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
謝雲初張口喚住了皇帝身邊最爲親近之人,朝高公公一拜。
高公公緊攥缰繩,看向謝雲初。
“勞煩高公公将牛禦史生前遺言報于陛下,代臣等恭禀聖上,臣等不敢違抗陛下聖旨,然……身爲大邺臣子,當舍命爲大邺盡忠,朝有佞臣,使忠良蒙冤屈死,社稷危殆,臣等引頸而望陛下,保全忠良死後尊嚴,保臣等爲大邺盡忠敢死之決心!”
謝雲初跪地,雙手呈刀。
禦史台衆官員瞧見謝雲初跪,雖不知爲何……也都跟着跪下。
謝雲初捧刀高呼:“若陛下執意斬忠良頭顱,謝雲初爲臣,不能違抗皇命,唯有拔刀跪呈,請陛下殺我,以我熱血鑒丹心!”
于謙超與李運對視一眼,兩人猝不及防,拔出對峙官兵腰間長刀,吓得官兵連連後退。
誰知,于謙超與李運隻是謝雲初一般,跪地雙手捧刀舉過頭頂,異口同聲。
“請陛下殺我,以我熱血鑒丹心!”
“請陛下殺我,以我熱血鑒丹心!”
謝雲望見狀,也伸手去拔刀,這次官兵有所防備,護着自己的刀迅速後退兩步,讓謝雲望撲了個空。
其他禦史台官員伸手去拔刀,也都跟着撲了一個空,隻得雙手保全跪好,雨中齊聲喊道:“請陛下殺我,以我熱血鑒丹心!”
騎在高馬之上的高公公,看着刑台之上跪地不起的禦史台衆官員,齊齊發出震天呼聲,撼地動天,隻覺耳機嗡嗡作響。
禦史風骨,文臣氣節……
高公公坐下駿馬,似乎被禦史台諸官的一身正氣所撼動,來回踢騰着馬蹄。
隔着雷霆大雨,視線模糊,可那刑台之上鮮紅官服卻那樣清晰。
不知是大雨太冷,還是這些禦史帶給高公公的震撼太大,他隻覺手臂浮起一層雞皮疙瘩。
“小謝大人放心,奴才一定帶到……”
說完,高公公快馬離去。
三皇子也咬緊了牙關,看着刑台之上的謝雲初,心中不免冷笑……
謝雲初這是向同父皇說什麽,說他以命來守文臣的風骨氣節?!
說他不畏生死……舍生取義?!
再看那刑場之外,或來看熱鬧,或來送行的百姓和讀書人,三皇子明白……今天收攬了人心的,不是他這個三皇子,而是謝雲初這個暫代的禦史中丞。
文人學子最是迂腐,謝雲初這一番話,必定讓那些讀書人欣賞……
他藏在背後的手緩緩收緊,幸虧啊……這謝雲初不是生在皇家,不是他的弟弟。
否則……他恐怕得早早要了這謝雲初的命!
隻是,這陳郡謝氏,要比自己想象之中更爲強盛,手伸的更長,勢力早已延伸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謝雲初目前還殺不得。
元豐十六年七月初八,皇帝下令,斬禦史中丞牛引晖,國子監學子宮門叩求皇帝開恩,禦史台衆官齊聚刑台,以肉身護,禦史中丞牛引晖自盡而亡,禦史台衆官以性命相護,保牛引晖全屍,皇帝震怒,衆禦史下獄,待判。
謝雲初、謝雲望和于謙超等人都被押入大理寺獄。
大理寺獄外暴雨未歇,本就燈火昏暗,潮濕發黴的大理寺獄,越發顯得陰沉。
全身濕透的禦史台禦史和主簿們被困得結結實實,由差役押着,走入大牢。
走過之地,全都是水……
同樣渾身濕透的李少卿跟在謝雲初身側,一邊走一邊開口:“我一直在宮中,原本陛下聽說禦史台官員以命護牛禦史,國子監學生冒雨在宮門前求情,都要松口了,可國子監學生突然同皇城司的人發生沖突,學生們年少熱血,直呼陛下昏庸,枉殺忠臣,陛下震怒……将國子監的學生下獄,連七皇子也被關了起來!不過好在……最後還是保住了牛禦史全屍。”
謝雲初緊抿着唇,被捆在身後的手收緊。
謝雲初叮咛過七皇子,一定要壓制好國子監學生的情緒,七皇子微臣隻能求延期再斬,國子監學生靜坐示威便好不要開口!
且一定要記住,絕不能告訴學生們殺牛禦史是皇帝的錯,隻能說是有奸人蒙蔽陛下聖目。
七皇子雖然年幼,到底是皇子,威儀還是有的,不會壓不住國子監的學生。
學生們與皇城司發生沖突,直呼皇帝昏庸,這恐怕是蕭知宴的手筆。
蕭知宴要牛禦史死,是因隻有牛禦史死了,朝中清正臣子才會記恨三皇子。
那麽……如今陛下成年的皇子之中,他占了嫡長,自然是儲位最好的人選。
謝雲初閉了閉眼脹痛的雙眼,咬牙随李少卿往牢房裏頭走,一語不發。
時間倉促,是她沒能将此事全部部署周全,讓蕭知宴鑽了空子。
讓……牛禦史含恨而死!
“五殿下也被關在這兒?”謝雲初開口聲音嘶啞的厲害。
李少卿點了點頭,用眼神同謝雲初示意五皇子就在前面的牢房。
謝雲初路過那牢房時,腳下步子慢了下來,側頭朝牢房内看去……
隻見上身赤裸血肉模糊的蕭五郎趴在用木闆臨時搭起的床上,阿夏正小心翼翼給他上藥。
他那張原本鮮明俊美的臉,好無血色,遠遠瞧去甚至不知是生是死。
聽到腳步聲,阿夏擡頭,瞧見被捆綁着的謝雲初正一瞬不瞬看着蕭五郎,連忙起身同謝雲初行禮。
謝雲初看也不看阿夏,與禦史台衆人一同入了隔壁牢房。
李少卿敬佩禦史台這些禦史和主簿的勇氣和風骨,長揖同他們行禮:“諸位若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隻要在李某人職權之内的,李某人一定幫忙!”
“李少卿!”謝雲望連忙站出來行禮道,“我家六郎身子骨一向不好您是知道的!大獄之中陰冷潮濕,能否勞煩李少卿……給六郎找一身幹淨衣裳?不然我怕六郎撐不住!”
“好!我會安排!”李少卿說着又安撫道,“雖然陛下暫時将諸位關起來,可禦史台總不能空了,蘇大人已經進宮請旨了,想必很快諸位大人就能出去,也不必太過擔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