,别讓第三個人看出來。”
“我知道……”謝雲初擡頭望着蕭五郎,眸色清明。
“你知道就好!”蕭五郎點頭,“師父驚豔列國,一旦被人發現,師兄知曉你躲着師父避着師父,就是爲了藏好自己的心思,可旁人隻會臆測你妄想拉皓月入泥潭,師父依舊被世人維護的白璧無瑕,可你的名聲……會被踩入泥裏,前程就完了。”
蕭五郎今日同謝雲初說了這麽許多話,都是掏心窩子的話。
畢竟……在這個大邺,若說蕭五郎還有能夠全然托付信任的人,除了師父之外便是六郎了。
尤其是師弟六郎,蕭五郎想要拼盡餘生護住。
“師兄今日所言,六郎都記住了!”謝雲初應聲,沒有在蕭五郎面前否認自己對紀京辭的那份心意,“師兄放心!”
神容憔悴的蕭五郎點了點頭,複又擡腳随謝雲初往前走,鄭重開口:“父皇将你貶至距離成都府不願的茂州,恐怕原本是想要讓你來勸勸我回汴京,也是爲了用你的前程脅迫我接受皇位,可這一次我是真的無緣皇位了,父皇一定會将啓複你之事留給新君做,好讓你全心輔佐新君。”
蕭五郎無疑是通透的。
“我三哥……此人不提也罷!小七心性純良,先有你,後有師父教導,若真的能繼承皇位倒也不算差,三皇子與你不睦朝野盡知,接下來陳郡謝氏隻能全力輔佐小七,可越是如此小七的處境就越危險,我鞭長莫及,當初走的時候沒有留下一點勢力,隻能勞煩你了!”
他既然說無心皇位,自然就不會在汴京留下眼線或者勢力,原本他是爲了讓蕭知宴安心的……
謝雲初颔首:“蕭師兄放心。”
“行了,回去吧!”蕭五郎歎了口氣,“不必挂心我,若……有合适的小娘子,先把婚事定下來,說不定也能同我一般……”
蕭五郎話音一頓,想到他和安陽的結局,緩聲改口:“說不定能遇到能讓你愛慕不已,能陪你幸福度過此生之人。”
謝雲初應聲,長揖同蕭五郎辭别,上了馬車……
目送謝雲初在大盛晨光之中奔赴遠方,蕭五郎忍不住再次眼眶通紅。
沒了安陽,他此生便是這副樣子了。
他希望六郎的人生能和他不同,能實現志向和抱負,又能遇到自己的非她不可。
身側林間傳來鳥鳴之聲,蕭五郎從護送謝雲初離開的車隊上收回,轉頭朝着林間望去,看到有羽翅翠綠的小鳥,藏身于蒼樹枝蔓疏闊之處,正歪頭瞧着他。
蕭五郎不免想起安陽說,會一直陪在他身邊之語,他打起精神來,隻願守在他身旁的安陽不要因他而擔憂。
·
皇帝最先接到謝雲初送來的奏折,知道蕭五郎可能中了埋伏,謝雲初已派人請求安平大營随時準備出兵相救,心中擔憂不已。
緊接着,皇帝就接到奏報,蕭五郎中了埋伏,北魏大軍圍困成都府。
皇帝憂心蕭五郎也擔憂自己的孫子孫女,險些暈過去,震怒非常,将北魏使臣傳入皇宮,用香爐砸得北魏使臣頭破血流,又遣使前往北魏,向北魏遞戰書。
不管朝臣如何相勸皇帝都不曾松口,堅持要向北魏遞戰書,并稱懷王和小郡主、小世子若有三長兩短,要舉國與北魏你死我活。
也是同一日,皇帝再次接到謝雲初的消息,安平大營出兵去救蕭五郎,謝雲初鬥膽替朝廷許諾秦綠芙侯爵之位,請秦綠芙出兵解城府之困。
皇帝看到謝雲初的奏報,心放下來一些,心中感慨萬千,到底謝雲初還是重視同門師兄弟的情誼,想來爲了救蕭五郎和被困在成都府懷王妃和小郡主、小世子,不得已出此下策。
三皇子逮住機會,在皇帝面前攻讦謝雲初,稱謝雲初自作主張,替朝廷許諾秦綠芙這個娼婦賊子,有損朝廷顔面,要皇帝重處。
三皇子一衆黨羽,紛紛請求皇帝重處謝雲初。
皇帝卻隻說:“若是謝雲初此法,能使懷王脫困,又能救成都府,功過相抵也就是了!”
第二日,皇帝接連收到了幾份從成都府傳來的奏報。
成都府知府報稱,懷王妃爲護成都府,以北魏公主身份脅迫北魏退軍,失足落下城樓。
懷王脫困回成都府看到懷王妃屍身,舉刀屠殺自家将士二十三人,其中包括成都府守将等高階官員,就連解了成都之困的謝雲初也險些未能幸免于難,被懷王砍傷。
謝雲初送上來的奏報,将懷王妃侍婢死前哭訴說清楚,大有爲蕭五郎求情的意思,稱蕭五郎是失智之下動手殺人,并未提及自己受傷之事。
還有安平大營護着蕭五郎殺出重圍的柳四郎也送來了奏報,與謝雲初說的相差不大,主要是說謝雲初讓自己的貼身護衛帶着懷王妃信物去救懷王。
柳四郎自然是想借此次之事,讓謝雲初回到汴京。
三皇子見狀,先是說謝雲初私自離開茂州,替朝廷做主許諾秦綠芙爵位不說,懷王竟然斬殺了成都府守城有功的将士,罪不容赦,請皇帝重處。
朝中不少臣子,也跟風附和,稱懷王戾氣深重,殺了守城有功的将士不算,竟然連解了成都府之困的同門師弟也要殺,不配爲皇家子,請求皇帝将其爵位。
誰知,在汴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又深得皇帝重新的未來國儲三皇子,竟然被皇帝用茶杯砸了腦袋。
皇帝暴怒,稱三皇子毫無兄弟之義,不顧念血脈之情,不配爲人,畜牲爾!
三皇子額頭冒血,瞪大了眼看向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