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色光華不斷旋繞,竟然凝結成了一道明豔動人的虹光,遙遙挂在天際。
看到這虹光,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當年倫珠上師坐化之時,也是依靠高深的佛法和機緣凝練成了這般能夠破碎虛空的虹光來。瞧見這東西,我的心中似乎能夠琢磨到了什麽,正推導着,突然一道肥碩的身影升空,将大展神威的麻繩兒一拽,朝着河邊斜斜跌出去。
麻繩兒正待掙紮,然而當發現抓着自己的是虎皮貓大人時,也就沒有再爲難這位仁兄。
虎皮貓大人舍生忘死現身,自然是在救麻繩兒。當它們離開不到幾秒鍾,另外一個碩大的影子也出現了,竟然是小佛爺那條有人腦袋一般大小的本命金蠶蠱破空而來。這貨比我的肥蟲子更加壯碩,一身褶子肉,十分猙獰恐怖,周身上下的那些如同眼睛的花紋一舒展,讓每一個朝它注目的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留下了媲美宇宙星空的美感,和比宇宙最深處更加深邃的黑暗。
小佛爺的本命金蠶蠱一出現,也顧不得我們這些地上的家夥,而是直接一張口,将那一道虹光給咬了,沒三兩秒鍾,竟然将那虹光給當作零食一般,啃了個幹淨。七條靈龍不斷地吐出七色光華,用來混合成虹光,而那頭巨大肥蟲子則負責吃,這一個過程足足持續了半分多鍾,期間有好幾位特勤局高人出手,然而似乎并沒有什麽功效。虹光被吞噬幹淨之後,那條小佛爺的碩大肥蟲子用尾巴将懸立于空中的封神榜一卷,七條靈龍盡數附身于那旗上龍紋處。一切安定,那頭巨大的本命金蠶蠱用乒乓球一般大小的黑眼睛四處搜尋一番,然後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來。
這段注目并不長,幾秒鍾,還是十幾秒鍾,具體的時間我都記不清楚了,隻記得之後的它金光一閃,消失于夜空裏,而我則仿佛被來自整個幽冥世界的惡意感染到一般,遍體生寒,忍不住打了幾個冷戰。心中那種說不上失落還是屈辱的情緒油然升起再也抑制不住。
整個世界随着那頭顱一般大小的肥蟲子離去而陷入了沉默,當我回過神來,這才停下一直仰着的頭顱,發現翟丹楓已然不在人世了,她剛才所待的地方,除了散落的幾件衣物之外,再也沒有别的什麽東西。
我瘋狂地沖出院子,街道上到處都是散落的衣物和鞋子,而那些鮮血啊、殘肢和骨頭啊都已經不見了蹤影,倘若不是空氣中隐隐還有一些滑膩的血腥味,我還以爲自己穿越了,又回到了一個星期前那個靜谧而安詳的午夜時分。
天啊,這就是血祭麽?居然連一點兒骨頭渣子都沒有留下,所有的鎮民似乎都随着那血霧消失無蹤。空空蕩蕩的街上,我沒有看到一個人,也沒有看到一具屍體,到處都是散亂的衣服,讓我感覺剛才走進時的體驗仿佛是在電影場館裏一般,而此刻,卻是已經清場了。我折身往回走,走得是那麽地認真和仔細,然而一路上卻沒有遇到身中了僵屍蠱而掙紮起來的死屍,甚至連一點兒生命的迹象都沒有。
整個邪靈小鎮,在此時此刻,就仿佛一片鬼蜮。
我并沒有在鎮子外面遇到王副局長他們。在鎮東口的一截路上,留在外面的大部隊曉得了這番異狀,已經開始有條不紊地朝着鎮子裏面進發。
這些人本來以爲自己會受到很激烈的反抗,有人甚至都已經作好了犧牲的準備。然而空空蕩蕩的長街之上,除了散落的雜物之外,什麽也沒有。
大師兄是先遣隊,和雜毛小道帶着第一批人沖了進來,看到了意興闌珊的我,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指着周圍左右的情況問道:“這都是你弄的?這也太厲害了吧?”他用連續兩個問句似的感歎來表達自己内心中的驚訝。而在這上百号士兵的面前,這個時候我也不能說實話,隻有苦笑,不知如何說起。
不過我還是告訴了他們,經過我這一路的觀察,先前所有人擔心的僵屍蠱已經不見了蹤影。想來應該是随着精血,被封神榜上面躍出來的靈龍給吞噬了。
我們碰面沒有多久,很快王副局長在得到安全的消息之後也趕了過來,僵屍蠱隻是小事,他更加在意的是剛才我們頭頂上那七條不斷盤旋的靈龍。
他問那就是封神榜的威力麽?有沒有将其徹底毀去的可能?我搖頭說應該不行。從剛才我與翟丹楓的對話中我了解到,估計小佛爺召喚大黑天,籌備時間應該會很長,而小佛爺還需要消化今天的收獲,那麽翟丹楓所說的年末見,說不定真的要拖到年終的時候,方才能與他一較高低。
聽到我的回答,旁邊的人都有些詫異。青城山老君觀的滄海道人指着河那邊的山門大陣,說唯一的出口不就是在這裏麽,這個地方看着其實也不算大,我們現在把門一堵,到時候不就是萬事俱休了麽?
許多人都不相信邪靈教能夠逃得過此次圍剿,然而我卻微微一笑,沒有多言。
有很多事情是無法用常理,也無法用現有科學理論來推斷來解釋的。
比如涉及小佛爺的一切。就在滄海道人表達出了這樣的信心時,突然我們的腳下一陣劇烈顫抖,天搖地晃,仿佛地震了。有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婦女臉色一變,一邊左右觀看,一邊手掐指算,疾聲說道:“不好,難道是因爲我們大規模運用現代兵器,使得這個洞天福地現在就要垮掉了麽?”
我們很快便找到了震動傳來的緣由,在邪靈小鎮的後山方向,發生了山體走移,特别是邪靈峰,似乎矮了一半。
Chapter 77 邪靈大殿,不翼而飛
黑夜裏,我感覺遠處的邪靈峰似乎在不斷地顫抖着,發出了山體走移的恐怖聲音,這動靜整整維持了半刻鍾,最後停歇下來的時候,朦胧的天際似乎變得更加黑暗了。
天地之威是人力所不能及的,身處其間,我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左右打量,我總擔心腳底下會不會陡然生出一條巨大的地縫來,将我們給陷進去,旁邊不斷有人在大聲喊叫着,收攏隊伍,尋找隐蔽和安全的地方。
能夠參加此次行動的都是特勤局的骨幹以及對口培訓的專業部隊,素質非常高。當腳底下恐怖的顫動緩慢地停歇下來時,大家又陸續聚攏過來,等候上級的命令。
總局王副局長總指揮,如同大師兄這般的副總指揮有五個,這裏面除了部隊的指揮官外,也有趙承風,級别頗高的客卿也有不少,大家聚攏在一起來商議。大師兄判斷邪靈教絕大部分骨幹已經撤離了總壇,有人對沒有一網打盡這個結果并不滿意,因爲此次行動的功勞幾乎都給先鋒團占盡,所以提出再派一部分先遣隊,朝着邪靈峰搜索。
邪靈小鎮住着的都是些普通人,要麽是邪靈教成員的家屬,要麽就是供應邪靈教日常生活的勞力者,真正掌控邪靈教這個組織的骨幹領導,都是居住在邪靈峰上下,如死亡谷、地魔宮以及别的地方,那兒才是他們的老巢。
商定完畢,王副局長留在這裏整頓隊伍,搶救傷員,鞏固碼頭陣地,先遣隊則由東南魁首陳志程帶領。
大師兄領軍,我和雜毛小道以及一衆小夥伴自然都陪在左右,連麻繩兒也堂而皇之地跟在了身邊。這小東西以前我們一直藏着掖着,然而當我們亮出了爪牙時,它便成爲了那猙獰實力中重要的一環,同行的有許多如青城山老君觀滄海真人一般的強大高手,或僧或道或俗,雖然看向小青龍的目光是那麽熾熱,但是卻也沒有露出明顯的貪念來。
天材地寶,有德者居之,這是句老話。何爲有德者?這是騙騙小孩子的話兒,真正的是你要表現出足夠的實力來,當人們感覺弄不過你的時候,那眼中便不是貪欲,而是尊敬和畏懼。
邪靈教總壇一戰,可以說已經打出了我和雜毛小道的名氣來,從此之後,我們再也不是江湖小輩,而是會被很多人仰視的高人了。
我們随先遣隊越過鎮後田地,朝着邪靈峰出發,同行的差不多有兩百人。這些是經過連番血戰之後戰鬥力保存得最完整的一部分,也是大部隊中最精銳的力量。除了陣法機關和蠱毒,倒也不用擔心太多東西,而且同行者有許多手段,有鳥有蟲有術法,我甚至看到有一個馭獸者,連着放了十多條兇狠的獒犬,在前方和四周巡視。
先遣隊雄赳赳、氣昂昂,一路疾行,很快便來到了邪靈峰下。我和雜毛小道對這裏最是熟悉,所以一直都在前面帶路。走到了山下,仰頭看去,但見邪靈峰已經掩藏在濃濃的雲霧之中,周圍的空間似乎狹窄了一半,好像整個洞天福地的法則,都已經被徹底修改了。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見到什麽人,不過路邊倒是還有許多淩亂的腳印和胡亂丢棄的衣物、兵器和别的東西,想來撤走的人也比較慌亂。順着這痕迹,一個闆着臉的跟蹤專家告訴我們,這些人都上了山。
大師兄問我們,山上是否有什麽機關或者軍械,以及陣法之類的,莫中了那示敵以弱之計,給人攔腰一擊,到時候雖然不至于全軍覆滅,但是遭到重創也是不美。我搖頭,說這裏除了道路險峻之外,倒也沒有瞧見什麽大型的機關———至于陣法,這個需要問虎皮貓大人。
大師兄看向跟隊的肥母雞,它縮在了朵朵的懷裏,說:“沒事,一旦有陣法波動,我來搞定,你們直接走了便是。”
肥母雞雖然各種不靠譜,但是在朵朵面前卻多少還算是有些節操。有了它的保證,大師兄也放寬了心,命令我們上山,繼續前行。我們依然在前面帶路,不過這一回輕松無比,因爲雜毛小道屁股下面有血虎,而我則與小妖、朵朵同騎二毛,所以雖然先前血戰乏力,此刻倒也能夠緩慢回氣,保持必要的戰鬥力。
我們很快就來到了紫竹林附近,往左前行是死亡谷,往上直走便到了邪靈主峰。在這岔路口,大師兄決定,留一部分人守在死亡谷的出口,李騰飛的師父滄海道人則作爲高手鎮守。
繼續上行,依然沒有什麽人,甚至連平常所見到的鳥兒或者松鼠、小蟲之類的都悄然無蹤影,我和雜毛小道互看,心中更起疑惑。不知不覺,我們已經來到了山腰邊處,這個時候一直籠罩邪靈峰的霧氣驟然散開,我們擡頭一看———吓,主峰頂上的邪靈大殿群落,連着一整個山頭都已然不見了。
看到這副情形,我們終于曉得了剛才在下方時感受到的震動是爲何,也明白了這一整個山頭都斜斜脫落,砸落深淵的原因。
來不及多想什麽,我的目光向左,遙遙看到了地魔大牢。我們朝那兒走去,很快便有尖兵傳來了消息,說看到了屍體,很多,大部分都是穿着黑色勁服,腦袋上還紮着血紅色的頭巾。我心一跳,騎着二毛縱身過去,不多時便進了地牢大院,在這一片堆放整齊的屍體中搜尋起來。很快,我便找到了一具瘦弱的屍體,他被單獨放在院子的一角,緊挨着幾個大光頭,身子上面雖然盡是傷口,但是卻被包裹起來,然後用一張幹淨的麻布蓋住。不管正邪,所有人心中都是懷着英雄情結的,邪靈教也不例外。雖然躺在地上的這位老人殺了無數教友,但是他們似乎并沒有爲難一個死者,而是将屍體給好好地給安放了起來。
我半跪着,望着那一張血肉模糊的臉,這臉兒有半邊都不在了,隻剩一個大豁口,血凝固發黑,顯得是那麽吓人,然而我卻覺得作爲一個英雄,一個江湖上素來傳聞的十大高手之一,它并不醜陋,反而有一種崇高的美。
我默然無語,沉默良久,旁人也都知道這便是拼死阻擊邪靈教高手的一字劍黃晨曲君的屍體,因而并不催我,反正這兒差不多都已經到了主峰,上去隻有一條路了。我在地魔大牢的院子裏待了好一會兒,而大師兄已經将整個邪靈峰上搜了一遍,除了脫了邪靈大殿群落那一塊,其他的都差不多完好,不過依然沒有見到人。
我讓人将這位尊者的屍體收斂好,帶回山下去,然後去找雜毛小道和大師兄。到了我們先前跌落山崖的那後山岩石處,大師兄他們在那兒好像有所發現。我趕過去的時候他們正在懸崖邊說着話,獒犬狂叫,我路過隘口,周圍一片狼藉,走着走着,我心一震,腳步停留下來,眼睛死死地盯在了路邊的地上。
在那兒,有一件散落在地的黑色大氅,它已經被來往的人踩得污濁不堪,上面盡是泥土,然而我卻在瞬間想起來,這件衣服,不就是王姗情死前穿的那件麽?
Chapter 78 抽絲剝繭,黑色巨手
睹物思人,瞧見這件黑色大氅,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前女友”來。
時至如今,我都不明白一直以來與我成敵對狀态的王姗情爲何會突然挺身而出,擋住了一衆追殺而來的邪靈教衆,但各種猜測也隻能随着她的最終逝去而煙消雲散。不過我曉得,或許這個女人已經在我的記憶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子。很多年之後,回想起來,我都忘懷不了,她在人生的最後關頭,那強勢霸道的一面。
這也許就是那個來自西川的農家少女想要擁有的結局吧?
我将大氅收起來,扔在了二毛身上。這才曉得大師兄借給我們的八寶囊在潛伏的這幾天,已經被收了回去。不過這種東西實在是太逆天了,放在身上有些紮眼,沒了便沒了。
在兩條獒犬的吠聲中,雜毛小道指了指那刮着呼呼罡風的無盡深淵,問我,“小毒物,邪靈殿帶着邪靈教一衆人等跌落那下面去了。你覺得,他們還會出現在人世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