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情光想一想,就讓人感到渾身發涼。瞧見我和雜毛小道臉色鐵青,表情憤怒,洪安國又解釋,說現在也隻是一點兒風聲,我說與你們知曉,小心提防便是了,無需太過在意。
雜毛小道冷笑,說:“我們倒也沒有什麽恐懼的地方,即便是事情到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增加内耗而已。真要惹急了,我們隻會比邪靈教更加恐怖。”
這話題談得有些沉重,我們便沒有再往下展開,而後洪安國說起了之後的追索。他們一路跟随着邪靈教的大部隊南下,得知這些家夥目前正在大雪山至大涼山一線休整,經過這一陣緊張忙碌的調兵遣将,再加上如我們一般助拳的援兵到來,相信将這夥喪心病的家夥狂消滅在山裏,并非難事。目前已經将目标大概确定在金沙江谷底和大風頂兩處,一旦有确切消息,應該就會重拳出擊,将其剿滅幹淨,不留後患。
這話兒談完,洪安國又談起了一些小事,比如他們在逐尾追尋的過程中,還碰到了落單的邪靈教徒,費盡精神将其活捉,正想審問呢,結果這人的腦袋炸裂,卻是活不成了。随行的蠱師談及,說這些人是被下了蠱毒。
另外,他與新入行的一個女孩兒閑聊的時候,還談及過我,說是認識我,還是老熟人呢……話說到這兒,雜毛小道不懷好意地問,人漂亮麽?
洪安國說長得不錯。我瞥了一眼小妖,看她面無表情,嘴角卻已挂上冷笑,正想問一下名字,房門被緊急敲響,楊操過去開門,結果一臉嚴肅地回來,告訴我們,說有緊急情況,前指請我們立即過去,有要事相商。
Chapter 47 一意且孤行
我們一直來到前線指揮部,大廳裏面依舊有好多人在,而且比我們之前所見的更多了,各色打扮的人都在,想必都是來支援的。在這些人裏面我意外地瞧見了李騰飛,一臉陰郁地坐在角落,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而除魔則别在他的腰間。此刻的李騰飛再也沒有出道時的青澀和魯莽,已成爲一個真正沉穩的男人。我們一進來,他便擡頭看了過來,微微地點了一下頭,卻并沒有上前來與我們招呼。我瞧見了他眼中沉斂的悲傷,以及如火山一般的憤怒。在這一次的劫難中,老君閣除了他和首席長老李昭旭因沒在青城山上而幸免于難之外,自閣主滄海道人以下的一百多号人,全數殁于此役。
如此遭遇,大家也沒有什麽寒暄的心情,隻是彼此沉重地一點頭,便再沒有多言。
洪安國和楊操都沒有開會的資格,留在外面的大廳中,我們被人領到了旁邊的一處小會議室裏。裏面有七八個人,爲首的正是西南局的那個冷面副局長。小會議室的人大部分起立,對我們的到來表示了歡迎,冷臉副局長還将這裏面的人一一給我們做了介紹。這些都是特勤局的高層,以及和我們一般的頂尖高手,其中一個留着一臉花白胡須的老和尚,是來自福建龍岩天宮山圓通禅寺的東彪禅師,赫然也是天下正道十大高手。
在得知了我們的身份之後,東彪禅師撫須微笑,說素聞兩位小友的名聲,如今方才有幸一見,果然是天人之姿。
這老和尚的地位十分高,我們倒也不敢怠慢,連連拱手道謝。
不過他的話語雖然客氣,但是我總感覺到一股不鹹不淡的态度,并不親切。轉念一想,坊間傳言這年輕一輩之中,左道二人已經能夠跻身十大高手之列,然而所謂排名,從來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有人擠進去,自然也會有人騰出來,所以東彪禅師對我們有試探之意,也屬正常。
會議開始。前方剛剛傳來消息,說前往大風頂查探的兩個小隊,分别在夜間八點半和九點四十,與前線指揮部失去了聯系,在當地的同志确認下,他們應該是遭到了襲擊,所以前指需要立刻組織一隊人馬前方大風頂失聯處進行排查,如果遇到邪靈教分子,立刻予以剿滅。目前隊伍已經召集完畢,但是需要高手鎮場,所以這才将我們給招來。
東彪禅師将會在明天與陸續彙合而來的大部隊前往金沙江谷底,因爲前線指揮部經過分析和推算,判定在那裏盤踞的邪教分子,應該就是這次襲殺青城山的主力,到時候茅山的鄧長老以及其餘人馬,也将會前往那處。
冷面副局長問我們對于這安排有沒有什麽異議,我問今晚這次行動,由誰來指揮?
冷面副局長指着旁邊一個紅光滿面的中年人說:“婁超,西南局第一業務處處長,是西南局爲數不多的戰将,這次行動将由他來指揮。”
婁處長四五十歲,太陽穴凸起,眼神銳利。當我們瞧過去的時候,他站起身來,與我們握手,然後還略帶些惶恐地說道:“本來此次是應該讓您來指揮的,不過因爲主要是西南局和各門派的聯合行動,另外還有兩個中隊的特種部隊需要協調,所以……”
面對着他的擔憂,我和雜毛小道都點了點頭,說具體的事情還是由專業的人去做,我們服從指揮就是了,這個沒有什麽問題。
見我們并沒有表示出不滿,場中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冷面副局長起身宣布,說:“事情緊急,時不待我,那麽就不用說太多了。第一批的部隊已經開拔,現在既然已經确定下來,那麽你們就出發吧。記住,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和雜毛小道出了小會議室,直接回落腳地收拾随身物件。沒多時便有人過來接我們,是那種很結實的軍用吉普勇士。爲了不引人注意,我還是把小妖和朵朵喚入了槐木牌中,隻有雜毛小道的小黑狗和虎皮貓大人留在車中。
同行的人很多,長長一列車隊,而楊操、洪安國和李騰飛則擠到了我們的車子裏來。這邊問起,才曉得李騰飛也是剛剛康複,從西北趕過來的。他們老君閣的首席長老李昭旭,那個胖胖的老頭兒已經奔赴了金沙江的谷底前線。
我們前往的大風頂,地跨涼山彜族自治州美姑縣、雷波縣和樂山市馬邊彜族自治縣三縣,主峰摩羅翁覺足有四千餘米,發轫貢嘎山,脈連天府國,雄昂南天,俯瞰峨眉,地形十分複雜,交通也并不便利。我們趕到事發地點的時候已經到了淩晨時分,兩百多人入駐,因爲訓練有素,倒也不會忙亂。
先頭部隊有人在這裏接應,婁處長與這些人了解完情況之後,曉得露頭的邪靈教衆并沒有走多遠,于是決定留一部分人員在此建立通訊基地,其他人則徒步進山,務必将那些家夥給揪出來。
人員很快就分配完畢,洪安國被指令留在這兒,楊操、李騰飛與我們一同上山,同行的還有二十多名西南特勤局行動處的精銳,以及同樣數量各派前來支援的好手,除此之外,還有來自于四個不同特種部隊的戰士,總共有一百八十多人。婁處長對我們極爲恭敬,卻沒有怎麽太在意我們的想法,隻是将我們給高高捧起,但是無論是追蹤路線,還是實力分配,他都更加注重先頭部隊的意見,而且基本上是一言而決,表現出了幹練和強勢的一面來。
我們行走在搜山隊伍的中間部位,兩邊是配備得有夜視設備的特種兵士。他們常年都在山林中訓練作戰,個個都是叢林戰的專家,表現出來的實力相當驚人,并不比修行者查上許多,而當他們配備上現代化武器之後,更是比修行者更讓人忌憚。
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确,在獠牙展露的國家機器面前,修行者其實遠遠沒有人們想象的那般強大。
時值深秋,山上古樹葳蕤,陰翳密布,枯枯碎碎,榮榮竭竭,又有溝壑縱橫,群峰羅緻,陡岩兀立,雲霧缭繞。山勢變換莫定,深夜霧氣又重,追蹤起來十分辛苦。
不知不覺沿着山路,來到一處夾雜在山岩絕壁之中的竹林子裏,側耳一聽,林下有許多準備冬眠的老蛇,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尋常的氣息。
楊操告訴我們,說大風頂這個地界屬中亞熱帶季風濕潤氣候區,區内物種十分豐富,著名的國寶大熊貓也在裏面,說不得這裏就有那麽一頭呢。這話兒是說笑了,但是雜毛小道的臉色卻嚴肅起來,他擡頭找了一會兒早已離開的虎皮貓大人,找尋不着,語氣沉重地說道:“雲蒸霞蔚,霧濤洶洶,婆婆娑娑,斑斑駁駁……這個地方不簡單。隐隐間有陣法規則籠罩,恐怕是有埋伏啊!”
雜毛小道少有虛言。楊操立刻趕到前方去,找到此行的指揮官婁處長,說起此事。沒想到婁處長卻告訴楊操,說這大涼山他自就職以來,來過十一次,也沒聽說這裏有啥子陣法,時間緊迫,不得耽誤,繼續前行。
楊操折回來的時候,臉色有些不好,顯然是婁處長和其餘人說了些什麽不堪的話語。就此來看,洪安國的提醒倒也不是空穴來風。我四處打量,也沒有感覺出什麽異常來,問雜毛小道是不是确定,因爲現在的一切,看起來都十分尋常。雜毛小道搖頭,說:“不對,這裏的感覺真心不妙啊……”
話音未落,我們的腳下突然一抖,天地一陣轟隆,兩邊的山壁坍塌,直接砸落下來。
Chapter 48 武侯五行陣
雜毛小道的符文之術師承李道子,而法陣則是師從于虎皮貓大人,這兩位都是當年這行頂尖的大拿,故而他對于類似之地最爲敏感。
寂靜的山林中驟然響起了這般的動靜來,不用想便知道是我們的先頭部隊中了伏擊,誤入了法陣之中。此時此刻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感覺到一條條鮮活的性命消失于林子之中,雜毛小道立刻吩咐旁人不得妄動,小心朝中間集合,全身戒備。告誡完畢後,便朝着前方的竹林子狂奔過去。我幾乎沒有半點兒猶豫,抽出鬼劍緊随其後。
搜索隊伍大體呈扇面陣形,彼此之間的相隔并不遠,我們很快就趕到了前方。前鋒部隊在遭到攻擊之後,立刻抱團收縮起來,倒也沒有太多的驚慌。剛才石柱和岩壁垮落,倒是砸死了二十來個士兵,而且還有一些人與大部隊離散了。
我們兩人趕到的時候,法陣之威也已經進入了尾聲,隊伍中有人施展神通,吹出一陣狂風,将前方黑色的霧氣吹散一些,能夠瞧見夾雜在竹林之間的巨大石柱。這些石柱有幾人合圍那般粗,高的足有十來米,低的也有四五米,根基不實,上方搖搖欲墜,随時都有可能跌落下來。此時,婁處長已經收攏了隊伍,瞧見我們沖上前來,不由得沖着我們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們怎麽上前來了,中軍沒有太多的修行者,過于薄弱,如果無人壓陣,稍一沖擊就會大亂的。這樣的責任,誰負得起?”
聽他這般的以勢壓人,我不由得想起楊操來時曾經跟我說過的一件事情,說這婁處長在趙承風在位時,被人譽爲袖手雙城手下第一幹将,據說還有望在換屆的時候成爲西南局的業務副局長。由于洗牌行動他再無希望,心中難免會有些氣憤。我原本以爲他并不會因此而影響工作,沒想到這人的腦袋一旦被沖昏了,便總是能夠幹出一些蠢事情來。
婁處長進山以來,便一意孤行,因爲怕我們搶功勞、搶指揮權,便将我們安排到了打醬油的中軍,而且根本不理會雜毛小道的警告提醒,一頭闖入陣中來,即便是到了現在,他居然還想要責問起我們的責任來,果真是昏了頭。
心中雖然氣憤,但是大敵當前,最忌内讧,雜毛小道也不想多惹事端,嚴肅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現在的情況如何?”
婁處長沒有言語,旁邊一個戴着眼鏡的男子說道:“前方的山路塌陷,我們的向導和幾個同志陷入其中,而這裏好像被人布置了武侯落石陣,将前路給堵住了,剛才有戰士觸動了機關,結果又給砸死了一些。”
我吸了一口氣,有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從前面飄來,隐約間還有痛苦的呻吟之聲,顯然是還有人沒有死透,正在呼救求援呢。可是這兒的衆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給吓倒了,一時間隻知道收攏隊形,卻沒有實施救援。
想到這些剛剛死去的生命也許隻要再小心一些,就能夠逃脫此刻的厄運,又看到被衆人簇擁在中間,圍得嚴嚴實實的婁處長,我的臉色就變得一陣鐵青。雜毛小道沒有多說,足尖輕點,帶着他那條小黑狗朝着前方的一片混亂沖去。默不作聲地前沖,将衆人吓了一跳,害怕他又引發什麽機關,給集中在此的前鋒部隊引來打擊。
眼看着雜毛小道消失在前方竹林,婁處長一臉不忿,朝着我抱怨道:“兩位修爲雖強,但也是答應過我們的,萬萬不可私自胡來,要是萬一出現了什麽問題,這責任該誰來承擔呢?”
面對着這大爺的指責,我鬼劍前指,對着這個紅光滿面的中年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婁超,收起你那滿肚子的龌龊心思吧。如果你是想着把個人的利益和情緒來淩駕到這二百來号人的性命之上,我可是有先斬後奏之權。
别以爲我對你客客氣氣,就不會弄死你?笑話,你知道我這把劍下,斬殺過多少宵小麽?”
所謂爲人,有時候需要妥協圓滑,然而有的時候卻一定要果敢直接。婁處長這态度已經是昭然若揭,如果我繼續容忍下去,隻怕一會兒我們真的就要給他賣了。我這邊既然直接挑明了,他如果還敢不顧衆人的利益,肆意妄爲的話,那麽我便真的将他給斬殺了,給這些無端枉死的士兵們送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