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顯得那麽突兀,更加讓人吃驚的是旁邊的尹悅居然一點兒都沒有阻止,像個沒事人兒一般。
幽冥骨龍是看守邪靈總壇山門大陣的陣靈寄托,除了守陣人,便隻有掌教元帥和左右使能夠驅使,我不知道這一情況到底是洛飛雨還是洛小北弄的。骨龍并沒有停留,在夜幕和河水中不斷起伏,朝着山門大陣之外匆匆離去。
隐隐之間,遙遙傳來了一聲:“謝謝!”
這話兒是洛飛雨說的。不過不知道她是在向誰道謝,是給一路陪伴她們拼殺至此的我,還是爲了她們悍然與趙承風翻臉拼死的雜毛小道,又或者是旁邊一直袖手旁觀、沒有出手阻攔的尹悅?這個疑問随着骨龍的遠離,成了一個謎題。
骨龍的出現将碼頭和船上的特勤局成員吓了一跳,好多人都緊張極了。
發現那骨龍并沒有朝着他們攻擊,而是載人離開,這才放下了一點兒心來。
王副局長旁邊的那個人還是有些擔憂,說這兩個妖女會不會将山門大陣給封住,斷我們的後路啊?
雜毛小道一臉惆怅地看着黑夜,默然無語,而我則在旁邊小心解釋,說不會,她們隻是想家了。
那人遲疑了一下,沒有再多說什麽,便帶着我們越過了碼頭區,穿過夾在稻田中間的長長青石道,來到了邪靈小鎮前方。在這裏,拼鬥依然還在持續,槍聲此起彼伏,不過已沒有一開始那麽激烈。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我們找到了王副局長,大師兄也在他旁邊。
感覺到了我們的到來,王副局長扭過頭來,平靜地看着我們這一行人,說道:“怎麽了,剛才你們好像跟小趙發生了點沖突?”
看到他這般淡定,我心中暗罵,說靠,原來你們知道啊,那還放着趙承風在後面搗亂?
我沒有多說,雜毛小道若無其事地說道:“嗯,對啊,趙局長說要考較考較一下我的本事,所以找我約架,我說不好吧,現在大家都忙着呢。不過趙局長比較猴急,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看他這麽有誠意,于是答應了,然後輕輕地揍了他一頓。”
雜毛小道說得若無其事,那些特勤局成員卻是臉色一變。特勤局除了開局元老和現任的幾個業務副局長之外,就屬素有總局雙星的陳志程和趙承風厲害了,沒想到面前這個蕭克明,談笑間竟然将趙承風給揍得連面都不能露了,果真是不得了。
聽到這裏,他們不由得對這個衣衫褴褛,仿佛從叫花堆裏面爬出來的小子肅然起敬。
這兒離碼頭有很長一段距離,隔着碼頭那邊的一大排防風樹,什麽也看不到。不過王副局長卻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或者已經接到了消息,并不驚訝,也不對這起惡意鬥毆事件作任何評價。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值此關鍵時刻,他也沒有在這方面跟我們糾結,而是向我們确認剛才走的那一位,會不會對大部隊的後路産生威脅?
這個自然不會,洛飛雨脫離了邪靈教,歸心似箭,而且她最關心的妹子小北右臂現在也隻是做了簡單處理,她現在最有可能的就是,找到最近的一個醫院爲小北進行系統檢查和治療。
明确了這一點之後,王副局長沒有再多問,而是讓助手說起了面前的情況來。經過剛才一段時間的拼殺,先頭部隊已經攻占了這個鎮子的東面,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些死去的鎮民突然又爬了起來,對附近的活物又抓又撓,而且還帶有屍毒,給先頭部隊造成了超過百人的傷亡。部隊現在又退了出來,收縮陣線,剛才有人過去抓了兩個死人來,随行的蠱師說這是一種叫作土蝼狡做的僵屍蠱,預謀已久,并無解藥。
說到這裏,王副局長咳了咳,說:“陸左,我曉得你跟許老的關系,在這方面你的發言權最大,所以……”
Chapter 75 歪理邪說,年末約定
“僵屍蠱!”
當我俯身察看這兩具屍體的時候,立刻明白了邪靈教是通過什麽讓這整個鎮子的鎮民都發狂了。原來是我們以前在青山界一線天時所遇見過的那種僵屍蠱。
這種通過秘蟲“土蝼狡”炮制、傳承自上古蚩尤時代的神秘蠱術,的确能夠讓人的心智發狂,并且在死後還能夠激發人類生前大部分的潛意識行爲,除此之外,這還是一種具有極強傳染力的屍毒,一旦感染上,那便也有一定可能變成那般不死人的模樣。
很難想象小佛爺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這鎮子裏面的居民可是他的嫡系屬下,可他居然還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給自己人下蠱,不計死活,所爲的,難道就僅僅隻是爲了拖延特勤局大部隊進攻的節奏麽?
我的心中不斷計較着,扭頭看了一下跟在旁邊的大師兄,這位素有謀略的黑手雙城對我可是十分熟悉,也明白我在這種情況下故意流露出來的猶豫。畢竟此刻用我的時候捧上了天,而事後倘若是追究起剛才我們私放邪靈右使的責任來又換作了另外一副模樣的話,依我這種從底層拼搏上來的性格,是絕對沒有這種“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大無畏精神的。于是他微微一笑,出言提醒王副局長道:“總指揮,剛才的事情……”
大師兄沒有明說,但是這架勢卻也是在逼着此次行動中身份最高的王副局長,先将事情的性質給定下來。
趙承風乃西南魁首,一方諸侯,而我和雜毛小道兩人一個隻是名義上的副巡視員,另一個更是編外人員,按理說,王副局長自然懂得取舍。然而擺在面前的現實卻是,趙承風給治得服服帖帖,輸得徹徹底底,相反的是此役我們勞苦功高,而且若想諸事順利,還需依靠身懷金蠶蠱的我。
條件擺在面前,這一筆賬就變得很好算了,所以闆子便直接打在了趙局長的屁股上:“哎,這個小趙啊,原來看着是個蠻不錯的同志,講原則,也講政治。不過現在看來,有的地方到底還是不成熟啊,關于他轉正的問題,回去的時候我會在局務最高委員會裏面提議一下的。呃,還有别的問題麽?沒有了吧!”
到了王副局長這個位置,是不會給予任何明确答複的。不過他現在既然表了态,那麽趙承風便是吃不了兜着走,接下來必定會忙亂得一塌糊塗。
而我們也不用擔心他事後不甘而過來報複,因爲從剛才雜毛小道那赤裸裸打臉的手段來看,也的确将趙承風的顔面給弄得一塌糊塗,使他威信掃地,有着這樣的經曆,趙承風手下聚集的那一夥人說不定也就自己散了。
現實有時候說起來很殘酷,陰謀詭計有時候的确能夠起到一些作用,但在這個行業裏歸根結底還是實力至上,被人打成了這副狗模樣,還怎麽讓别人去信服呢?
有着這樣大人物的保證,我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将肥蟲子喚了出來,推開衆人,朝着那些被打斷了雙腿,但是依舊掙紮着爬起來的僵屍蠱死屍走去。
我在邪靈小鎮生活了差不多一個星期,這裏的許多居民雖然不全認識,但很多都有打過照面,彼此也眼熟,看到他們化作死屍,被吞沒在這黏稠如油的紅色霧氣中,我的心中不免得多了許多傷感和悲涼。雖然他們都是邪靈教總壇的成員,但是他們并沒有什麽修行天分,相對于那些作惡多端的邪教分子而言,除了信奉全知全能教,真的沒有什麽罪惡。
他們唯一的錯誤,或許就是跟了一個喪心病狂的首領吧。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首領們都以那些偉大崇高的理想和口号來煽動民衆,然而最終受到傷害的,絕對不是他們自己。我緩步行入邪靈古鎮之中,那些死屍并沒有朝我攻擊,而是略有些畏懼地讓開了一條路來。這是本命金蠶蠱對一切蠱毒的克制效果。對于在我前面領航的肥蟲子來說,一切蠱蟲和蠱毒,在它的眼中都不過是食物鏈的下遊。
我走入邪靈小鎮,兩旁是熟悉的古建築,黑瓦白牆,臨街小坊,然而這青石闆路上面到處倒卧着屍體和中了僵屍蠱之後掙紮爬起來的死屍。我跟随着肥蟲子,踩着那盡是血肉和殘肢的主街一步一步前進,不知不覺,竟然又來到了陰魔小院的外面。
這個院子充滿了我對這個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鎮最美好的回憶,包括某個瞎眼老太太和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以及那些雖不精緻但足夠用心的食物,和一棵能夠遮住半個院子的大樹。但這所有的一切都毀了。
肥蟲子将我帶到這兒來,說明僵屍蠱的源頭便是來自于此,若想要讓死者安息,需要将源頭掐滅。院子的門是很簡單的木門,幾塊木闆釘成的,我推門而入,瞧見大樹下面,我們以前經常吃飯的石桌旁邊,坐着一個全身黑色的女人。盡管燈光暗淡,但是我卻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她便是陰魔的兒媳、蘇參謀的妻子,同時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佛爺堂的特使翟丹楓。
瞧見這個女人,我恨聲說道:“這所有的一切,才是你們真正的目的,對吧?”
見到我沖了進來,翟丹楓似乎并不驚訝,甚至都沒有站起來,用極度仇恨的目光注視着我說道:“你終于來了?”
在我的心中,翟丹楓并不出色,倘若不是家庭背景,她或許根本就進不了佛爺堂。在這樣的距離裏,她的生死已然操縱于我的手中,按理說她的反應即使不驚慌失措,多少也需動容一些,然而她這般無動于衷,我卻有點兒給吓到了,心生疑慮,想着莫非又是一場陷阱。
我左右打量了一下,沒有發現埋伏,說你怎麽知道來的是我?
翟丹楓不理會我的臉色數變,說道:“整個鎮子都被陣法激發的僵屍蠱污染,能夠出現在這裏的,除了擁有本命金蠶蠱的你,還能有誰呢?”她表現得如此淡然,而我的心中卻升起了一團怒火,指着外面大聲罵道:“你還好意思說這話?知道麽,我先前瞧見了婉兒,多麽可愛乖巧的孩子啊,可是因爲你們的野心,就在剛才,倒下了———虎毒不食子。你他媽的還是人麽?”
面對我的質問,翟丹楓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難過的神色,不過很快便被她收斂起來,說道:“沒關系,她的爸爸死了,奶奶也死了,而我也要死了。她留在這個世界上不會幸福,還不如死去,等待掌教元帥将大黑天召喚出來,讓我們從死亡中重生,掌控這個世界,到了那個時候,這些所有的經曆,都隻不過是一些磨難而已。”
對于她這一套歪理邪說,我嗤之以鼻,說這話兒,你自己信麽?
翟丹楓無視我的反應,擡起頭來盯了我幾秒鍾。此刻我還沒有卸去張建的裝扮,一身鮮血和紗布,狼狽極了。然而她并不關注這些,而是盯着我的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現在這窗戶裏面滿是熊熊的怒火,她突然笑了,說:“陸左,我不怕你,是因爲我心已死,而我在你眼中卻看到了害怕。”
我将鬼劍緊了緊,擡起來指向了翟丹楓,說你竟然會覺得我在害怕?
翟丹楓突然站了起來,雙手捧心,一臉詭異地朝我說道:“陸左,你以爲你們赢了麽?錯了,你們都錯了。他讓我給你帶一句話,年末見。那個時候,他會與你進行宿命的對決。幾千年了,他說他好想你,好想那個英明神武卻又宅心仁厚的,哥哥!”
此言一落,翟丹楓整個人突然一陣模糊。我一開始還以爲我的視力出現了問題,然而下一秒,她便化作了漫天血霧,發出了水管漏水時尖利的“嗤嗤”聲。與此同時,整個小鎮都有同樣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些聲音在我的腦海裏炸響,接着無數的血氣沖天而起,帶着無盡的虔誠和刻骨的戾氣,朝着虛空之上的一面令旗凝聚而去。
Chapter 76 封神榜旗,人去鎮空
無數血霧直沖雲霄,虛空之上,一面繪有五彩龍紋的黑色令旗迎風飄揚。
仿佛一場最瑰麗的蒙太奇圖畫,上天的油彩跌落到了地上來,那些濃膩的血霧在空中不斷盤旋飛舞,最後竟然在無形的?場勾勒下,幻化出了黑色令旗上面一般模樣的蟠龍,總共七條;緊接着,這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短能長之鱗蟲之長,籠罩了邪靈小鎮的整個天空,每一頭都吞雲吐霧,将那無數鮮血凝化的霧氣給吞入腹中,不斷變幻神采,讓人乍舌不已。
這面黑色令旗,想來就是先前被王孝正偷走,再交給李騰飛,最後又給魅魔搶回的邪靈聖物封神榜吧?
我以前顧名思義,隻以爲那東西是與惡鬼墓令旗一般的東西,然而今天一看,上面那浮現出來的真龍亡魂簡直太震撼人心了。這樣的東西,不會是真的斬殺了七條真龍,将其靈魂封印其中吧?要倘若如是,那這邪靈教的聖器那可真就太逆天了。惡鬼墓令旗相比之下簡直就是一件玩具。
就在這七條與真龍形象幾乎沒有差異的靈龍奮力地吞噬一衆精血以及蘊藏在其間虔誠的亡魂和悲怆的戾氣時,一道青光從鎮子外面升起,朝着這封神榜下的七條靈龍撲去。
是麻繩兒。小青龍自從被黑龍趕出洞庭湖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同類,今天一下子見到七條,難免有些大喜過望。估計是避開了虎皮貓大人,偷摸過來。
它倒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然而卻不知道這些長得跟它有九成九相似的家夥并非同類,反而是最仇恨真龍的。有一條靈龍竟然顧不得封神榜的驅使,直接探出爪子來,朝着麻繩兒拍去。麻繩兒一開始還以爲人家是在逗自己呢,結果一交上手,便發覺不對,這貨根本就是想把自己往死裏面弄。同時,那爪子上面傳來的氣息也讓它覺察了出來,這根本就不是真龍。
東北人形容女孩子潑辣火爆,常說虎妞。殊不知龍妞兒的脾氣更加火爆,一發現對方是個冒牌貨,立刻火冒三丈,直接開打。青光化作一線,跟這頭靈龍戰作一團,令人眼花缭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