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時的我也管不得許多,我對這兒的路況不熟,不把這家夥撂倒,根本就逃不脫。盡管我不敢确定此刻的我到底是肉身,還是魂體,但是不想死,就要拼命,不然就是要命。
心中升騰而起的濃烈戰意讓我再無恐懼,一個黑虎掏心,直擊這家夥的左腿膝蓋,配合着觀想法門的巨大力量将這牛頭魔怪打得一個踉跄。不過這對于它沉重的身子來說隻是小傷,它的臉上一陣黑蟲翻騰,露出了猙獰的面容和雪白的利齒,俯身下來抓我,我早就往旁邊躲開,下一秒我直接騰空而起,一腳踹往它的腦袋。
這集聚了我全身力量的一腳,别說是人頭,便是鋼筋隻怕也承受不住,我信心滿滿。然而誰知道這家夥腦袋一擰,竟然化作了一大團的黑色火焰,直接将我的腿給包裹進去。我整個人懸在了半空中,心中暗叫不好,結果肚子中了一拳,黃膽水都直接吐了出來。牛頭魔怪并沒有停止攻勢,它雙手合攏過來抓我,瞧這架勢,仿佛是想要将我給生撕活剝了。在這最緊要的關頭,我突然想起來,當日震鏡就是吸收了一具牛頭藍血,方才一舉晉升等級。
我隻有将逃生的希望交到了它上面,手往懷中一摸,鏡子照住巨大的牛頭:
“無量天尊!”
Chapter 19 邪靈教現蹤
藍盈盈的光華兜頭照去,仿佛實質一般地凝結在牛頭魔怪的表皮上,那些翻滾不休的蟲子在這光華照耀下,瞬間停止所有動作,然後表面開始結晶,并且繼續朝着身子其餘的地方蔓延過去。我感覺束縛住自己身子的力量正在迅速衰弱,立刻使勁兒一伸展,從半空中掉落下來。
我擔心牛頭魔怪會繼續追來,落地後一個蹬腿,人沖到十米之外,這才回過頭來,瞧見那巨物整個兒都化作了一尊巨大的藍色水晶雕塑,僵立當場,栩栩如生,然而卻沒有半點生機,冰棍兒一般,不知道是被封印住了,還是靈魂被直接湮滅了。
我不由得感到一陣無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将震鏡放在手中反複端詳。
這東西依舊還是原來那般簡樸的古鏡模樣,上面由雜毛小道紋繪的破地獄咒因爲時間太久了,顯得有些模糊,鏡面之上洋溢着一股濃烈的藍色光華。
我正仔細打量,鏡面水波蕩漾,竟浮現出了一張端莊妩媚的女人面孔來。
不知道是不是環境的緣故,人妻鏡靈給我的感覺可比以前要強大許多,她雖然不能說話,但是眼神之間卻多了幾分雀躍之感,也頗爲得意。不過能夠将這樣的牛頭魔怪冰鎮當場,她得意也是正常。我正想給她一點兒鼓勵什麽的,突然感覺到身下的土地正在不斷地顫抖,地上的泥塊跳動。
我心中一緊,知道這牛頭魔怪的同夥過來了。一個牛頭我都耍弄不得,要是來一堆,我可真的要跪了。我不再多想,直接從地上跳起來,朝着林子深處跑去。
危機逼迫之下,我身輕如燕,急速飛掠,逃離了剛才戰鬥的現場。一路疾行,發現我身處的這樹林十分詭異,樹木模樣幾乎千篇一律,豎直朝上,彼此之間的間距都差不多,而且地上也基本沒有什麽雜草,四處都是灰蒙蒙的,潮濕陰暗,越往裏面走,那光線便越加黯淡。我能夠感應得到林子裏面有許多強大的陰魂存在,面對這些東西我或許不會恐懼,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憑着?場接觸,輕輕一試探,立刻遠遠避開。
不知道跑了多遠,突然眼前一亮,竟然沖出了密林。左右前後一打量,居然是遼闊的荒野,一望無際的戈壁,大片大片的灰積石,遠處似乎有高山,而且還是頂上有火焰的活火山,不過這些景象都被灰蒙蒙的一切給遮掩住了。放目看去,天際寥廓,無端生出了許多蒼涼之感來。我來不及欣賞這種色調晦暗的風景,也不敢朝着那看上去随時都會爆發的火山行進,于是朝着另外一個方向離去。
爲了維持體力,我在一個方向上保持同一頻率的高速跑動。黑暗将我掩藏,而遁世環則使得我如同一滴水融入了海水中。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感覺地皮的震動漸漸遠去,這情形讓我的神經稍微輕松一點,不過也不敢停止腳步。又跑了許久,感覺黑黢黢的前方似乎出現了一絲亮光。
這亮光顯得那麽耀眼,仿佛燈塔一般。出于對光明的向往,雖然我曉得那兒危險性可能會更大,但終于還是厭倦了那讓人絕望的黑暗,快步朝着那兒進發。
足足在曠野裏疾奔了一個多鍾頭之後,發現并不僅僅隻是一點亮光,而是一處繁華的聚集場所。
有了光,便有了色彩,世界再也不是一片黑暗,而我眼中的景色也不再是一片灰色。那是一個荒野中的小城鎮,有高高的樓閣,也有一片又一片低矮的棚子,似乎還有街道和牌樓,最外面還用一排籬笆圍着。當然,我這兒所隔甚遠,隻能瞧到一個大概,細節方面并不是很清楚。
我不曉得自己到底是處于一個什麽樣的狀态,此情此景已經完全颠覆了我所有的世界觀和價值觀,讓我根本就難以去相信這是真實的,或者僅僅隻是洛十八弄出來的一個幻境?不過萬事需謹慎,我從最寂靜的邊緣靠近這個聚集地。鎮口挂着氣死風燈,吊在豎杆上不斷搖晃。鎮子裏似乎還蠻有生氣的,人來人往,不過瞧着那些人古色古香的打扮,我的心中駭然,使勁兒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哎喲我去,疼!
這鎮子有說不出來的詭異,我緩慢靠近,一直來到了籬笆邊,通過空隙瞧過去,好像走到了一處熱鬧的仿古旅遊景點,裏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在這兒行走、歡笑,讨價還價,似乎并沒有什麽異常,唯一讓我感覺有些不對勁兒的,是不時有一隊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從街道處穿行而過。
我仔細地盯着那些士兵,并沒有瞧見面盔之下的臉,過了一會兒我終于想起來,這東西,是符靈陰兵。既然如此,那麽這裏就是流傳已久的鬼城,或者說鬼鎮。
沒有人曉得幽府的情形是怎麽樣的,即便虎皮貓大人這樣能夠去而複返的角色,每每有人提起,也總是避而不談,仿佛裏面有大恐怖。不過除了幽府之外,無論是民間傳說,還是道家典籍,或者雜談異志之中,都說起過鬼鎮(又作鬼城、鬼村),這東西是靈魂停留的居所,很多強大的鬼魂和妖異,都會在這裏生存,這裏有秩序、有法則,也有強權。
我怎麽會來到這裏,難道我已經死了,又或者我被洛十八給流放到了這兒?
我心中疑問無數,不過腳步不停,直接一個助沖翻騰,越過籬笆,進了鬼鎮裏面。我沿着籬笆附近低矮的房子緩慢前行,在陰影中行走,然後看着寬闊的街市,幾次想要走出去,拉一個人過來問詢一番,然而直覺告訴我這是不行的,作爲一個外來闖入者,我一旦貿然出現,必然會有巨大的風險,而此刻的我,已然承擔不起了。
我用遁世環将自己的氣息小心收斂,在角落中觀察了外間許久,腦子有點兒亂。突然,遠方傳來巨大的震動,我扭頭看去,視線的盡頭出現了一排高大的身影,影影綽綽,皆是尖銳的牛角。
追來了!我的背猛地靠住牆壁,一滴冷汗從鼻翼間滑落下來。進退兩難———繼續隐藏在這兒,還是沖出去?突然,巷道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來:“陸左,怎麽是你?”黑暗中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孔來:許鳴?
那人稍微走近了一些,果真是消失了很久的許鳴。他打量了我一番,又扭頭看向了地平線處的黑影,沉聲說道:“呃,那些靈魂巡獵者是沖着你來的?”我曉得他所說的“靈魂巡獵者”就是我所遇見的牛頭,于是點了點頭,說是。許鳴并沒有再多問我,而是朝着我一招手,低聲說道:“這裏不安全,跟我來。”
說完,他回身帶着我往巷道裏面走去。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跟上了他。
許鳴是佛爺堂的人,按理說我們見面應該就會直接掐起來的,不過在這個讓人絕望的地方,能夠見到一個熟人,盡管他的身份還是敵對的,我都沒有理會。跟着許鳴七轉八轉,最後來到了一個小院子前,許鳴先是将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了一下,這才推門而入,然後招呼我進去。進了院子,又直接進了房子裏面。裏面沒有人,布置很簡單,桌椅床榻,如此而已。許鳴将門關上,轉過頭來問我:“陸左,你到底是怎麽來到這兒的?”
我并沒有回答他的話語,而是将一直憋在心裏面最大的疑問說了出來:
“這是什麽地方?”
“什麽地方?”許鳴顯得有些好笑,說:“你都已經來到了這兒,難道不曉得這是哪裏呢?”我搖頭,說:“是,我不曉得,莫名其妙就出現在這兒了,到現在腦子裏面還是亂糟糟的呢。”許鳴見我的表情并未作假,摸了摸唇上的胡須,正要回答,突然臉色一變,拉着我就往床榻旁邊的一個木櫃子裏面推。
我不解其意,這時院子裏響起了一聲喊話來:“許鳴,你在裏面麽?”
許鳴将我藏好,這才扭頭回答:“我在呢,進來吧。”
聽到這聲音,藏身木櫃子裏面的我身子一僵,一雙眼睛瞪得滾圓———這聲音,分明就是邪靈教地魔。
Chapter 20 七天回魂夜
雖然瞧見許鳴讓我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但是我萬萬沒想到它實現得如此快速。特勤局傾全局之力,我和雜毛小道走遍大半個中國都沒有找到一根毛的邪靈教,居然會在這個詭異的地方出現了———這就是他們消失不見的真正原因麽?
容不得我多想,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甕聲甕氣地與許鳴說道:“外面來的那些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曉得小佛爺藏身在這兒?”即使面對地魔這般恐怖高手,許鳴卻一點兒也不驚慌,他平淡地說道:
“應該不可能。小佛爺最近在進行獻祭,有教内一衆高手掩護,還有那頭本命金蠶蠱在,安保措施地魔大人你是最清楚的,怎麽可能會出現意外?那些家夥過來,應該有别的原因吧?”
聽了許鳴的分析,地魔不安的心稍微地釋緩下來,坐在了木櫃旁邊的椅子上,與許鳴随意聊了幾句話,突然問道:“許鳴,你靈魂異變,又有南洋靈學研究最深入的黑巫僧班布上師加持了法力,早就已經超脫于那些家夥的控制,按理說你這樣的人如果獨自修行幾十年,未來的道上必有你的一席之地,你爲何要從了小佛爺呢?”
面對地魔的試探,許鳴不動聲色地說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我則很清楚自己的方向在哪兒。”
許鳴的話語裏沒有半點兒實質性的東西,十分敷衍,而地魔似乎沒有了往昔老謀深算的性子,又說道:“小佛爺到底要做什麽,現在已經越來越明确了。每一個曉得的人都在恐懼,因爲我們曉得如果他真的成功了,我們所迎來的不一定是新世界,或許是永恒的死亡,而能夠阻止他的人并不多,你或許算是一個。”
我聽到這兒,心中不由得一陣疑惑。之前在邪靈總壇,地魔可算是十二魔星之中最挺小佛爺的一位,怎麽這會兒他說的話,居然好像是在預謀叛亂一般;而往昔隻是一個小人物的許鳴,卻有着這般至關重要的地位?
不管我這裏怎麽想,許鳴直接截斷了地魔的話頭,淡然說道:“是黃公望讓你過來的麽?”
地魔的氣勢弱了許多,低聲說道:“誰派我過來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難道沒有一點兒自己的打算麽?”他的嗓音低沉,話語裏少了許多陰霾,而多了一些真誠的情緒。而許鳴則堅決地說道:“小佛爺到底想要做什麽,其實隻有他自己知道。不過他現在是厄德勒的掌教元帥,我們所能夠選擇的,隻有相信他,如此而已。”
聽到了許鳴這果斷的回答,地魔沒有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說道:“小佛爺最近的脾氣越來越差了,你不會……”
他話依舊沒有說完,但是意思卻表達清楚了。許鳴很爽快地直接應諾道:“好的,我曉得了,事實上我也不想去觸黴頭。你們想要做什麽,那便去做吧,不過所有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我隻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行了。别的東西,我也不會管。”
地魔很滿意許鳴的态度,起身與他又說了幾句話,然後離開了院子。
地魔一離開,我立刻從木櫃裏面出來。看到将地魔送出去後回來的許鳴,我捏了捏拳頭,淡然說道:“許鳴,能夠給我解釋一下,這個地方,到底是哪兒麽?”許鳴瞧見我并不驚訝于地魔的出現,而是更加執着地追問,就直接回答:“這是世界的本源,時空的裂縫,光與暗的交接———暗物質構成了天空,光明世界構成了基石,而靈魂與肉體的交界則構成了中間的一切存在……”
我搖頭,說聽不懂,能夠說點兒人話麽?
許鳴笑了起來,說:“這樣跟你解釋吧。說來你或許并不相信,但這個地方與邪靈總壇一樣,是同樣性質的存在,不過它更加特殊的地方在于它的入口無數,去處也無數,無數世界交彙融合在一起,無論是肉體,還是靈魂———簡單來說,你可以把它稱之爲‘黃泉路上’!”
“奈何橋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無對錯,望鄉台邊會孟婆———你說的,是傳說中的那個?”
許鳴點了點頭,笑了,說:“你也許不相信,但這就是事實。我大概猜到了,你也許是因爲靈魂出竅,所以才會不由自主地遊離到了這裏來。因爲世界規則的緣故,很多靈魂到了這裏,就會被潛移默化,化作無意識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