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在魅魔全身上下遊弋,總感覺有一些不對勁兒。小妖瞧見我眼睛發直,伸手擰了一下我的耳朵,就這一下,我突然反應過來:“不對,你的手怎麽好了?”
魅魔當初在南海會所的時候曾經被我斬斷左臂,後來在邪靈總壇她也沒有恢複,然而此時她雙手抱胸,露出一對嫩藕般的胳膊來。見我這般驚訝,魅魔得意地揮舞了三兩下左手,說小佛爺的手段通天徹地,豈是你們這些凡人所能夠理解的?
雜毛小道嗤之以鼻,說:“嘿,你們這麽崇拜他,爲何暗地裏還偷偷反他,還準備把他拉下馬來?”
這話兒說得魅魔一陣緊張,下意識地喊道:“誰說的,我對小佛爺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鑒!”
我抄起鬼劍,指向魅魔,寒聲說道:“朵朵在哪兒?交出她來,我可以饒你不死!”面對我的威脅,魅魔的臉色好了一些,媚聲說道:“你說那個萌萌的小鬼妖啊,哎呀,真不巧,姐姐也很是喜歡呢,一會兒将你們給了結了,我便把她的神識磨滅了去,以後說不定又多了一樣保命的手段。”
聽她這般說,小妖立刻受不了了,大聲喊道:“老巫婆,你以爲憑着這一頭癞蛤蟆,就能夠說出這樣的大話來麽?”說着就朝魅魔沖去。然而那老娘們臉上卻洋溢着古怪的笑容,哈哈笑道:“既然敢在這兒埋伏你們,你以爲我就隻有這等手段麽?”她從身後拔出一方紅黑色的小令旗,使勁兒一揮舞,立刻有無數兇靈從水中噴湧而出,露出無數可怖的臉孔來,将小妖圍住。與此同時,我們頭頂上的絲網也瞬間破開,又有幾十頭人面魔鬼蜘蛛紛紛撲下。
魅魔埋伏許久,一經發動,立刻是雷霆萬鈞,山崩地裂。
那娘們腳下山丘一般的巨大蛤蟆口中吸力一直都在,幾乎沒有停歇,在這樣的情況下,移動就變得十分困難,然而面對那麽一群魔鬼蜘蛛,我們卻也不敢原地不動地站在那兒,當下也隻有各施本事,騰挪移動,避開這第一波攻擊。
在确定那三足金蟾來自奈河之後,這些巨型魔鬼蜘蛛的來曆也不用多想,雜毛小道步踏鬥罡,雷罰快若疾電,而我則觀想山巒,穩紮穩打,鬼劍遊繞,每次總能夠切出一些零碎來。
如此一番混戰,我們終于在這數十頭魔鬼蜘蛛的圍攻中穩住陣腳,小妖也超脫了那恐怖的吸力,将那些翻騰不休的惡靈給逼得節節後退。
勝利似乎就在眼前,伸手可及。
然而正當我伸出左手,将惡魔巫手卡在一頭魔鬼蜘蛛不斷張合的口器上時,突然感覺到一股讓人心悸的力量。我顧不得許多,直接縱身一躍,避開這讓人驚恐的攻擊。
身形剛剛穩住,我便聽到一陣巨大的轟鳴聲,腳下的岩石開始晃動,頭頂上的鍾乳石也紛紛砸落下來,雜毛小道大叫一聲:“不好,後路被斷了。”
我下意識地扭過頭去,瞧見我們前來的甬道已經垮塌,就連挨着甬道口的那一片區域,也都給亂石封得死死。這種混沌中帶着黑暗屬性的力量,很熟悉啊。我向黑暗的盡頭看去,瞧見一個渾身瘦弱、皮包骨頭的小人兒,正毫無畏懼地朝着這邊彎弓搭箭呢。
“穴居人!符箭!”
我一聲大叫。又一道箭光射來,幾乎是擦着雜毛小道的身邊射過,射穿了三頭魔鬼蜘蛛的身子之後,重重砸在了那甬道處。
轟,隆隆……又是一陣巨震,我感覺到那狹長的甬道已經完全坍塌,而我們回去的希望也就此斷絕。這時魅魔嘻嘻說道:“小佛爺的族人可都是地底天生的行家,這一回關門打狗,小家夥們,看你們往哪兒跑呢?”
Chapter 53 穴居人叛變
“跑?我們需要跑麽?”雜毛小道傲氣頓生,将雷罰抛出朝着魅魔冷聲笑道。
左道二人,自出道以來,大戰小戰不計其數,多次瀕臨絕境,死裏逃生。
便如傘兵,天生便是被人包圍的。此刻這等戰況,對于别人來說那是閉目等死,而就我們而言,也屬尋常———關門打狗,我們倒是要看一下,到底誰是人,誰是狗!
雷罰遁入黑暗,就在魅魔準備多說兩句嘲諷之言的時候,在黑暗中引弓待發的那個穴居人給一劍穿透胸膛,手中的那根在深淵中沉浸百年的符箭立刻失去準頭,朝上方射去。那符箭一與岩石碰撞,立刻産生了巨大的爆炸,無數岩石砸落下來,将這個家夥給直接壓在了石堆下面,接着光亮驟起,讓我瞧見在他的旁邊,還有十幾個與他差不多模樣的族人。
看來此處的伏兵遠遠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多,雜毛小道一擊得手,随即将雷罰一帶,化作一道淩厲劍光,朝着這些穴居人的身上斬去。這些家夥卻并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柔弱無力,一個頭發稀疏的老家夥從腰間解下一包東西,朝着雷罰抛來。雜毛小道最是機警,他瞧見這穴居人無論是時機的把握還是力道的控制,都屬上乘,曉得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當下不敢硬接,而是将雷罰收回。那袋子破開,裏面濺落出許多黑色的液體來,一落在地上,立刻有滾滾的黑煙升起,化作了一個又一個栩栩如生的骷髅頭。
“深淵怨漿!”
雜毛小道是識貨之人,曉得雷罰倘若是被這東西給沾染上,隻怕就要報廢了。當下将雷罰朝着水潭遠處的魅魔射去。
擒賊先擒王,雜毛小道騰身而起,朝着水潭那邊沖了過去,大聲喊道:
“小毒物,這些都是你的菜,由你來清理吧。至于我,就專門幹死那個老娘們兒!”
他朝水潭那邊沖去,周圍的魔鬼蜘蛛都朝我這邊猛撲過來,遠處的穴居人大部隊,除了少數幾個射手,也都沿着深潭朝這邊撲來。同時,頭頂上面不斷傳來撄撄蔹莸納音,不斷有磨盤大的魔鬼蜘蛛攀着絲線襲來。
場面一時混亂無比,壓力陡增。
情況越危急,我的心裏面越理智,戰鬥的潛能開始發揮。我首先考慮最有威脅性的,那便是在遠處不斷放冷箭的穴居人射手,那些家夥的箭技遠遠超出了當初我們在青山界時瞧見的水準,那經過千百年地火淬煉過的符箭就仿佛一支支槍榴彈,不但擁有強大的物理攻擊力,而且還對神魂具有一定的沖擊效果,如果放任它們進攻,那可真是一個大麻煩。
這些麻煩,我交給了最受信任的肥蟲子,這個小東西此刻已經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中潛了過去,相信不用多久,這爆菊天使一定能夠斬獲戰果。
接下來我所要面對的,就是這些魔鬼蜘蛛了。
在鬼劍、石中劍和惡魔巫手整體使出的防禦戰中,我已經算計好了許多事情,從懷中掏出了兩包白色的粉末來。在東莞城郊養蠍場一年多的蟄伏,并非代表着我止步不前,經過不斷的磨煉與總結,對于蠱毒的理解和制作,天下能夠與我并肩者不出十指。對于一個修行者來說,這些蜘蛛實在是個麻煩,然而對于一個養蠱人來說,它們其實還是有着許多弱點的———比如面對此時我手中的這火騾蠱。
所謂火騾蠱,其實就是火娃的簡化版,大體也就是勾動對手體内陰火,将其身體裏面的磷質萃取而出,然後焚燒,達到消滅對手的手段。具體方法不宜詳解。此蠱因爲某些特殊性,并不适合與人的交手對戰,但是對于清理蟲群,卻是十分給力,這些紛紛前來的魔鬼蜘蛛,大雖大些,但是卻也沒有什麽可以讓人恐懼的。很快,我的面前就燃起了熊熊烈火,烈火幾乎瞬間就兇猛起來,朝着四周擴散,而我則腳踏鬼步,三腳兩腳,繞出了重圍。這些火焰是由内而外激發出的,但凡被火騾蠱給沾染到,即使跳入水潭,也澆滅不得半點,反而給水中增添了許多光亮。
一時間火煙四起,那些手持長矛沖到我面前不遠處的穴居人也被這炙熱的火舌吓得止步不前,隻是不斷地揮舞着手中的武器,大聲呐喊威脅。他們說的是古苗語,我勉強能夠聽得懂幾個音節,然而整句下來,根本就如聞天書。不過他們經過小佛爺這麽久的招安,也有一些能夠說漢話的人,比如剛才一袋馊水破掉雜毛小道雷罰飛劍的那個老家夥,他便憤怒地朝着我的鼻梁指道:“叛徒!”
這個字眼我倒是一下子就聽懂了。當下将鬼劍橫立胸前,一臉嚴肅地說道:“叛徒?哈哈,一群子民對自己的王宣稱對方是叛徒,你們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
我心中癢癢,想着抛出王的身份,不知道這些人會否倒戈相向,納頭便拜?然而讓我失望的是那個老家夥臉上露出憤然的表情,大聲罵道:“千年的輪回,已經将你的靈魂給玷污了,你早已經不再是我們尊敬的王,而是一個整日與仇人飲酒作樂的仇寇。武陵王已經代表所有耶朗遺民的意志,将你的王權給剝奪了,現在的你,不過就是個叛徒而已!”
我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個看着如同怪物一般的地穴人,居然什麽都知道。他似乎就是這一夥人的頭兒,面對着我的話語,想起千年以來的祖訓以及威嚴,心中多少也有些慌了,隻是用那憤怒來掩蓋着,根本就不容旁人來理解,直接大聲下令,要将我給殺死。
這老頭能懂人言,然而其餘人卻都不識,聽得命令,立刻分散兩邊,朝着我憤怒地大聲吼叫,等待着後方射手的進攻。然而預想之中的符箭并沒有如期而至。老家夥扭頭看去,駭然發現自己留在原地的四個弓手已然倒了兩個,另外兩個則不斷地揮舞着手中的藤弓,朝着四周揮舞,口中還哇哇地叫喚,仿佛碰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這變故讓那個一雙眼睛鵝蛋大的老家夥有些猝不及防,而我這邊則已經完全度過了屠殺族人的心裏障礙,将鬼劍一抖,寒聲說道:“你們既然抛棄了自己的尊嚴與驕傲,投入了那個叛徒的懷抱裏,那麽就由我來終止你們肮髒的一生吧!”
我将鬼劍立于身前,劍刃輕輕碰了一下額頭,向這些曾經爲了崇高目标而獻身,但是最終堕落的族人緻敬。
戰鬥瞬間爆發,這些已經被黑暗污染了意志的耶朗遺族化身爲最恐怖的惡魔,大聲呼嘯着朝我這邊沖來。他們仿佛打了雞血一般悍不畏死,舍命沖鋒,手中那古舊的長槍上面,滴滴答答,浸泡着先前讓雜毛小道畏懼的深淵怨漿,然而手持鬼劍的我,哪裏會有半分恐懼,鬼劍化作黑白無常的索命鐵鎖,一個兩個,鮮血噴濺,無數大眼無毛的頭顱便四處飛揚開來。
穴居人最讓人恐懼的也就隻有符箭一道。一番酣戰過後,衆人皆伏卧其間,唯獨那老家夥還活着,然而我的悍勇已經将他的膽子吓破,一步一步地後退,不敢置信地呢喃說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沒有再理會他,準備将這個老家夥幹掉。然而它那醜陋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瘋狂的笑容,從懷中拿出一個東西,朝着黑暗中奮力一擲,結果一陣地動山搖,整個山體都顫抖起來。
Chapter 54 招降的可能
整個空間足足抖動了十幾秒,在穴居人出現的那一塊出現了大量的坍塌,大塊大塊的岩石跌落下來。老穴居人瘋狂地大笑着:“哈哈哈,你這個叛徒,前後兩條路都給我堵住了,水潭裏面有三足金蟾吐出的毒液,誰在裏面待着都會被腐蝕成骷髅,你就在這裏等死吧。沒有了你,我們的新王,還有純潔的公主一定會帶着族人毀滅這個肮髒的世界,将所有背叛和侮辱過我們的人打入地獄。到了那個時候,新世界裏面,就隻有偉大的耶朗王朝了。”
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轟垮退路之上,老穴居人沒有了一點兒反抗之力,被我一腳踹倒在地。我将鬼劍前伸,挑起地上這個模樣猙獰的老頭兒,臉色冰寒地說道:“對你來說,武陵王有那麽值得追随麽?”
老穴居人一口黑牙被我搗碎,擡起頭來,瞪着我,瘋狂地笑道:“對啊,他是千年以來最偉大的君主,是不朽的傳奇,相比懦弱猶豫的你,他雄心勃勃,強大而充滿力量,他沒有忘記自己的敵人是誰,沒有忘記給耶朗帶來無盡傷害、甚至滅族的那些人是誰,憑什麽我們要在黑暗的洞穴裏面茹毛飲血,而那些飛升者的後裔在享受着美妙的陽光和空氣?耶朗大聯盟都已經被滅了,爲什麽要我們來承擔那責任?王帶給我們希望和永恒的仇恨,讓我即便是死,也會追随到地獄!”
“那你去死吧!”我受不了這老家夥瘋狂的眼神,将他的身子一腳踹得跪起,橫着一劍,那醜陋的頭顱便高高飛起。
做完了這一切,我無端感到一陣恐懼,卻聽到雜毛小道在遠處大聲喊:
“小毒物,你丫愣着幹嗎,還不趕快過來幫忙啊?”轉頭看去,雜毛小道、小妖與潭中的對手戰況激烈。小妖在空中與邪靈教從陰陽界中帶來的兇靈戰成一團,不斷有兇靈帶着厲嘯聲隕落,小妖的身上也不斷地添着傷痕。雜毛小道在三足金蟾和魅魔的夾攻之中,将那頭癞蛤蟆斬出了好幾道深深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