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皇帝來說,陳郡謝氏就失去利用價值了。
皇帝不想看到這個局面。
亥時剛過,床榻上謝雲初的手指動了動,屋内竄動的燭火晃的人睡不安穩,她睜開眼……瞧見坐在床邊給她打扇的謝雯蔓正扭頭和陸氏說什麽,順着視線看去陸氏正拿着把小銀剪剪燭芯,燭火晃動照人眼,她又合上了眼皮。
“母親,長姐……我餓了。”謝雲初餓得心慌。
“六郎!”謝雯蔓驚得回過頭來,“六郎你醒了!”
“六郎!”陸氏也放下手中的剪刀湊到謝雲初床前,攥着謝雲初的手去摸她額頭,柔聲細語帶着更咽,“六郎餓了!你想吃什麽?娘去給你做!”
“我想吃湯面。”謝雲初啞着嗓子道。
“好好好!娘去給你做!”陸氏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麽,揚聲喚齊媽媽,又叮囑謝雯蔓,“你照顧六郎,我去小廚房給六郎做!”
“好!”謝雯蔓連連應聲,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聲音更咽,“這顧神醫就是厲害!說你晚上會醒,晚上便真的醒了!這次多虧了紀先生!”
聽到這話,謝雲初猛然睜開眼,攥住謝雯蔓的手,就掙紮要起身:“長姐說什麽?”
“你别着急啊!”謝雯蔓忙扶着謝雲初坐起,往她被後添了一個團枕,“長姐還正要問你呢,紀先生是怎麽知道你是女子的?是……被發現了?還是……”
“長姐說,顧神醫救了我?師父也來了?”謝雲初急急追問。
謝雯蔓點頭:“我也是聽祖父說才知道,咱們謝家和顧神醫隔了顧神醫妹妹的性命,顧神醫是起了誓不爲姓謝之人治病的,似乎是紀先生求了顧神醫,用什麽東西做交換,才求得顧神醫……哎!六郎你做什麽?”
謝雯蔓話還沒說完,還虛弱的謝雲初就掀開錦被,雙腳踩在踏腳上尋鞋子。
“六郎你做什麽?”謝雯蔓扶住謝雲初,“你的身子還弱呢!”
“顧神醫在哪兒?”
謝雲初剛站起身,人太虛弱又跌坐回去。
謝雯蔓連忙将人按住:“道謝也不急在這一時啊。”
謝雲初抿住唇,拳頭緊緊攥着……
她沒有忘記當初紀京辭将顧神醫請來,爲她醫治之時,顧神醫那些話。
顧神醫……要紀京辭爲他試藥!
謝雯蔓正勸着,便聽到門外元寶喚了一聲顧神醫,将簾子打了起來。
謝雲初擡眼,眸色陰沉如要殺人,謝雯蔓不理解謝雲初爲何露出這種表情。
顧神醫像是在自家般,一點兒都不講究禮數,閑庭漫步穿過垂帷,繞過屏風進來……
瞧見謝雲初已經醒來坐在床邊,顧神醫随手将自己手中的藥瓶擱在一旁小雞上,在臨床軟榻上翹腳坐了下來。
“顧神醫!”謝雯蔓行禮,心中感激,“多謝顧神醫出手,如今六郎醒來,都是顧神醫妙手回春!謝氏全族上下感激不盡。”
顧神醫看着眸子略微充血的謝雲初正狠狠盯着他,目光涼薄如同寒刃,笑着道:“大姑娘客氣,有幾句話我得單獨同小謝大人說,不知可否請大姑娘挪步?”
謝雯蔓有些意外,轉而看向謝雲初。
面色冷肅的謝雲初開口:“正好,我也有話要同顧神醫說。”
謝雯蔓沒由來心頭一跳,瞧自家妹妹這模樣不像是要道謝。
謝雯蔓颔首,給謝雲初披上了見外挂,便行禮出去。
“怎麽,老夫救了你的命,你反倒用這種眼神看我,一個謝字也不說?”顧神醫擡了擡眉。
看着燈影搖曳的床榻邊緣,那一頭烏發披散,生的如玉雕琢,冰肌玉骨之人,顧神醫就不明白,怎麽就沒有人懷疑過,這謝雲初是個女子。
哪有男子能生的如此絕色?
想到紀京辭那驚豔絕倫的五官,顧神醫擡了擡眉,又覺着沒有人懷疑謝雲初也是理所當然。
“顧神醫當知道,我就是死也不想讓你救!”謝雲初剛醒聲音啞的厲害,像是每一個字都被刀子割碎了般。
“謝小郎君也當知道,紀京辭不會看着我不救你。”顧神醫抖了抖腿上的衣襟,“不過,這次我來找你,是給你指條路的……”
“什麽路?”謝雲初問。
“我瞧着那一向重利輕情的謝老兒将你當個寶,無非是你少年得志,前途無量,可若是大邺朝廷知道了你是個女娃子,想來謝老兒的臉色一定很好看。”顧神醫想一想都覺得開懷。
“顧神醫這是想要謝氏全族的性命啊……”謝雲初面色冷沉,“那我倒不如一刀殺了顧神醫,我的命聽天由命,紀京辭也不用替你試藥。”
“小丫頭心還挺狠!不過可惜,藥……紀京辭已經吃了,殺了我……你們倆一起去陰曹地府做鴛鴦。”顧神醫看着謝雲初越發陰沉狠戾的面色,道,“隻要你自行公開你女娃子的身份,紀京辭就能活,怎麽樣?反正……你本身就不是謝家六郎,謝氏衆人的死活想來和你也沒有關系!”
“你知道我是女子,既然想以此對付陳郡謝氏,大可将我是女兒身之事宣揚出去,滅九族必然逃脫不了,爲何非要讓我自己去說?”謝雲初不理解顧神醫的想法。
顧神醫望着謝雲初:“我說出去,他們陳郡謝氏爲了全族性命也多的是法子,而且……有什麽比謝老兒最出色的孫子,爲了紀京辭,不顧全族性命之事,對謝老兒刺激更大呢!”
“怎麽樣?紀京辭能爲你舍命,你能爲紀京辭做到這一步嗎?”顧神醫定定望着謝雲初,也不着急逼着謝雲初回答,“我給你七日時間好好想想。”
說着,顧神醫起身施施然離開。
謝雲初冷眼瞧着顧神醫的背影,閉了閉眼,就聽到外面傳來謝雲敬、謝雲芝、謝雲望他們的聲音。
“顧神醫!”
“顧神醫……”
“顧神醫,念了十二個時辰的《太平經》,同一株蓮花上的尖尖露,我們兄弟收集好了。”謝雲敬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