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隻有我、雜毛小道和大師兄三人,我于是便把與翟丹楓整個兒的對話,都仔細地講了出來。聽到我的講述,大師兄和雜毛小道都給震到了。雜毛小道難以置信:“你是說,小佛爺其實也是耶朗遺族出身,而他還叫你作哥哥?這不可能!”
雜毛小道似乎知道些什麽,一口便否定了這個說法。我聳了聳肩膀,說:“這是翟丹楓臨死之前說的話,據說還是小佛爺讓她代爲轉告的,可信度很高。我剛才在上山的路上仔細地回想了一下,你猜我想到了一個什麽問題?”
大師兄有了興趣,他往裏邊退了一步,問是什麽?
我也不賣關子,說:“這幾年來,不知道是運氣,還是命運的指引,耶朗大聯盟當年鎮守的東南西北中五大祭殿,我們都曾經進去過。我們知道,當年的耶朗王臨死之前,曾經在每一個耶朗祭殿裏安排了一個鎮守者,中祭殿是失去意識的飛屍王妃、西祭殿是龍哥、南祭殿是大熊哥、東祭殿是大祭司綠臉女,那麽爲什麽北祭殿,我們除了一個寄身于石鼎中的十香蟲,卻什麽都沒有瞧見,你不覺得古怪麽?”
雜毛小道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說你難道想說……我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說了出來:“當時耶朗大聯盟最主要的敵人,是來自北方的漢王朝,按理說應該會派一位最得力的重臣鎮守,如果我猜測得沒錯的話,應該是封邑武陵的王弟。這一段我在記憶碎片中曾經回憶起過,這個王弟本來應該作爲僵屍守護在北祭殿,然而因爲種種原因,他并沒有遵守王意,而是與王一樣遁入了輪回,這才有了姚雪清等人所說的,小佛爺乃十八世輪回之人的說法!”
我說得如此确鑿,大師兄和雜毛小道也點了點頭,同意了這個說法。大師兄語氣深沉地說道:“耶朗大聯盟的滅亡,最主要的原因是深淵狂潮。然而當時的漢王朝不但沒有伸出援手,反而是背後捅一刀,殺了作出重大犧牲的耶朗王的後人,這件事情使得王弟産生了強烈的憤怒,被仇恨所控制,也背離了王的本意,想要通過毀滅世界,來報複全世界的人。”
事情的始末,經過我們三人的推斷,已經大緻還原。然而這結論是否可靠,還需要去驗證。目前讓人頭疼的事情是雖然我可以确定我便是王,也是當年洛十八的轉世,但是我根本就沒有覺醒,而小佛爺保守估計都已經覺醒了二十多年,大家都不是一個起跑線,這還怎麽玩?
不過這件事情并不光隻有我頭疼,天塌下來個高的頂着,而我從來都不是最高的那個。所以大師兄愁眉苦臉,一雙眉毛都擰在了一塊兒。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兩隻一直在聒噪的獒犬突然“嗷嗚”一聲,然後夾着尾巴,朝着山隘那邊匆匆跑去。這反常的情形讓雜毛小道一陣疑惑,而在下一秒,大師兄突然臉色劇變,朝着離我們不遠處的幾個黑色中山裝大聲喊道:“操,怎麽又是你?大家快跑、快!”
我從沒有聽過大師兄這驚悸到了極點的聲音,仿佛被捏着脖子打鳴的公雞。就在我扭頭朝着那幾個人看去的時候,一個巨大的黑影印在了他們原本站着的地方,接着我聽到“砰”的一聲巨響,漫天的碎石被激飛而來。
處于對那巨大黑影本能的恐懼,我、雜毛小道、大師兄和旁邊的一衆小夥伴都朝着山隘那邊紛紛退開。當到達了一個差不多的安全距離時,方才回頭看去,卻見剛才那個黑影子竟然是一隻巨大無匹的手掌,五指張開,讓人體會到天神下凡一般的即視感。
瞧見這東西,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去年在洞庭湖龍島懸崖的洞裏,那隻将十大高手無塵道長給扯入無盡深淵的那隻巨手。
萬萬沒想到這東西竟然再次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而且還是在邪靈教總壇這樣的洞天福地裏。
那幾個被黑色巨手拍中的特勤局同仁連一聲驚叫聲都沒有喊出,便成了一堆肉糜。而下一秒,仿佛感應到了我們的存在,巨手在空中揚了揚,竟然又長了十幾米,朝着我們這邊抓來。
早在第一次巨震發生的時候,大師兄便已經通知所有在邪靈峰上的人員撤離,爲了給這些人争取時間,大師兄并沒有逃離,取下那把古怪的長劍,朝着崖邊的巨手遙遙劈出一劍。
這是我第一次瞧見大師兄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當他手中的長劍緩緩?
落下來的時候,空間場陡然一凝,那隻朝着我們抓來的巨手停了一下。就是這一下,雜毛小道抓住了機會,同樣斜斜地劈出了一劍。
七色神光從雷罰的劍脊紛紛冒了出來,彙聚成了一道凝重的虹光,朝着巨掌斬去。大師兄那一劍是意念與力量完美融合的一劍,天人合一,契合了某種法則,竟然使整個空間都爲之一凝,這是形而上的真義法門。而雜毛小道這一劍則具體許多,虹光一抖,化作了一道淩厲的虛空斬,朝着那巨手的大拇指飛速旋繞而去。
此刻的雜毛小道神勇非凡,那一道虛空斬竟然将巨手大拇指的連接處給斬空,大部分黑氣都給中和溶解了,即便是無數黑氣化作絲帶黏合,一時間竟然難以再成爲五指巨手。不過巨手僅僅隻是遭受小創,氣勢不減,繼續朝着我們這邊抓來。
我們且戰且退,争取給那些普通士兵更多逃跑的時間。不過面對這樣的一隻恐怖巨手,終究還是有些勉強。一路奔逃百米之後,眼看着即将給這隻巨手拉落深淵,一道青光劃過天際,麻繩兒從黑暗中升起,周身大放光芒,化作了巨大的龍形,一口咬在了這巨手之上。
兩物僵持,小青龍到底年幼,隐隐之間竟然有些不敵。我和雜毛小道正想上前相幫,虎皮貓大人突然飛起,攔在了我們的面前,大聲喊道:“快跑,下山,然後立刻坐船離開,誰也不許回頭!”
虎皮貓大人說得無比堅定,不容置疑。說完這番話,它也升空,朝着懸崖邊飛撲過去。
Chapter 79 亡命逃奔,雙雙墜落
虎皮貓大人與小青龍一同迎戰那隻從無盡深淵中伸出來的巨大手掌,我心中猶豫,仍想上前相幫,雜毛小道也是有些不舍。大師兄最是理智,一把拉住了我和雜毛小道,大聲喊道:“這東西,人力不能及,大人和那小青龍雖是異物,但是估計也拖延不了多久,我們早一秒鍾撤離,給它們的壓力便少一分,照着大人說的話去做,要不然你們會害死它倆的!”
大師兄的話語如同落雷,将我們兩個給驚醒,當下不再猶豫,組織着人員朝着山隘的下方狂奔。大師兄沖鋒在前,撤退時卻留在了最後,吩咐那些士兵除了手電,将身上所有的裝備和武器都就地丢棄,不要影響撤離的速度。
即便如此,邪靈峰到底還是太過陡峭,好幾處都需要攀岩而下。這個時候血虎和二毛的作用便體現出來了,這兩位便充當了落腳點,幫助那些普通士兵度過這難度系數頗高的地方。小妖和朵朵也不示弱,姐妹倆在有的缺口處直接用上了青木乙罡的法力,驅使那些植株暴長,将塹壑變坦途。
同行的修行高手也都發揚了“不抛棄、不放棄”的原則,對受了傷的士兵伸出援手。在大師兄的指揮下,整個逃亡過程化腐朽爲神奇,雖然跌跌撞撞,倒也是有驚無險,沒有死人。
我們很快便來到了地魔大牢那邊。黃晨曲君的屍體已經被人用裹屍袋給收斂起來,尚未運下山去。一字劍與我不但有并肩作戰的戰友之誼,還有舍身相救之恩,更有傳道授業的香火之情,擱古代來說他可以作我的半個師傅。就這情分,我哪裏能夠讓他棄屍荒野,于是毫不猶豫地将裹屍袋扛了起來,繼續撤離。
繼續往下,到了紫竹林旁邊,前面傳來消息,說死亡谷那邊并沒有動靜。
這結果并不出乎我們的意料。邪靈教總壇之中最寶貴的除了邪靈殿,大概也就是死亡谷以及在山洞裏面的那些苦修士了。小佛爺倘若是有計劃的撤離,這些人必然是都會帶上的。
本來我們的打算是将邪靈峰清理完畢之後,等待第二批援軍到來,再組織人手查探死亡谷,然而一切計劃都随着這隻從深淵中伸出的巨手給打斷。
我們繼續狂奔,回望山上,巨手還在與虎皮貓大人和小青龍惡鬥,動靜已經開始朝着山下蔓延,不斷有山石從山頂抛落,雖然沒有砸到什麽人,但是卻也将逃亡者的心情弄得焦急無比。于是不必要的傷亡開始出現了,不斷有人崴到腳,更有人一腳踩空,從山道旁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這樣的事情出了兩回後,大師兄過來與我們商量,讓二毛和血虎在隊伍中來回巡視,盡量避免有人摔下山的事情再次發生。
大部隊終于撤離了邪靈峰,到了山腳。大師兄讓林齊鳴、張勵耕等帶人撤離至邪靈小鎮的碼頭處,他則與我、雜毛小道幾人落在了最後,回首仰望巍巍邪靈峰。
這時候遮掩山峰的雲霧不再,在我們的眼中,偌大的邪靈峰似乎開始變小了,它的主體已然被巨大的黑暗所吞噬,隐隐之間,我們還是能夠瞧見一道青光在與那隻從黑暗中伸出來的巨手在糾纏,天空之中不時傳來了清越而威嚴的龍吟,幕天席地的龍威如星子散落,但或許是體型的關系,我們卻找不到虎皮貓大人的身影。
滄海道人不無擔心地說道:“快走吧,這個洞天福地馬上就要崩潰,永墜深淵了,倘若走得不及時,隻怕我們所有人都逃不過滅亡的命運。”
這老君閣閣主見識頗深,估計他們青城山也有類似的地方存在,所以倒也能夠明白一二。這話兒一出口,許多同行的客卿高手開始朝着碼頭處匆匆離去。然而朵朵卻擔心地仰首看天,拉着我的胳膊說道:“陸左哥哥,臭屁貓大人和小青青能夠回來麽?它們會不會出事啊?”
我默然不語,小妖卻顧不得這緊張氣氛,調笑起自家妹妹來:“怎麽了,舍不得你家臭屁貓了?”
朵朵一臉通紅,羞惱地反駁,說:“小妖姐姐,你好壞,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這小女孩子費力地解釋着,卻把自己的傷心給暫時擱置了。小妖與她說了兩句,才笑盈盈地開解道:“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像陸左和臭屁貓這樣的大壞蛋、賤人,哪裏會那麽快就死去,别擔心,我們先離開。”
小妖勸人是一把好手,然而将我給繞進去,讓我感覺很無辜。大家雖然擔心,但留下無益。于是沿着土路奔走,很快便到達了碼頭那邊。
總指揮王副局長已經收到了消息,正在組織人員上船,裝載着傷員的幾艘大船已經起錨啓航。不過他心中依舊滿是疑惑,瞧見大師兄在我們一行人的簇擁下匆匆而來,便迎了上來,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攻陷邪靈教總壇,這隻是一個開頭,隻有将這裏面骨幹成員抓捕歸案,将裏面的資料和東西全部整理收攏,才算是實打實的功績。然而一番厮殺之後,大部隊還沒有來得及對這些進行整理,便要匆匆撤離,給這一次的行動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
這顯然并不符合總指揮的心意。然而當大師兄将事情的來龍去脈,特别是那隻深淵巨手以及邪靈峰的崩塌瓦解講明時,總指揮臉色一變,吩咐手下,将所有還在碼頭猶豫的人員全部驅趕上船,馬上撤離。
山門大陣雖然開啓,但是想要出去依然還需要一個熟悉的指引者。此前是虎皮貓大人,此刻隻有讓雜毛小道頂上,于是他騎着血虎,朝着第一艘船奔去。我和大師兄并沒有随着大部隊離開,而是留在碼頭上。
大師兄是在指揮撤離事宜,我則是在等待虎皮貓大人和麻繩兒歸來。
當大部隊将死去同伴的屍體都整理完畢,所有的船隻都開始起航時,它們兩個還沒有回來。眼前的黑暗越來越重,大師兄沒有再等待,讓人啓航,朝着山外行去。
我和小妖、朵朵一直都守在船尾,看着黑暗一點一點地侵蝕所有的景色,突然間,朵朵大聲叫了起來:“回來了,回來了!”
我擡頭一看,一頭肥碩的黑影子如同炮彈一般,朝着這邊急速掉落下來,眼瞅着就要掉落到水中去,小妖眼疾手快,一個平步位移,過去将虎皮貓大人給托起。天空之上又出現了一道青光,傷痕累累的小青龍歪歪斜斜地朝着這邊遊來。
然而沒有等我們高興多久,最後一條船上的所有人都齊聲發出了驚叫,憑空又出現了一道巨大手掌,跟在小青龍身後,朝我們這邊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