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邪靈左使追上去了,我們的心髒頓時就一陣猛顫。黃公望那狗日的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若是給他追到,小姑和包子估計是難逃活命了。要知道,如果真的比較起來,黃公望的修爲或許不如善揚真人那般厲害,但也應該差得不遠,傳功長老是比不過他的,更何況是傳功長老的兩個女徒弟呢?
包子即便是天賦再高,也需要成長的時間啊。想到這兒,我不由得有些抱怨起剛剛壯烈慘死的傳功長老來,倘若他能夠無視小包子的軟磨硬泡,這孩子說不定就不會那麽危險了。
不再多想,我們讓李雲起等人找個地方先躲起來,而我們則朝着小姑、包子她們逃離的方向趕去。因爲着急,小妖和朵朵嫌二毛太慢直接就朝着山崖對面飛去。我們拿劍背猛抽身下的畜生,二毛和血虎被抽得一陣嗥叫,騰空而起,仿佛背上長了兩根翅膀一般,幾乎都要飛了起來。
一片怪石嶙峋的河灘上,又躺倒了好幾個青衣道士,一群紅衣喇嘛正圍着一個黑衣老者拼鬥不休。
我看到伏在河灘上面的屍體有婦人,瞧那體型跟小姑也差不多,不由得心中一跳。這時雜毛小道也瞧見了,一聲悲呼,跳下血虎,朝着那個面部朝下的婦人沖去。
“小姑!”
雜毛小道的聲音中滿是悲怆,當把那個道姑翻轉過來之時,臉上流露出了又喜又悲的神情。這女子并非小姑,而是與我有過幾面之緣的道姑程莉,她是小姑蕭應顔的好友,不曾想竟然死在了這兒。這時聽到旁邊的巨石轉角傳來了一聲叫喊:“陸左哥哥,小明師侄……”
我猛一扭頭,瞧見穿着一身髒兮兮白色道袍的包子正在小妖和朵朵的守護下,朝着我們這兒招呼,旁邊被小妖扶着的那個一臉蒼白的女子,可不就是小姑蕭應顔麽?
小姑受了傷,腹部血迹斑斑,整個人虛弱無力,可以看得出這一戰之艱辛,遠非尋常能夠想象得到的。見到自家小姑沒事,雜毛小道不由得一陣興奮,正想上前問好,然而這時不遠處卻傳來了一聲悲呼,一個紅衣喇嘛給那黑衣老者一腳踢中,直接跌落了湍急的江流。
大敵當前,我和雜毛小道見到小姑和包子無恙,不再多說,疾步前沖,擠進了不遠處的戰團。這一夥紅衣喇嘛裏面,竟然還有一個老熟人,是我們在日喀則白居寺遇見的小喇嘛江白。
我朝着他大聲招呼道:“江白,好久不見!”
小喇嘛雙手合十,朝我施禮,說:“陸施主,你來得正好。我寶窟師叔祖前去追那邪教魁首了。這兒還有一個大惡人,且幫我們一起,共同降服這個惡魔吧。”我們這邊寒暄着,雜毛小道則朝邪靈左使高聲唱喏道:“黃左使,總壇一别,咱們卻也有多日未見了,小道我可是想念你得緊呢。”
我、雜毛小道和李騰飛都加入戰團,黃公望将手中一柄赤精銅劍橫立于胸前,不再進攻,凝視我們三人,淡然說道:“地魔告訴我,你們被魅魔困在了隐靈洞中,逃不出來了,卻不料你們竟然還能逃出來了,實在是該殺啊。”
他說的“該殺”,不曉得是在說我們,還是說地魔。我在旁邊冷笑說:“你說的是魅魔麽?她現在已經歸降于我們了。”這消息聽得黃公望眉毛一揚,不過他倒也淡定,不置可否地說道:“呃,那個騷老娘們啊,向來都是有奶就是娘的主兒,這個也正常。”
我瞧着他這般淡定的模樣,想他心中指不定波瀾翻滾呢,于是嘿嘿一笑,說:“黃公望,我曉得你們這些心有反志的家夥都給小佛爺下了控魂蠱蟲,所以才會賣命拼殺。不過這世間可解此蠱的,除了他,還有我呢。如果你想要脫離小佛爺那個瘋子的掌控,隻需要投降,我也是可以考慮給你解蠱的。”
聽得這話兒,黃公望那淡定自若的表情開始有些變化,不過他在凝視了我幾秒鍾之後,視線卻越過了我,瞧向了我的身後。
在我的身後不遠處,有一個淡薄的黑影子一直都如影随形地跟着,不過氣息收斂,并不惹人矚目。黃公望深深地凝視了龍哥好一會兒,這才沉聲歎氣道:“我黃公望縱橫四海一甲子,從來不曉得求饒二字是如何寫的。小子,你信心很足啊,你以爲自己這本事,就能夠挑戰得了小佛爺了麽?不如,你先拿我來當作磨刀石,試一試吧!”
他說得決絕,話音剛落,身子一扭,人便化作一道黑影朝我沖來。
黃公望此人的兇狠我們在邪靈總壇也是領教過的,當世罕見,與其修爲相得益彰的是他的心機,能夠在邪靈教内部獨樹一幟,于掌教元帥之外另立山頭,他自然有着極強悍的實力。然而當我鼓足全身力量,劈出了聚集全身勁力的一劍時,他卻隻和我稍微地一碰,竟然借着這股力道向江裏躍去。
啊,竟然想逃?
沒有人想得到這堂堂邪靈左使,天下頂尖的人物,竟然會不戰而逃。不過他的身形還沒有沖出多遠,就被一陣佛光阻住,小喇嘛江白手握舍利子将其攔下說道:“殺了那麽多人,就想這麽簡單地走了麽?”
黃公望想走,自然是不給他走的。雖說敵人的敵人說不定能成爲朋友,但這也不是絕對的。左使想反小佛爺,但他終究還是一個屁股不幹淨的家夥,何況殺了這麽多人,好多都是我們的朋友,連待我們如子輩的傳功長老之死,也與他有關,故而他自己都曉得沒有人會留下他的性命。
關門打狗,狗急跳牆。黃公望見逃生無望,立刻變得兇猛起來,手中赤精銅劍猛一揮,竟然與空氣摩擦出一道熱流,将旁邊的一個紅衣喇嘛點燃,一聲都沒有喊出來,便化作了火柱。緊接着黃公望将這火柱朝我抛來,身形随上,想使那“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的招數,将我一舉拿下。
我避開火人,舉劍斬下。這回倒是與他拼了個真切,鬼劍與赤精銅劍兩相交擊,彼此都是一陣震動,我差一點兒就握不住鬼劍。黃公望也不好受,臉色一絲紅潤閃過,身形似遊魚一般滑過,避開了雷罰、除魔和石中劍三把飛劍的攻擊,一個滾地閃身,探手抓起一個紅衣喇嘛,雙手一開,竟然将那人生撕兩半,鮮血漫天飛起。
血雨飛灑,邪靈左使将赤精銅劍朝我們指來,說道:“老頭子我酣戰已久,的确是熬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不過一個兩個,還是能夠殺的,誰敢上前來,那就來試一試吧!”
他的這番威脅倒是将那些個紅衣喇嘛給吓住了。雜毛小道問道:“黃左使,請教一下,地上倒伏着的這些茅山子弟,是不是都死在你的劍下?”
黃公望朝着程莉她們的屍體看了一眼,嘴角一陣抽動,冷笑着說道:“是又如何?”
雜毛小道跟我商量道:“小毒物,所謂内線,一個魅魔就已經夠了;這個人,就當作我接任茅山掌教真人之前的一個試練吧,好不好?”
我看到了雜毛小道眼中濃烈的戰意,點了點頭,然後朝着身後吩咐道:
“龍哥,幫忙壓一下陣!”
Chapter 66 借人頭一用
黃公望聽了我們的對話,怒極反笑了:“怎麽,你們居然還打算隻讓他一個人,來與我交戰?”
龍哥聽得我吩咐,應聲接替了雜毛小道守在江邊的位置。我回答道:
“對啊,老蕭既然說要一個人幹死你,那麽我們自然也沒有反對的意見。所謂殺人立威,你這麽多年來闖下的惡名,倒也可以給我這兄弟當晉身的台階,要不然他以後如何服衆呢?”
雜毛小道提着雷罰走上來說:“對呀,黃老頭兒,我家那老頭子想讓我做茅山掌門,不過我總感覺不太能服衆啊。本來是不想做的,現在看到這麽多茅山子弟無辜死去,心裏面那責任感就膨脹了起來。所以爲了這墊腳之資,且借你項上人頭一用吧。”
我和雜毛小道的一唱一和,将邪靈左使給氣得半死。說實話,論實力,邪靈左使比我們都要厲害,即便是酣戰已久,也必定是還有殺手锏的。然而他被一衆高手團團圍住,隻想逃命;雜毛小道卻是攜着茅山衆道友慘死的激憤之心,但求殺敵,心志堅定,氣勢如虹。此消彼長,勝率孰高孰低,一眼望穿。
雜毛小道瞧見黃公望的眼神越來越氣憤,也不多言,将雷罰朝天空抛起,手往懷裏一探,出手便是兩根骨塊符恚大聲喝道:“老東西,看看這個吧!”兩塊符硪磺耙緩螅交替打出。邪靈左使冷聲一哼,也不閃避,直接将手中赤精銅劍朝着第一根挑來。
他是想着要制住這符碇威,化作屏障,不承想那第一根骨符竟然啥都沒有,根本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根骨頭,一動也不動,這讓黃公望一陣詫異,不及思慮,第二根驟然而至,他下意識地又去挑。結果剛剛一碰觸,骨符爆開,一股氣息直沖九霄,天雲翻滾,無邊幡旗從雲層垂落,朝着黃公望身上砸來。
落幡神符,此物能困鬼神,對修行之士卻并不厲害。黃公望有些吃驚,但沒有慌張,手中的赤精銅劍微微一抖,将那無邊幡雲給生生抵擋在外面。
還沒等他稍微地放松一些,便瞧見一把劍直接斬到了自己的眼鼻子底下來。
有我們在旁掠陣,雜毛小道一改先前穩紮穩打的風範,表現得十分兇悍,渾然一股拼命三郎的氣勢,跟我的戰鬥風格相像。如此也正常,雜毛小道乃茅山真傳子弟,不比我這半路出家的家夥,一身功夫和手段了得,無需依靠那悍勇來對敵,但是面對黃公望卻隻有舍生忘死,方才能夠與之一戰。
兩人都是絕世的劍客,一旦交鋒,身子便化作兩道根本無法捕捉的影子,在尋常人眼中幾乎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唯有紅黃之光芒,在其間閃耀不休。紅光乃黃公望手上的赤精銅劍,黃光則是雷罰之上的鍍體精金,皆是世間罕有之物。
戰況激烈,無盡兇險,兩人每一秒鍾都在與死神搏命。
我緊緊握着鬼劍,石中劍也是整裝待發,但卻不敢盲動。首先是爲了雜毛小道剛剛揚言要豎起來的那面大旗,此乃尊嚴一戰,不可留有污點;其次是這兩人交鋒,宛如高速旋轉的鋒利切刀,驟然有外力加入,很可能造成誤傷。
于是,以我和李騰飛一方,龍哥一方,小喇嘛江白與一衆紅衣喇嘛一方,小妖、朵朵、小姑、包子以及茅山餘衆這一幹衆人一方,四面八方,将這戰場圍堵得水洩不通。
東彪禅師乃天下十大高手之一,茅山傳功長老鄧震東是掌教真人陶晉鴻的師叔,皆是天下有名有姓的人物,小佛爺雖然戰而勝之,但不可能沒有一點損耗。聽江白說修煉枯木禅的寶窟法王也出動去追小佛爺,那麽此戰剩下的最重要一條大魚便是邪靈左使。
戰況持續,左使雖然氣勢一陣比一陣拔高,卻不曾想面前這個小自己好幾輪的小道士竟然如江中磐石,巋然不動,又見周圍衆人将缺口緊緊堵上,不讓他有逃脫之機,不由得露出了焦急之色,一把赤精銅劍越舞越快,如滿天繁星,朝着雜毛小道全身要害襲來。
黃公望戰得兇悍,雜毛小道哪甘示弱,催動雷罰内中雷意,劍身之上藍紫色電芒遊繞其間,高頻的磁場将周圍的空間都扭曲了,雷罰揮舞仿佛軟面條一般,出劍角度匪夷所思。
兩者皆是當世豪雄,遇強愈強,一時劍氣縱橫,戰場上不時就會出現深深的溝壑劍痕。我們都唯恐被波及,稍微地往外面退了幾步。如此幾次,我突然發覺黃公望似乎有意地朝着小姑她們那個方向靠近。
我不知道黃公望是否知曉小姑、包子的身份,但是從表面上來看,那兒是一堆老弱病殘,倘若能夠擺脫雜毛小道,以此處作爲突圍方向,倒也是不錯的選擇。如此一思量,我也有了些許算計,随時等待左使暴起,而我這邊便迅速支援。
果然,自以爲得計的黃公望在一次停頓的時候,将赤精銅劍插入地下,然後借着摩擦力,陡然朝上劈出了一劍。此劍集聚了此老畢生精力,形成一道劍氣,一劍斬出百米之遠,化作一道飓風。此斬恐怖,威力遠勝過雜毛小道最爲得意的虛空斬,無人敢撄其鋒芒,紛紛閃避。劍氣穿過大江,竟然使得湍急水流也赫然中斷,一劍斷流。
黃公望卻并沒有随着劍氣疾沖,而是折身朝着茅山餘衆沖去。此老身法若疾電閃耀,常人根本來不及把握,然而我卻是早有預判,身子如離弦之箭,前往截殺。
我快,處心積慮的黃公望更快,生死就在一瞬間,由不得他不出死力。
邪靈左使眼看着就要沖到陣前,卻見面前那個留着可愛西瓜頭的小女孩子突然揚起一根金色禅棍,朝着自己兜頭一打。黃公望出劍一擋,一股宏大如天的佛陀威能,從棍上蔓延過來,他那接近極限速度的身子被生生壓住,一口氣換不過來。又瞧見旁邊那個長相妩媚的小姑娘一腿踢來,竟然也有着磅礴氣勢。黃公望突圍受阻,胸膛之間血氣震蕩,難過得一口鮮血噴出,忽然感覺身後一陣勁風,下意識地飄身側閃,回手一擋,卻見自己整個視野騰空而起,接着便是那血霧,将自己的整個世界浸染,黑暗迅速蔓延開來……
Chapter 67 登峰造極時
我因爲沖到跟前兒,瞧得最是分明。那兇名遍天下的邪靈左使被雜毛小道一道預判準确的寒芒劈中,從胸膛到脖子處,整個兒都消泯于無形,黃公望的頭顱因爲體内壓力的緣故,旋轉一百八十度,高高跳了起來,正好與我對面。那張臉上滿是詫異,至死都難以相信自己居然就這麽被斬殺了。
此等高手已至化境,神魂無比強大,但凡有一點兒機會,必會逃遁千裏,兵解鬼仙,爲了防止他如同情魔一般殺之不盡,朵朵騰空而起,将其頭顱捧在手上,藥師佛慈悲棍點在其腦門頂兒上。我瞧見了一縷黑氣透頂而出,卻被慈悲棍上面集聚的佛光定住,隐隐之間還有佛音渺渺,将其完全籠罩。那黑氣堅持了不到五秒鍾,便化作一聲尖厲的慘嘯,灰飛煙滅。瞧見邪靈左使的殘魄被朵朵超度,我轉過頭來,瞧見雜毛小道一身淋漓大汗,正緩步走過來,于是朝他打了一拳,說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