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出這是柳少恒的肺腑之言,謝雲初同柳少恒行禮:“四哥的話,六郎記住了。”
謝雲初與柳少恒酒樓出來,就瞧見魏管事立在馬車旁候着他。
“四哥,六郎先告辭了!”謝雲初道。
柳少恒颔首。
元寶扶着謝雲初上了馬車,關上馬車車門,緊張道:“六郎,老太爺知道了,怎麽辦?”
謝雲初白淨冷清的五官被隐在黑暗之中,她理好直裰,語聲坦然:“祖父若不知道,誰來善後,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目送謝雲初上了馬車,這才一躍上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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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謝老太爺上房内。
謝雲初跪在五蝠地衣上,垂着眸子,承認了今日在明月館閹蘇明航之事。
謝二爺坐不住,立在謝雲初面前,惱火道:“你膽子也太大了!都拿到和離書了你還鬧什麽?就算你非要替你長姐報仇,你派面生的護衛去就行了,爲何非要自己親自帶人走一趟?還讓蘇明航認出了你,你要如後收場?”
“若隻是派護衛前去,恐怕護衛會先去詢問魏管事的意思,這仇還能報嗎?”謝雲初看向謝二爺。
要是讓謝老太爺提前知曉,以謝老太爺的性子,絕不會将事情做的這麽絕。
隻有謝雲初帶着護衛一同出門,護衛不知道要去做什麽,又無法在當下違背謝雲初下的命令,這仇才能得報。
倒是謝大爺很沉住氣,看着面色如常謝雲初,道:“先讓六郎起來吧!”
謝二爺氣得頭疼:“就算如此,你又爲何非要露面,讓護衛處置了就是了!現在蘇明航沒死,又知道是你做的,你以爲伯爵府會善罷甘休?那蘇明航的妹妹可是大皇子府上的寵妃!”
再想到蘇伯爺,謝二爺頭更疼了:“蘇伯爺雖然如有入仕,可還是有上奏之權的!那蘇明航是蘇伯爺唯一的兒子,此事怕不能善了!爲了出一口惡氣賭上自己的前程,蠢不蠢?”
“蘇伯爺上奏,正合我意。”謝雲初看向謝老太爺,叩首後道,“吏部尚書之事還未定下,想來是大皇子黨和三皇子黨争奪激烈。借此事再起波瀾,陳郡謝氏再次在陛下面前被提起,對大伯來說是好事。”
“況且……”謝雲初眉目間帶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晏小侯爺前來相邀我等前去畫舫,六郎正巧被祖父叫過來說話,沒有趕上,祖父想要六郎這個頭次入汴京的小郎君前去見識見識,就讓府上備馬車送六郎前去。”
“六郎貪戀汴京夜市,一路讓元寶買了許多小玩意兒帶給妹妹,未下過馬車,中途還遇到了柳四郎,與柳四郎在酒樓裏一個多時辰,方才才回家,何曾見過蘇明航?不過是蘇明航攀誣罷了。”
謝雲初推了一個幹幹淨淨。
她抄近路追趕過去之時,見柳四郎攔住了馬車,便吩咐四個護衛離京回永嘉去,又在旁邊攤位買了幾個面具,裝作剛下馬車買東西的樣子。
謝老太爺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謝雲初說的這些,他其實已經知道了。
可他心中仍然有一個疑惑。
他認真瞧着眼前的孫子:“六郎,你從未來過汴京,跟着你的四個護衛卻說,是你帶着他們抄偏僻之路去了明月館,又安排小船停在明月館廂房後的河中,也是你帶着他們抄近道……趕上了馬車!”
謝老太爺合了茶杯蓋子,将茶杯擱在一旁,手肘擔在膝蓋上,俯身湊近跪在地上的謝雲初,炯炯有神的眸子盯着謝雲初:“六郎……你爲何會對汴京如此熟悉?”
“來汴京之前,六郎詳細問過随長姐回永嘉的忠仆,蘇明航常去的地方,他們在汴京呆了這麽多年,對汴京熟悉,但凡蘇明航喜歡去的地方……各處近道六郎畫了下來讓他們認過,早已爛熟于心了。”
爲何會對汴京如此熟悉?
那是因爲她前世,曾在汴京停留過一年……
“這麽說,永嘉之時……你就已經計劃着報複蘇明航了?”謝老太爺緩緩靠在了隐幾上。
“回祖父,從得知長姐遭遇那一刻,六郎便已經計劃着今日了。”謝雲初老實回答。
原本她想要殺了蘇明航那個畜牲,可想一想又覺得殺了那個畜牲太過便宜他。
既然蘇明航這麽喜歡留戀花叢,那……她便讓蘇明航從此有心無力。
謝大爺看着謝雲初平靜而淡漠的眸子,算是明白謝老太爺說……六郎是拙言敏行,内裏比他看到的更爲厲害,更爲狠得下心腸。
十三歲的小郎君,有手段有謀略,膽大心細,亦是……心狠手辣。
謝大爺心中陡然出現“忌憚”這個詞。
他不安調整了坐姿,看着謝雲初手指摩挲着手指,不放心追問:“六郎,明月館确定沒有人看到你嗎?”
謝雲初身側的手收緊,想到明月館樓上的蕭知宴。
雖然她裝作沒有注意到蕭知宴,可兜帽被吹開時無意一瞥,她的的确确瞧見了蕭知宴的面具。
之所以沒有與蕭知宴對視,裝作不知……
是因她知道蕭知宴并非貪色之徒,出現在明月館,又在未點燈的廂房内,想來并不想被人知道。
若是讓蕭知宴知道,她看見了他,能不能活着離開都是兩說。
還不如保持沉默離開,蕭知宴隻要不願讓人知道他今夜也出現在明月館,自然會三緘其口。
“我确信沒有……”謝雲初道。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要看這後續怎麽收尾。”謝大爺看向謝老太爺,“父親,所幸沒有人看到六郎,加上……動手的護衛已經啓程回永嘉了,即便蘇明航醒來指認六郎,也拿不出實證來!”
“六郎先起來。”謝老太爺轉頭同謝二爺說,“六郎身邊的那個小厮,要好好敲打敲打!”
謝二爺聽到這話,才算是松了一口氣:“父親放心,元寶的身契在謝府,他不敢胡言亂語。隻是大哥府上今日跟着出門的馬夫,也要好好敲打!”
“二弟放心,六郎回府前……我已讓管事去敲打過了,家生子,信得過。”謝大爺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