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先祖曾言,品行規範要苛,規矩族法需嚴。
所以,至今凡有觸犯族法之人,沒有一個能逃過,族法才會在謝氏族中才如此神聖。
謝雲初自認不會暴露身份,但也要爲萬一留好後路。
故,謝雲初今日開口爲謝雲望求情,目的是先将鐵闆撬開。
隻要開了這個先例,日後有例可循,徐徐圖之,總能将族法更改一二……
謝老太爺端着茶杯,垂眸靜思不語。
謝雲溪也上前,與謝雲初并肩而立,求情:“祖父,雲望隻是一時意氣與六郎鬥氣,并非真的對謝氏宗主不滿,祖父就饒雲望一次吧!”
謝雲初見狀,回頭朝謝雲望看了眼,無聲說了兩個字:“科考。”
四目相對,謝雲望沒看明白,怔愣片刻又不敢追問……
謝雲初又做了口型:“科考!”
謝雲望立時會意,連忙膝行上前叩首:“伯祖父,雲望觸犯族法,受罰是理所應當之事!可身爲謝氏子孫,雲望受謝氏一族庇護,讀書識字,卻未能爲謝氏帶來榮耀心中有愧,雲望不敢奢求伯祖父免雲望處罰,隻希望伯祖父能容雲望科考結束取得名次,爲謝氏争光,屆時科考結束,族法要斷手斷臂雲望都絕無怨言。”
謝雲初唇角幾不可察的勾起。
這謝雲望算是個一點就透的。
不求免除處罰……隻求科考之後再受罰,這話誰來說,都沒有謝雲望自己來說,給謝老太爺的台階大。
到時謝雲望真的通過童試就要準備鄉試了,若是命好在童試中取得好名次,謝氏族中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真的斷謝雲溪的手。
考不上斷手,考上了皆大歡喜。
全族上下無人開口,祖老們都不敢吭聲,等着身爲族長的謝老做決定。
謝老端着茶杯,徐徐往茶杯中吹氣。
祠堂内安靜無聲。
謝雲初又開口:“雲望族兄明年下場若能取得名次,也算爲我謝氏一族榮耀增光,将功補過,但……身爲謝氏族人出言污蔑宗主,實是不能輕縱,祖父……孫兒以爲斷手之刑可延後,皮肉之罰不能免,雲望族兄當領二十鞭!”
二十鞭這也算是重罰了,可對比斷手來說,二十鞭算是輕的!
斷手之後若是恢複不好,說不準這輩子就不能科考了,科考可是讀書人的命。
謝雲望聽謝雲初說完,忙叩首:“伯祖父,雲望在雲山書院當着衆人污蔑我謝氏宗主,愧爲謝氏子孫,心中實在難安!二十鞭輕了,雲望願領五十鞭,若明年下場考試不能取得佳績将功補過,不必族法,雲望自行斷手!”
“宗主,雲望出言污蔑宗族,也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教導不嚴,雲望領五十鞭,身爲人父……我也當領二十鞭!隻求宗族給雲望一個機會,若他明年下場不能考過,我……我親自執行族法!”謝雲望的父親也跪了下來求情。
謝老太爺将茶杯蓋子輕輕合上,看着謝雲望的父親緩聲開口:“你起來,我謝氏族法沒有子錯罰父的規矩。”
謝老太爺說完,又看向謝雲初:“你當着雲山書院衆人的面,以輸則不繼承宗主之位,不參加科舉,不拜紀京辭爲師來與謝雲望做賭,可想過……若你輸了,謝雲望可不見得會爲你求情?”
謝雲望聞言脊背僵直,擡眸看了眼謝雲初消瘦的背影,拳頭收緊。
宗主這話,沒說錯……
今日若輸的人是謝雲初,如今宗主和族老都在,謝雲望怕是要在這裏逼着謝雲初履行賭約了。
“六郎押如此大的籌碼與雲望族兄做賭,一來是表明爲替祖父與自己正名的決心,二來……也是六郎有這個自信能赢。”謝雲初語聲平淡,“且,六郎并非爲雲望族兄求情,隻是權衡之後認爲延後執行族法,對謝氏有好處,不論來日六郎是否會成爲謝氏宗主,做爲謝氏族人當以謝氏一族爲先。”
“好!”謝老太爺聽到謝雲初這話,高興極了,他将茶杯重重擱在身旁小幾上,“君子将營宮室,宗廟爲先,廄庫爲次,居室爲後。我等謝氏子孫,自當以謝氏一族興旺爲重,光耀門楣爲重,祖宗宗族爲重!!”
謝老太爺起身,朝着謝雲初踱了兩步,拍了拍謝雲初的肩膀:“六郎!你很好,是我謝氏的好兒孫!你沒有讓祖父失望!”
謝雲初連忙謙卑行禮。
“罷了,雲望……有六郎爲你求情,今日罰你五十鞭,領鞭之時背誦謝氏族法序言,錯一字……加一鞭!斷手之罰……等科考之後再行。你要記住,你是陳郡謝氏後人,不論何時都要以我們謝氏宗族和門楣爲重!”謝老太爺神色肅穆看着跪在地上的謝雲望。
謝雲望劫後餘生,眼眶發紅,鄭重叩首:“不肖子孫謝雲望,謹遵宗主教誨!”
“多謝宗主!”謝雲望的父親也連忙道謝。
謝雲望結結實實挨了五十鞭,人是昏着被擡出祠堂的,脊背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不過,謝雲望也是硬骨頭,他知道自己此次因爲謝雲初求情,是謝氏族中頭一個在族法面前得了寬限之人。
他是真心知錯,跪在祠堂前廳一遍挨鞭子,一遍咬牙背族法。
圍觀的謝氏族人,看到最後無不心驚膽戰。
謝老太爺雖然最後在族法面前松了口,可讓謝雲望一邊領鞭,一遍背誦族法序言,着實是震懾了謝氏這些小郎君們,讓這些年幼的小郎君對族法越發敬畏。
從祠堂出來,謝老太爺心裏很高興,想到剛才謝雲望的祖父不住對謝雲初緻歉和道謝,族人也不住口的誇贊謝雲初……
他明白自己孫子此次收攬的,絕不隻是謝雲望這一家的人心。
“聽說昨日請了府醫?”謝老太爺問。
“讓祖父憂心了,隻是身子虛弱,昨日強撐一日有些脫力。”
謝老太爺看着身子單薄的謝雲初,越發憂心,道:“在家中好好歇息兩日再去書院,就當陪陪你祖母和母親,日後跟随紀先生……還不知若久才能回來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