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升的如此快,的确是天下少有的快,自然是少不了要吃苦的。
可謝雯蔓瞧着,謝雲初好似樂在其中,擔心她……又不想讓她們的擔心牽絆了謝雲初,矛盾的很。
“母親,沒事……都是皮外傷。”謝雲初沒有将遇刺之事原委說給母親和長姐聽。
她們隻當是有人想要行刺安陽公主,來破壞兩國聯姻,絕想不到是北魏的安平侯要謝雲初的命。
但謝老爺子接到信,可實在是氣壞了。
在屋中大罵安平侯降國豎子竟也敢對他們陳郡謝氏的大宗嫡孫動手,立刻便去信北魏,讓謝氏分支的堂弟看着辦!
可謝老爺子生氣歸生氣,卻也明白如今北魏朝堂局勢。
安平侯要不是蠢的一點兒腦子都沒有,就不該向陳郡謝氏的郎君下手,之所以對六郎下手定然别有緣故。
故而,謝老太爺人此刻也在汴京謝府,就等着謝雲初回來,詢問一二。
原以爲,謝雲初回來之後要先入宮,沒成想先回來了。
這不,謝雲初這邊兒換完藥,齊媽媽剛來報說謝二爺回來了剛下馬車,謝老太爺身邊的魏管事便來請人了。
謝雲初知道回來後定然這一遭等着自己,也沒等謝二爺過來,安撫了陸氏和謝雯蔓,又笑着說想吃母親和長姐做的菜,便起身往謝老太爺住處去了。
“六郎……”魏管事恭敬同謝雲初行禮。
如今謝氏一門,在大邺朝中爲官且前程無限的,一是謝大爺,二……就是謝氏這位少年禦史中丞了。
“魏管事。”謝雲初淺淺同魏管事颔首,“這段日子魏管事忙着遷族的事情辛苦了。”
“哪裏話,這都是老奴應盡的本分!”
路上,謝雲初和魏管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關于遷族之事。
陳郡謝氏是大族,遷族之事從開始動彈,到定下留在溫州守宅子之人,到全都遷過來,少說也得三年。
将謝雲初送到謝老太爺房門前,魏管事沒有通報,給謝雲初打了簾:“老太爺說了,六郎來了直入便是。”
謝雲初應聲,一進門,就聽到謝雲霄同謝老太爺說話的聲音。
“雖然知曉戶部新上任的王尚書與我謝家關系匪淺,但在戶部還是要謹言慎行,千萬不要讓王尚書難辦,像今日這般爲了晏小侯爺與人争執之事,能免則免。”謝老太爺叮囑謝雲霄。
“三郎謹記祖父教誨。”謝雲霄恭恭敬敬起身受教。
謝雲初立在屏風後,恭敬行禮:“祖父,六郎回來了。”
謝老太爺聽到謝雲初清潤如玉的嗓音,眉目間的笑意越發深了起來:“六郎快進來!”
謝雲霄低垂着頭,同謝老太爺說:“祖父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孫兒就先告退了。”
謝雲霄臉上挂着彩,最不願意見的人,便是謝雲初。
謝老太爺颔首:“去吧!”
與謝雲霄擦肩而過,謝雲初瞧見了謝雲霄嘴角的瘀痕,意外卻沒有多問,淺淺點頭,便上前再次同謝老太爺行禮。
“快快快起來坐下說話!說是傷到了右臂……可好些了?到底有沒有傷到骨頭?”謝老太爺問題和連珠炮一般。
謝雲初坐定才道:“孫兒不孝,讓祖父憂心了,如信中所言,祖宗庇佑幸而未傷骨頭,都是皮外傷。”
謝老太爺瞧着自己的孫子,總覺得這六郎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以往這六郎都是冷清自持,冰冰涼涼的,雖說年紀小,卻自有着搖山振嶽的沉着之氣,喜怒不形于色。
今日坐在這裏同他說話,竟是染上了幾分人情味。
謝老太爺略作思索,詢問:“六郎,一直推脫親事,可是有心怡的小娘子了?”
少年人性情有所變,那定然是有了傾慕之人。
也隻有“情”之一字,能使心智堅毅的冷清之人,心生柔腸。
謝雲初瞧着謝老太爺眼睛放亮的模樣連連擺手:“祖父這是哪裏話!”
“既然如此,琅琊王氏嫡出的小娘子,祖父瞧着不錯,與你師父乃是血親不說,雖爲女子滿腹經綸,寫了一手漂亮的好字,原本祖父還想着士族小娘子性子高傲,可這王三姑娘祖父瞧了,規矩守禮,舉止得儀,但私下裏是個活潑的,與你這沉悶冷清的性子正好匹配!”謝老太爺說起這小娘子倒像是很喜歡的樣子,“祖父原本想給你定下,但……總覺得找機會讓你們遠遠瞧上一眼,彼此滿意才好!”
不過,謝老太爺有信心,就自家六郎這樣貌,那王家的小娘子要是瞧不上……他都不姓謝了。
謝雲初如今年歲漸長,家中長輩操心親事也是理所當然,謝雲初心中已有應對之法,起身行禮:“祖父……”
謝老太爺含笑看着自己最爲出色的孫子,正靜待下文,就見謝雲初眉頭一緊。
她心口沒有來的巨痛,好似突然被人捅了一個對穿,捂着胸口,撐不住跪倒在地,狼狽扶住椅子,剛張嘴便噴出一口鮮血來。
“六郎!”謝老太爺驚得站起身來,踉跄上前扶住謝雲初高呼,睜大了眼,“魏管事!請大夫!快!”
跟随立在外面的元寶聞聲,顧不上是不是逾矩,慌張沖進來,瞧見謝雲初吐血,退一軟哭喊着膝行上前,又不敢碰謝雲初,滿目的驚恐失措。
這口鮮血來的出乎意料,謝雲初怔怔看着地上的血,用手抹了把唇……
鮮紅的血,在如玉白淨的指腹上,格外刺目。
魏管事進門,瞧見謝雲初吐血也是吓得毛發直立,轉頭揚聲高呼:“快!請大夫!拿帖子請太醫!讓府醫快過來!”
謝雲初眼前視線恍惚,似已感覺不到心口的疼,隻覺鋪天蓋地的黑暗席卷而來,她眼前一黑,都要倒下了,又猛然睜大了眼,傷還未愈的右臂發力,手緊緊攥住座椅,拼盡理智逼退黑暗,讓自己精神保持清明:“祖父,父親清楚我身子……”
謝雲初清楚,長姐和母親都太關心她,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爲了她活命恐怕會将她女扮男裝之事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