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視線掃過刑台之上,各個視死如歸的禦史台官員,又垂眸看向謝雲初……
“要成爲儲君,收攬人心……是第一步。”謝雲初又道。
三皇子負在身後的手摩挲着,正如謝雲初所言,如今他已經是皇儲的不二人選,可即便是如此……三皇子還是因不翼而飛的人偶,忌憚起了陳郡謝氏。
陳郡謝氏蟄伏這麽多年,沒想到……背後的力量還是如此龐大。
手……竟然都伸到皇宮中!
伸到了母後和他的身邊。
三皇子對之前小看了陳郡謝氏之事,不免心有餘悸。
“第二步,三殿下要防先皇後嫡出的燕王,不要以爲燕王被陛下所不喜,就無緣皇位了,自古以來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大皇子……殿下您已借四皇子的手除去,所以燕王如今即是嫡,也是長!”
謝雲初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三皇子。
明顯看到三皇子在聽她說這句話時,瞳仁緊縮全身緊繃。
謝雲初心放下一半。
三皇子咬緊了牙關,定定與謝雲初對視。
“三殿下,今日下官保牛禦史,并非是在與殿下作對,除了同僚情義之外,也是爲了不讓天下讀書人心寒,不讓那些心懷熱血意圖報國的學子心寒!”謝雲初給出了三皇子她保牛禦史的理由,又說,“陳郡謝氏不涉黨争……是因忠的是大邺!願意舍命護的也是大邺!皇子奪嫡……來日若殿下能登上皇位,陳郡謝氏就會忠于殿下!”
“但,今日……殿下若是想等着時辰到了,便動手殺禦史台官員,殺了下官這位陳郡謝氏的大宗嫡孫!”謝雲初語聲分明平和,卻詭異的讓人覺着脊背生寒,“不涉黨争的陳郡謝氏,也可以扶占嫡占長的二皇子上位,三殿下……您确定,要和陳郡謝氏結仇嗎?”
若是今日,謝雲初未說巫蠱之事,未說那個消失不見的人偶,未說四皇子給大皇子下毒之事,三皇子或許是将陳郡謝氏放在眼裏,但沒有那麽在意。
可今日,謝雲初接連說出這兩件事,三皇子陡然發現,這些年……陳郡謝氏怕并非是敗落,而是選擇了蟄伏。
士族力量之大,恐怕要超乎他的想象。
三皇子如今還沒有登上儲位,更不是皇帝,要和陳郡謝氏這樣……實力他還未能一觀到底的士族結仇,對他十分不利。
想到沈硯行的仇,三皇子又咽不下這口氣。
他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攥着又松開了緊攥的拳頭,現在……他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等他成爲皇帝之後,陳郡謝氏……就不是威脅了!
到時候,他再殺了謝雲初爲沈硯行報仇就是了!
想來,硯行……也是能夠理解他的。
“那麽,小謝大人的意思,是本殿下保住牛禦史,陳郡謝氏……便能扶本殿下登位?”三皇子與謝雲初談條件。
謝雲初搖了搖頭:“下官還是那句話,陳郡謝氏不涉黨争,隻忠大邺……”
三皇子咬緊了牙關:“那本殿下,又爲何要替你保住牛禦史?還是……你打算要用把柄威脅本殿下?要與本殿下爲敵?”
“下官不敢請殿下保住牛禦史,更不願與殿下爲敵,不論如何……下官都是那句話,陳郡謝氏不舍黨争,隻忠大邺!下官隻請殿下……不要傷了禦史台的官員,屆時在陛下那裏……将罪責推在我等禦史台官員的頭上,就說我們不退讓,殿下不敢擅專強殺禦史!如此……今日在場官員的人心,便是殿下的了!”
謝雲初說完,同三皇子長揖一拜,轉而又登上刑台,與衆禦史和主簿站在一起。
謝雲望被大雨淋得睜不開眼,抹了把臉低聲詢問:“你同三皇子說了什麽?”
“我怕一會兒會借着行刑時辰一到,三皇子讓人将我們拖下去的間隙殺人,與三皇子分析了一番殺禦史會是個什麽結果。”謝雲初低聲說。
聽到這話李運心中也有了底氣,站的越發挺拔:“七殿下去國子監,真的能……帶來國子監的學生嗎?”
謝雲初心中也沒有底……
畢竟,國子監的學生們,家世背景錯綜複雜。
所以,謝雲初才請七皇子前往。
隻要國子監生員能在宮門外求皇帝,事情就鬧大了。
皇帝還是不願将牛禦史的刑期推後,往大了說……那就是不顧天下讀書人的懇請,除非皇帝……真的是失心瘋了。
三皇子看着被淋成落湯雞,也卻一副傲骨不折模樣的謝雲初,眉頭擡了擡,轉身瞧着同樣立在雨中的大理寺卿蘇大人和大理寺少卿李大人,開口道:“正如蘇大人所言,禦史台諸官阻攔行刑,此事還是要禀報陛下!”
“正是!”大理寺卿蘇大人仿佛看到了希望,高興了起來,“微臣這就去!”
三皇子想着謝雲初那句收攬人心,同大理寺蘇大人道:“蘇大人是監斬,就有勞李少卿走一趟,同父皇說一聲,請父皇三思……是否要将刑期延後!”
李少卿連忙叩拜:“是!”
說完,李少卿擡頭朝謝雲初看了眼,起身就跑,生怕動作太慢,連累牛禦史受苦。
“希望七殿下來得及!”于謙超說了一句。
三皇子和大理寺卿蘇大人已經回到了監斬棚内,看着雨中将牛禦史團團護住的禦史台官員們。
不知道過了多久,刑台上謝雲初一行人站得腿都僵硬發麻,也未曾退讓半分。
夜辰和元寶被謝雲初派去四處宣揚此事。
她本意就是将事情鬧大,自然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就是今日雨太大,也不知道能來多少人。
元寶同夜辰帶着謝府之人,四處在酒樓、茶館散布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