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戎狄真的要打大邺,大可讓細作去探,而後直接出兵殺大邺一個措手不及,偏偏要讓小股騎兵前來騷擾,送人頭嗎?
而且,如今大邺朝堂未有什麽變化,皇子封王之後各自就蕃,大邺皇帝身子康健,朝堂并未有什麽大事。
反倒是北魏,北魏新喪,少主登基,主少國疑,太後和權臣争權……
戎狄和吐蕃各部真的要打,也應當是去打北魏才對。
謝雲初寫着寫着停下筆,想到了自己前世的那個妹妹雲昭……
閉上眼,她似乎還能回憶起雲昭年幼時喚她阿姐的純淨笑容,可人……是會變的。
如今的雲昭,不再是幼年受萬千寵愛無憂無慮的天之驕女,而是北魏的太後。
或許,雲昭以前同蕭知宴、嚴毅等人相交,是單純的出自同情和喜歡,把他們當做玩伴。
但如今的雲昭,既然能狠得下心,自然也就不在意利用舊時情誼。
那封讓她去北魏相助的信謝雲初沒有看,但她大概也能明白,雲昭本想用琅琊王氏來制衡謝太師,可多年未讓子嗣入北魏朝堂的琅琊王氏心底其實從未忘記過自己是大邺人,琅琊王氏三年前突然開始遷移,雲昭就更加急于找到一個能夠牽制謝太師之人。
除了朝堂制衡之外,士族遷移也代表着一個國家的興衰……
當初大邺勢弱,琅琊王氏選擇遷入隴西,陳郡謝氏一部分遷入了北魏。
琅琊王氏從隴西遷回大邺應天府,讓北魏朝堂上下坐立不安。
就謝雲初自己知道的,北魏朝廷在琅琊王氏遷移完成之前,幾乎每個月都要派人去遊說。
隻不過,紀京辭人在汴京,北魏不方便月月都來,可就是如此北魏先皇在世之時,幾乎每三個月都要來遊說一番。
再後來……一年半前,北魏皇帝生辰之後,突然就不再來勸說紀京辭了。
雖然此次戎狄突然對大邺發難,與此事看着八竿子打不着,可不知道爲何謝雲初卻忍不住猜測,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聯系?
畢竟,戎狄和吐魯番向北魏稱臣之後,每每皇帝生辰或是貴妃生辰,年節之下的各種大宴,戎狄和吐魯番都會派使臣前往送賀禮。
謝雲初想到這裏,接着寫道,讓謝氏多留意北魏和戎狄、吐魯番各部來往的消息。
想到叔祖父那一脈在北魏朝堂已經是樹大根深,如今不見得已經同陳郡謝氏大宗一條心,謝雲初又添了幾筆,讓謝老太爺留心在北魏的謝氏族人,北魏的消息不要太依賴他們。
另外,要多注意留心燕王在封地都做了些什麽,做到心中有數。
寫完,謝雲初将信封好,派人給謝老太爺送了回去。
蕭知宴是個爲了雲昭能放棄一切之人,不能不防。
謝雲初看着窗外銀霜之下搖晃的樹影,隐隐生出幾分擔憂來。
蕭五郎擊退小股戎狄軍,不代表蕭五郎能做行軍打仗的将軍。
就怕蕭五郎那個愛出風頭的性子,沒等皇帝的聖旨下來,覺着自己天下無敵,自己冒進……
怕是會有危險。
也正如謝雲初所擔心的這般……
蕭五郎打過一場小仗,大勝而歸之後,心情好的不得了,覺着自己也能如同二哥蕭知宴那般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安陽公主瞧着蕭五郎受傷,爲蕭五郎包紮傷口的時候滿目擔憂,叮囑蕭五郎不可再涉險,蕭五郎怕安陽公主孕中擔憂,這才在成都府安生了幾日。
可當戎狄小股騎兵再來犯,蕭五郎還是沉不住氣,率兵驅趕。
這一次,蕭五郎再一次得勝而歸,捉了兩個活口,胸前卻中了一箭,雖然重傷可他整個人神清氣爽,深覺自己是個天生打仗的好材料。
據活捉的戎狄小将所言,當初他們戎狄如喪家之犬被北魏趕入吐魯番,想要吐魯番各部替他們滅了戎狄,沒有想到戎狄兇悍,吐魯番各部又不願意爲北魏出力,這讓戎狄得到喘息之機,在吐魯番占據一席之地。
後來,他們戎狄王得了一位北魏謀士的相助,與吐魯番各部較好,北魏這才如鲠在喉,要與大邺聯合滅戎狄。
也是這一仗,大邺殺了戎狄王和吐魯番幾位首領,這才讓吐魯番各部與戎狄一同和大邺結仇。
如今吐魯番各部雖明面兒上不出戰,但願意爲他們此戰出人出資,爲戎狄先王和吐蕃各部首領複仇,且已經同北魏說好了,這一次……北魏不插手,很快他們就要攻來殺盡大邺豬狗爲先王報仇。
蕭五郎聽到這話,沉不住氣一刀将人結果,上書請命,願帥軍出征滅戎狄。
三月二十一,夜辰追上謝雲初前往茂州的隊伍,除了完成任務之外,将雲昭的那封信給謝雲初帶了回來。
“不是讓你毀了嗎?”謝雲初接過信問夜辰。
“六郎給的命令是搶信、毀信、送信,屬下以爲若是搶到了就拿回來,搶不到就毀了!”夜辰道。
謝雲初将信從信封之中拿出來,展開細看,又問夜辰:“嚴毅看出是你了嗎?”
“按照六郎的吩咐,屬下先将信送給了嚴大人,同時讓死士前去搶兩封信,屬下還幫着嚴大人抵擋了一番,隻保住了六郎讓送到嚴大人手中的信,嚴大人……以爲是三皇子的人來搶信。”夜辰道。
信紙展開,上面是與謝雲初如出一轍的金烏字體。
一如謝雲初猜測,雲昭想要謝雲初前往北魏,替她制衡謝太師,在信中寫了對她的種種思念和種種欠意,很隐晦的說……在無妄山因她暈過去,母親就讓雲初替雲昭去死,她的心痛和無能爲力。
謝雲初看到這封信,心中沒有多大的波動。
她心裏清楚,當初在無妄山,雲昭躺在床上已經醒了,她隻是懼怕死亡。
若她敢坦然承認,謝雲初或許會對雲昭有幾分敬佩。
雲昭還在信中寫道,希望雲初能以陳郡謝氏小郎君的身份前來北魏助她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