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弄不清楚嚴毅的目的,自然不能被嚴毅牽着鼻子走。
嚴毅唇角笑意愈深,他轉頭同自己護衛颔首,隻見那護衛讓店家将茶棚兩側的竹簾都垂放了下來。
“嚴大人,這是……何意啊?”謝雲初看着嚴毅的眸色波瀾不驚,卻透着冷冽的晾意。
“這封信,隻适合小謝大人私下看,不适合在朝堂之上拆開。”嚴毅将信往謝雲初的方向推了推,“對小謝大人不利……”
“嚴大人如此說,我倒是更不敢接下這封信了。”謝雲初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嚴大人若是要給,那就當着陛下的面兒給,不論這信中是何内容,謝某都不敢……也不願欺瞞陛下!”
說完,謝雲初将面前的茶飲盡:“謝某多謝嚴大人的茶,就此别過。”
“小謝大人!”嚴毅視線盯着已經起身的謝雲初,開口,“謝大人至今未曾娶妻訂親……想來是别有内情,或許……謝大人喜歡的是男子,無法與小娘子成親?”
謝雲初眼神未改,藏在袖中的手卻微微收緊。
猜測雲昭是否在那封信中點名了她的身份……
“又或者……”嚴毅看着已要同自己擦肩的謝雲初,端起茶杯,“美貌女子都不能及的小謝大人,本身就是女子呢?”
謝雲初瞳仁一縮,心中動了殺意,她轉頭瞧着嚴毅,眉目間波瀾不驚的平靜有幾分滲人:“嚴大人可得慎言。”
如今,母親陸氏已經大緻準備妥當,要同謝二爺和離,隻要和離之後……謝氏的族法就管不上陸氏。
母親性命無虞。
按照道理說,現在女兒身的身份暴露不暴露,都沒什麽大不了。
但如今她與紀京辭商議的新政還沒有來得及推行,她還不想離開官場。
她是女兒身之事,就連蕭知宴都不知道,遠在北魏的雲昭便不可能知道,就更遑論是嚴毅。
“難道嚴某說的不對?”
“謝某堂堂七尺男兒,嚴大人此言是在羞辱謝某。”謝雲初冷聲道。
嚴毅将茶飲盡,拿着信轉身,仰頭遞給謝雲初:“小謝大人還是行個方便收下吧!嚴某也好交差。”
謝雲初還是不收:“嚴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冒犯謝某,還指望着謝某于你行方便?嚴大人當真以爲這裏……是你北魏?”
謝雲初碰都不碰那封信,準備離去……
嚴毅卻直接将信拿了出來,起身跟在謝雲初身後念道:“雲初阿姐,見信如吾……”
謝雲初腳下步子一頓,眉頭微緊轉過頭看着笑意瑩瑩的嚴毅。
“小謝大人既然同我們北魏太後是舊相識,信……還是收下的好!”嚴毅笑道。
嚴毅其實也是一肚子的疑問,若說謝雲初是女扮男裝這還說得過去。
可謝雲初年紀如此小,雲昭卻稱呼謝雲初阿姐。
嚴毅今日,除了給謝雲初送信之外,也是想要搞清楚這謝雲初同雲昭倒地是什麽關系。
謝雲初露出頗爲意外又憤怒的表情:“這是北魏太後寫給謝某的信還是嚴大人在戲弄謝某?難不成你嚴家,要同我陳郡謝氏結仇嗎?”
嚴毅在謝雲初的臉上和眼中找不到任何破綻,心中頓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想到北魏細作說,大邺朝堂三皇子和謝雲初不和,便沉住氣笑道:“既然謝大人不收這信,那在下……隻能将信送到三皇子處了。”
“嚴大人請便!”謝雲初說完拂袖離開。
嚴毅看着謝雲初怒氣沖沖的背影,視線又落在雲昭的親筆信上……
這信雲昭讓他轉交謝雲初,是他好奇信中内容,又擔心雲昭爲了穩住謝太師在信中承諾給謝氏什麽,便悄悄拆開看了。
信中,說讓謝雲初回去幫她,還稱呼謝雲初阿姐……
說讓謝雲初回北魏,替她壓制謝太師。
嚴毅想不通。
謝雲初是陳郡謝氏的大宗嫡孫,憑什麽幫着雲昭壓制謝太師?
雲昭又爲何稱呼謝雲初這個年紀比她小出這麽多的小郎君……阿姐,即便稱呼,也應當是阿弟才對!
退一步說,就算謝雲初是女子,也應當是阿妹。
嚴毅再想到當初安平侯派人刺殺謝雲初之事,總覺的這個謝雲初和雲昭之間有什麽牽絆。
可不論是嚴毅怎麽查,都沒法将謝雲初和雲昭牽扯到一起。
他滿腹疑問,本指望着用這封信讓謝雲初給他做一個解答。
沒想到,這謝雲初好似真的不認識雲昭。
若是抛開雲昭不談……
嚴毅瞧着謝府馬車緩緩離去,擡腳走出茶棚,眸子眯起。
如今北魏主少國疑,内政混亂,黨派相争,群臣都在鑽營……
而大邺有謝雲初這麽一個如此年紀,吏能出色,家世背景雄厚的朝臣,嚴毅當真是不放心極了。
嚴毅垂眸瞧着手中的信,或許……是雲昭弄錯了。
既然如此,不如将這封信前一頁給大邺的三皇子看一看,就讓大邺皇子以爲謝雲初女子之身,像謝雲初這樣迂腐的讀書人,說不準覺得受到奇恥大辱一氣之下……就辭官了。
這對現在的北魏或是将來的北魏來說,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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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馬車,謝雲初猛然睜開眼,那眼神将元寶都吓到了。
她将馬車車窗推開一些,同騎馬跟在一側的夜辰道:“你親自去盯着這個嚴毅,若是嚴毅去往三皇子府,立刻來報,小心些别被發現了……”
“是!”夜辰應聲。
信,謝雲初沒有看到底寫得是什麽,但若是謝雲初沒有猜錯,定然是一些雲昭讓她回北魏幫忙壓制謝太師之言。
或許,還有些歉意。
她隻要不接,嚴毅就拿她沒有辦法。
可若是嚴毅将信送到三皇子那裏,難保三皇子不會用這封信來攻讦她。
雲昭如今順利成爲太後,啓用安平侯來壓制謝太師,謝太師也不是束手就擒之輩,恐怕這會兒正愁找不到借口向雲昭發難,以此把控朝政。
若這個嚴毅真的蠢到将信送到三皇子那裏給她找不痛快,那謝雲初也不介意再次請叔祖父爲他讨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