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是将天上一直被他仰望的鳳凰,折斷翅膀,鎖在身邊,困住她。
他不能忍受鳳凰有随時能展翅離開的能力。
蕭知宴對雲昭的執着和占有欲,謝雲初很清楚。
謝雲初摩挲着自己的虎口,低垂的重睑掩住黝黑眸子中的冷清,雖說……蕭知宴不好掌控且心狠手辣,與蕭知宴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
可有那麽一瞬,謝雲初是動了和蕭知宴合作念頭的。
這樣單純的互相利用、互相成全,各自達成各自的目的,反倒更讓謝雲初踏實。
但,謝雲初一想到這些年教導七皇子,在七皇子身上發現的靈性,和爲君王者對天下黎庶的慈悲之心……
想到從汴京前往茂州那日,七皇子在城外送她,稱等她回汴京時的模樣。
謝雲初知道,七皇子是比蕭知宴更适合成爲皇帝之人,也會是一位明君。
蕭知宴要的是大邺比北魏強盛,要的是大邺壓北魏一頭,壓住了北魏就等于是壓住了雲昭,困住了雲昭。
他對雲昭的執着有多堅定,便會對強國富民的新政國策有多堅定。
選大邺來日的明君,還是選一個能确定擁護推行新政的無道昏君。
這還……真是讓她爲難的選擇。
當夜回到謝府,謝雲初命人給安陽公主送去了消息,又命夜辰讓府上護衛給謝老太爺送回去一封信,将燕王在茂州之事告知謝老太爺,叮囑謝老太爺看顧好七皇子,請謝老太爺同日日去給七皇子授課的紀京辭說一聲,千萬小心七皇子安危。
随後,謝雲初以公文的方式,将自己猜測的情況同朝廷說了一聲,雖然即便是公文送到汴京……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可該說還是得說。
給謝老太爺的信剛送出去的第二日,青刃便抵達茂州,爲謝雲初送來了顧神醫調整了的藥方,還有藥浴的方子。
謝雲初很是意外,她看了看藥方,擡頭笑着問青刃:“那日我險些殺了顧神醫,顧神醫還願意給我開方子,這方子……不會要了我的命吧?”
青刃其實到現在也想不通,一向溫潤文質的謝雲初怎麽會對顧神醫動刀子。
可在青刃的眼裏,顧神醫那個性子實在是不好,定然是顧神醫将謝雲初逼的。
青刃忙行禮道:“六郎放心,主子也是怕顧神醫在其中使壞,再三确認了這方子,逼着顧神醫改了好幾次,确認無誤,這才讓我親自将這方子送到六郎手中。”
謝雲初一目十行看方子的眸子頓住,攥着寫着藥方紙張的手幾不可察的攥緊了方子。
“師父,有讓你帶什麽話嗎?”謝雲初擡頭看着青刃問。
“主子給六郎帶了信,就在那方子最下面。”青刃說。
謝雲初手一翻,果真在最下面看到信封。
她心跳了兩跳,同青刃道:“一路辛苦了,元寶……帶青刃去歇着。”
“是!”元寶應聲,同青刃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聲詢問,“紀先生可還好?青鋒可還好?這茂州有一個特别好吃的點心,就是不能長途帶,你替青鋒嘗嘗!”
謝雲初将藥方擱在一旁,拆開紀京辭的信。
紀京辭在信中與謝雲初說,會暫代謝雲初教導七皇子,且不論她怎麽說自己,在紀京辭的心裏,她一直都是最溫良之人,隻是她自己也未察覺,比如擺在謝雲初面前完成推行新政之路……其實有很多條,謝雲初能選擇七皇子,便是選擇了最幹淨和溫和的一條。
紀京辭在信中還說,他教導七皇子的同時,也已将七皇子慢慢的往皇帝眼前推,三皇子心有不安。
但無妨,他會護住七皇子。
信尾寫道,顧神醫這裏讓她不必擔心,他會等着謝雲初回汴京。
謝雲初将紀京辭的信反複看了幾遍,疊起放好,原本想提筆給紀京辭寫一封回信,蘸了墨水的筆尖還未落在紙張之上,茂州知府任維生便登門了,她隻得将筆擱下。
等她寫好信,青刃已經先行離開……
謝雲初人手如今緊缺的厲害,隻能先将此事按下。
紀京辭既然已經知道三皇子容不下七皇子,她也就不必贅述,眼下要緊的是怎麽護住蕭五郎。
還有蕭知宴……
謝雲初抿了抿唇,如今若真要她殺蕭知宴,她還有些猶豫。
蕭知宴牽一發而動全身,蕭知宴一死……難保雲昭不會幹脆真的同戎狄、吐魯番聯合起來。
蕭知宴等了謝雲初兩日,不見謝雲初給答複,便沒有在茂州久留,啓程離開。
他十分謹慎,謝雲初派去跟着蕭知宴的人還未到巴州便跟丢了人,隻能悻悻回來複命。
第四日,子時,謝雲初接到了安陽公主的回信。
安陽公主在信中說,她已經派了信得過之人将消息告知懷王,也派了身邊的親衛将軍帶一小隊人馬出城去尋北魏大軍的蹤迹,若是發現北魏大軍,必定會弄清楚事情真相。
她很感激謝雲初對他們夫妻的關懷之情,讓謝雲初不要擔憂,她到底是北魏的嫡公主。
可看了信後,謝雲初卻更加擔憂了,安陽公主……對北魏或者說對雲昭深信不疑,不相信雲昭會連她們之間的情誼都舍棄。
隻希望柳四郎能趕得及将消息送到蕭五郎的手中,希望她的死士能夠護蕭五郎一個平安。
元豐十九年四月十五,北魏大軍突圍成都府,北魏将軍請懷王妃出城,懷王妃見領兵之人是舊相識,欲出城一叙,被成都府守城将軍阻攔。
懷王妃乃是北魏敵國公主,北魏無故圍城,城中将領百姓人心惶惶,擔心懷王妃一出城,北魏大軍立刻攻城。
守城将軍率部下跪攔懷王妃。
北魏大軍給了成都府三日時間,時間一到不放他們公主出城,北魏便要攻城。
成都府向安平大營求援,去晚一步,安平大營得到懷王蕭知禹遇伏大軍被困,傾巢而出率軍前往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