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仔細打量了我一眼,眼神有些飄忽,顯然是有些不相信我的實力,委婉地說道:“無論做什麽,那也總要看你能不能出去先,如果連這頭癞蛤蟆都弄不死,談得再多也無用,你說是也不是?”
我點了點頭,說也對,沒有實力,一切都是浮雲。
說完這話兒,我給小妖使了一個眼色,讓她看住這個女人,然後回頭朝着正在水潭深處奮戰的雜毛小道喊道:“嘿,老蕭,怎麽樣啊,要不要幫忙啊?”
那家夥像一個跳蚤,在三足金蟾的身上竄來竄去,不時還給上一劍,将這頭奈河之霸撩撥得吼叫連連,不過這玩意實在太大,一直都沒有實質性的進展,聽得我這邊喊叫,他一臉郁悶地說道:“跟這種畜生幹架,一點兒意思都沒有,你要來就來吧!”
我雙腳一蹬,朝着水中那座肉山飛去。我沒有問魅魔朵朵在哪兒,因爲此刻我已經感覺到了一股純真而蒼涼、隐隐帶着一股禅意的氣息在三足金蟾身上流淌,這使得我信心百倍。小佛爺爲何這般厲害?是因爲他有着一個人腦袋那般大的本命金蠶蠱在,而我也深深明白自己的地位———我是一個蠱師!作爲一個養蠱人,我的實力并不僅僅隻是自己的拳腳和飛劍,還有肥蟲子、朵朵以及小妖。用一句簡單的話來講,咱也是帶隊伍的人。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之間我落在了三足金蟾那一座滑膩的肉山之上,這頭已經被雜毛小道撩撥得怒火中燒的癞蛤蟆頓時暴跳如雷,整個身子朝上方一躍,腦袋直接頂到了上方的岩壁,當再次落入水中的時候,我将鬼劍暴漲一倍,直接插入其脖子旁邊的傷口處。
鬼劍乃槐木制成,最是吸陰,一旦嵌入生活在陰陽界的三足金蟾血肉之中,立刻如飲血一般發黑發燙,瞬間讓它狂躁起來,龐大的身子不停翻滾,巨口大大開合,仿佛黑洞,吞吸各類物質,無論是流水、空氣還是我。我緊緊抓着鬼劍劍柄,奮力堅持着,看到我們身邊的這一片地方露出了一片淤泥來,周邊的潭水竟然被吸幹。
大量的潭水吸入腹中,使得三足金蟾肚皮鼓鼓,如同圓球,雜毛小道看着有機會,雷罰射出,然而這頭癞蛤蟆此刻仿佛渾然天成,鋒利如雷罰,竟然也給直接彈開了去。眼看着我都扛不住那股巨大吸力的時候,它的口中突然傳出了一聲稚嫩的六字真言來:“礎⒙铩⒛亍叭、咪、礧!”
黑暗中一根禅棍撐出,卡在了這頭癞蛤蟆的喉嚨口,一張俏麗可愛的娃娃臉出現在我的視野中,瞧見我,委屈地說道:“陸左哥哥,這個癞蛤蟆太壞了,罪孽深重,我感化不了它!”
朵朵是鬼妖,從這頭畜生的體内攀出,卻也是出淤泥而不染,十分幹淨。
面對她的内疚,我展顔一笑,說沒事,這家夥一輩子都在作惡,既然感化不了它,便将它超度了,免得爲禍世人吧,這也是一種慈悲。朵朵點頭,舉起手中的藥師佛慈悲棍。此棍乃佛教先賢聖物,輾轉流落于朵朵之手。
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雖然我兼學道巫兩家,但是不得不承認,佛門對于此等鬼物,卻是有着一套讓人敬畏的法門。三足金蟾與朵朵相比,一個是西瓜、一個是芝麻,然而這小山一般的家夥,仿佛沙雕潰散,被朵朵的藥師佛慈悲棍度化成光芒,星星點點,漂浮空中。
我帶着朵朵返回,朝魅魔微笑說道:“怎麽樣,現在你覺得呢?”
Chapter 57 婁超的怨念
魅魔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瞧着手拿藥師佛慈悲棍的朵朵,又瞧了瞧懸立空中、一臉傲然的小妖。以及肥蟲子,最後看向我,咽了一下口水,緩緩說道:“呃,有點意思!”
這不是有點意思,而是很有意思。朵朵的表現不但讓魅魔震驚,便是我也有些喜出望外。其實從朵朵一開始不見蹤影的驚慌之中回過神來,我便曉得雖然她是被這頭三足金蟾的舌頭卷入其中,但朵朵不應該這麽容易受到傷害。然而即便如此,我也萬萬沒有想到,朵朵之所以一直不露面,卻是想用那大慈悲,來感化這頭恐怖生靈。
雖然失敗了,但是朵朵卻能夠轉手将其度化,犀利之處,甚至比我和雜毛小道更加強大。當然,這并不是說朵朵比我和雜毛小道厲害,這不過是術業有專攻而已。師從藏邊鬼妖,朵朵身兼鬼道與佛法,再加上自身天賦,故而對于克制靈界鬼物,最爲擅長而已。
魅魔這話兒代表了全面降服。在她看來,能夠隻身力抗無數怨靈的小妖、舉手破去三足金蟾的朵朵,能夠将自己身上蠱蟲清理的肥蟲子以及天下聞名的左道,這樣的組合已經能夠笑傲群雄了,便是面對小佛爺,隻要天時、地利、人和諸多因素有利,未必不能戰而勝之。更何況“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小佛爺麾下的邪靈教衆多生異志,而我們身後不但有陶晉鴻這塵世間第一高手,而且還有整個國家作後盾。這樣一想,天平立刻傾斜了。
如此一來,倒也沒有太多的話語需要說明,我們開始清理起頭頂上的絲網來。這些繭都是前後兩批被三足金蟾吸進來的戰士,然後被魔鬼蜘蛛迅速包裹纏起。我與雜毛小道一起,将這些巨大的繭子給收攏起來,然後在小妖、朵朵和魅魔的配合下,一個一個都平鋪到岩地上,開始破繭。
這魔鬼蜘蛛吐出來的絲雖然沒有洛飛雨所用的天山寒蛛絲堅韌,但也十分難斷,不過這并不是什麽難事,不多時,我們便将這二十多人都從繭子裏面扒拉了出來。總共失蹤了二十五個人,我們隻救出了二十一個,其餘的人恐怕已遇難了。所幸楊操沒有在那些倒黴者裏面,而讓人遺憾的,那個婁超婁處長十足幸運,連擦傷都不多。
被從絲繭中救出來,抹了一臉的黏液過後,婁處長一臉震驚地四處張望,目光最後落在魅魔身上,大叫一聲:“魅魔,邪靈教妖人!”他倒也是好本事,在絲繭中悶了那麽許久,仍然是生龍活虎,足尖一點,朝着魅魔狂沖而去,根本就由不得我們去阻攔。魅魔雖然被我們壓得服服帖帖,但是面對這樣的角色,卻也不是好欺負的。右手輕輕一抖,白绫飛出,将婁超雙腳捆住。
猛然一抽,婁超整個人被帶着撞向旁邊的一根石筍,一聲呻吟倒地。
那些剛剛從絲繭中爬起來的士兵瞧見這情形,直接舉槍瞄準。我連忙阻攔,說大家先不要動手,這裏面有誤會。
這些戰士都是臨時抽調過來的,大多隻認識婁處長,而并不曉得我是哪位,于是都去瞅正在地上痛苦翻滾的婁處長。
魅魔被一衆槍支指着,卻也不慌,而是笑盈盈地看着我們,眼中之中不時閃過寒光。她有着憑空轉移的手段,便是飛劍也可以兜去,哪裏在乎這些并非修行者的士兵。我解釋說魅魔已經棄暗投明了,現在站在我們這一邊。
婁處長一臉質疑,說怎麽可能,這魔頭詭計多端,你可千萬莫要受了她的欺騙。
有着他這說法,士兵便朝着魅魔圍上去,一副劍拔弩張的場面。我也有些火了,将工作證拿出來,說道:“所有人都放下武器,不然我将視爲抗命不遵,予以擊殺!”
我的強勢态度立刻引起了一陣騷動,那些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猶豫,也有人臉上浮現了不滿。他們雖然沒有紅龍那麽厲害,但個個都是大軍區選拔出來的兵王,胸腹之中自有一股傲然之氣。
場面一時僵持不下,楊操上來勸慰,說你們自己的命都是陸首長救下來的,現在到底想幹嘛?
這話一說,那些士兵左右打量着這兒的環境,以及四處散落的死屍,心中也多了一些感受。他們也都是與有關部門合作過的,曉得這裏面的門道有多深。想一想剛才的險境,又瞧了瞧被魅魔一下弄倒的婁處長,不由得都低下了槍口。戰士們的自覺讓我好受一些,我三兩步走到婁處長面前,一把将他的脖子揪住,惡狠狠地說道:“我不想聽你任何的屁話,你若對我有意見,就留在肚子裏,如果再有這樣的情況,我不介意把你給留在這兒!”
我的警告讓婁處長感到一陣心慌,他本以爲自己的實力挺不錯,然而在魅魔、我和雜毛小道面前,根本就是一個還沒有學會走路的小孩,臉色鐵青,卻也沒有敢再說一個“不”字。
懾服婁處長,我開始四處找尋出口。先前的兩處出口,都被穴居人給炸垮了,甬道裏面堆滿了石頭,根本就沒有辦法出去。小妖自告奮勇擠入石縫之中,結果沒過一會兒,回來告訴我們,說穴居人在裏面放置了怨力十足的東西,那東西能夠污染靈魂,變得邪惡,她沒有敢再向前,于是折轉回來了。
這東西,應該就是剛才的那個深淵怨漿吧?我心中想着,突然聽到雜毛小道在另一邊喊道:“小毒物,過來,這邊有點兒情況!”
Chapter 58 耶朗古戰場
這兒是靠近岸邊的水潭底,按理說這樣的岩洞中是很少有淤泥存在,畢竟流水不腐,而且岩石很難化成淤泥,不過這兒臭乎乎的淤泥卻足足有兩指深,我皺着眉頭問他,說你不會想着走水道吧?
類似的水道我們不是沒有走過,不過那個時候有天吳珠在,什麽也不用擔心,而現在天吳珠在洞庭湖裏已經給那個綠臉大祭司繳去了,我們雖然能夠水中呼吸,但是别人卻根本走不得這條路,更何況根本不知道這兒的水路通向何方、有沒有出口。
雜毛小道搖搖頭,說非也,你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他扒開一大塊淤泥,我走過去,低頭一看,是一堆古怪而熟悉的符文,還有好多線條簡潔的圖案,有山有水,有圖有字。我立刻想到了曾經去過的五處耶朗祭殿,在那兒我也曾經見過許多同樣的圖案,接着我想起來了,這些都是古耶朗的符文,也是傳承自古巫鹹遺族的文字———難道說,這兒也是一處耶朗遺迹?我心中起疑,沒有再理會旁人,專心地查看着上面的符文。
我并不懂這些符文,但是潛意識中卻感覺到是那麽熟悉。楊操擠了過來,湊在旁邊看了一陣,告訴我,說這個地方,也許是一個門。
門?對了,我感覺的确講的是這麽一個意思呢。
大夥兒都興奮起來,全力扒開淤泥,将一整塊區域都清理出來,果然看到是一個直徑三米的圓形符陣,符陣正中有一個面目模糊的男子正在祈禱,旁邊有無數的小人跳躍。
我們都很興奮,趴在地上左看右看,雜毛小道擡頭問魅魔,說你們之前有沒有發現這麽一個地方啊?
魅魔搖頭,說:“這裏是臨時找到的,用來安置這頭三足金蟾和魔鬼蜘蛛。我是前兩天剛剛過來的,哪裏曉得這些?”我有些疑惑,想起先前下到這洞子裏面來,腳下還踩到許多骷髅,看着應該也并不久遠呢。正協商着,小妖提醒我們,說你們可得注意了,潭水又漫上來了,小心把你們都給淹了。
果然,水已經開始往上漲了,慢慢地浸到我們這邊來,估計用不了幾分鍾,我們的腳下應該就要被淹沒了。我心中有點緊張,此番大夥兒能否出去,估計關鍵就在這個神秘的耶朗圓陣上面,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夠将它激發出來呢?
雜毛小道建議我将雙手按在浮雕上面,然後激發力量,看能不能獲得認同。我照着做了,然而一動也不動。而後我們輪番使用了各種方法,都沒有效果。旁邊的戰士看得焦急,問他随身攜帶得有炸藥,要不要來一點兒。想起剛才那火箭彈,我的心裏面就不認同。這時朵朵突然說道:“陸左哥哥,你以前芝麻開門的時候,總是用血,這回要不然也試一試?”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倒是忘記了這茬,抓起朵朵可愛的臉頰就親了一口,然後拿着鬼劍來劃手指。我的鮮血雖然沒有什麽血脈遺傳,但是裏面卻蘊含着王的氣息,這是靈魂的印記,方才使得那耶朗祭殿能夠開啓。此刻血滴落圓陣之上,石闆浮雕突然一陣紅芒閃耀,那些字符都仿佛活過來了一般,如蚯蚓一般蠕動着,在岩洞其他地方搜索的人都圍了上來,我們下意識地退了兩步,仔細地瞧着這塊符陣不停地流動運轉。紅芒微微,并不刺眼,也沒有什麽熱力,但卻透出一股子溫暖的氣息來,讓我十分熟悉。雜毛小道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着,過了幾秒鍾,他咽了一下口水,贊歎道:“前人的智慧啊,真的不可小觑呢。”
感覺上過了很長時間,其實十分短暫,淤泥地下的浮雕石闆突然“咔”的一聲響,消失不見,突兀地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同時還傳來了巨大的吸力。先前三足金蟾的吸力與之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旁邊圍觀的許多人猝不及防,全數都被一股柔和的光芒托着,朝着黑洞下方沉落。即便是我,有鎮壓山巒的觀想之法,也止不住一點一點地朝着洞口滑落。
這股吸力十分奇怪,但凡是死屍或者沒有生命的物質,一動也不會動。
我是最後一個跌落的,在那一瞬間一道金光射入了我的胸口,三足金蟾留下來的毒囊精華,已經被這肥蟲子給全數吞食完畢。本以爲跌落深坑是很讓人恐懼的事情,卻沒想到那股溫和的氣息托着,仿佛落在了棉花堆裏面一般。黑暗僅僅隻在一瞬間,下一秒我的雙腳已經着地,還沒來得及打量,迎面吹來了一股磅礴的風,差一點兒就将我給直接吹倒在地。站穩了腳跟,發現剛才墜落在這兒的同伴大都分布在我的周圍,或坐或站或躺,看模樣都沒有什麽事。我們所處的這個地方,是一處巨大的平台邊緣,再往前面直走幾十步,就是黑暗深淵。
左手邊百米開外有一條大河,足有三十多米寬,洶湧磅礴,朝着下方飛流而下,形成了巨大的瀑布,以及震耳欲聾的水流聲。水流飛濺霧氣四散,使得這處空間的氣息有些濕漉漉的,讓人感覺心底裏都有些發黴,不過周遭又有氣流回旋,使得黑暗處一片幹燥。有士兵将強光手電打開,好奇地四處查看,仿佛到了一個新天地。
這個地方遠比上面的那個洞穴空曠,潮濕但清新的風讓人的心情也變得舒暢,那些戰士畫滿迷彩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然而我的心情卻變得有些沉重。
因爲在這兒,我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這時,我聽到楊操一聲大喊,說陸左,你快過來看一看。
我走過去,楊操拿着一件類似石劍的東西迎上來,我接過來看,這是一把銅劍,一邊被腐蝕了小半,另外一邊則被石漿包裹着,我有些不解,問哪兒來的?
楊操說:“這裏遍地都是。陸左你知道麽,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研究古耶朗的曆史,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這銅劍的款式就是古耶朗的,是古耶朗最精銳的士兵配備的。你再往那邊瞧,戰車、軍械、人和馬的骨骼化石———陸左,這是一個古戰場,你知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