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修爲不高,但是那一把嗓子卻是十分嘹亮,在大殿之中來回震蕩。
殿外立刻有人應諾,殿門口走進了兩個皮包骨頭的怪物來。仔細一看,這兩個家夥并不是怪物,而是身體畸形,面目醜惡的人類,腦袋上面還插着色彩鮮豔的鳥羽,上身赤裸,瘦得皮包骨頭,不過那詭異的身子裏面卻似乎蘊含着野獸的力量———這形象,不就是我們在青山界一線天谷底交過手的耶朗遺民,穴居人麽?
瞧見這些,雜毛小道似乎想起了什麽,眯着眼睛朝門口瞧去:果然,當初遺落在了一線天處的小苗女悠悠出現了。幾年過去,當初的黃毛丫頭個子長高了,或許是少見到光的緣故,一身皮膚潔白。她在四個穴居人的簇擁下緩緩走進殿中,在身後,還有護堂十八羅漢中的六個護送。
在所有人的矚目下,小苗女悠悠腳步緩慢地朝着神像走去。雖然事先有過交代,但是她還是有點兒緊張,小臉繃得緊緊的。她身上有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黑氣萦繞,裏面充滿了死亡的味道,旁邊的人紛紛讓開,唯恐沾染到一點兒。
看到小苗女悠悠這般走到台上,雜毛小道一雙拳頭握得緊緊,幾乎都要發出響聲來。
我能夠理解雜毛小道憤怒的心情。雖然不知道小佛爺是怎麽找到的悠悠,但是雜毛小道對待悠悠的感情,可就像對女兒一般,現在她卻變成了小佛爺的聖女,如此之轉變,實在讓人難以接受。悠悠走到台前,秋水先生給大家介紹,說聖女悠悠,是小佛爺從時空縫隙中找到的族人,在她的麾下,有着大量對靈魂頗有研究的高手。
Chapter 49 左使出手,飛雨求援
當初留在一線天深洞裏面的穴居人,同樣也屬于耶朗遺族。不過他們爲了守衛耶朗聖地,主動放棄了陽光,堕落黑暗,成爲這般醜惡的形狀,從而也獲得了足夠與矮騾子一系抗衡的力量。這時候我又突然想起來,王永發告訴我,說死亡谷裏面來了一些奇怪的幫手,想必就是這樣的穴居人。
青山界一線天那裏的時間和空間,隐隐與現實世界有着很大的區别,其古怪程度比我們所見過的洞天福地更加異常,也更加不穩定。後來我數次返回,卻找尋不到,不承想小佛爺不但找到了,而且還将悠悠以及這些穴居人都給帶了出來。
他到底有着什麽手段?要知道,那些穴居人可是爲了守護聖地,至死都不願離開洞穴的。
我的腦子亂哄哄的,隐隐感覺到小佛爺似乎跟我,或者說跟古耶朗遺族有着很大的關聯,但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卻實在難以把握。
秋水先生在台上介紹了一番小苗女悠悠,話語極盡誇張,将悠悠包裝成一個偉大的千年遺族,有着強大的力量和漫長的生命,簡直就和神女差不多。不過有着先前的鋪墊,特别是那幾個穴居人恐怖的形象,卻也使得這話語裏多了許多可信之處。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許多,在場中所有人的念誦之下,那尊巨大的黑曜石神像的雙眼開合,降下來一大篷神光,将小苗女悠悠的身體包裹住,反複沖刷,而那黑色死氣與金光融合之後,便化作了淡淡的威嚴,然後由場中地位最高的左使授冕,使得悠悠正式成爲邪靈教的聖女殿下,代表了小佛爺在邪靈總壇的權威。
未知産生恐懼。瞧着被穴居人簇擁着的小苗女悠悠,我身邊那些邪靈教徒眼中多少産生了一些敬畏,他們雖都是窮兇極惡之徒,見過的血腥鬼物并不算少,但是并不代表他們不會懼怕。
折騰了一天,所有人都精疲力竭。邪靈教一衆高層還要在邪靈峰上會面,商議大事,以及與新任的聖女殿下打交道,試探虛實。我們這些小喽竺揮兇矢癫渭幽茄的晚宴,王姗情不知道在忙什麽,也沒有精力過來管我們兩個,雜毛小道心事重重,跟随着大部隊往山下走。
同行的邪靈教徒議論紛紛,興高采烈。雖然經過前夜一字劍的小插曲,但是今天小佛爺表露出來的實力,極大地增強了他們的信心,特别是悠悠旁邊的那些穴居人,更是他們讨論的焦點。相比之下,我和雜毛小道格外顯得沉默,眼中隻有下山的路。
走到山腰,我瞧見前面有一隊人馬正朝着山上走來。接近時,卻見前夜在碼頭大殺四方後跳水逃脫的一字劍,給人用十字架綁得緊緊的,眼睛閉着,不知死活。
前天一戰,許多人都瞧見了,此刻見他給内務堂抓獲了,不由得紛紛圍了上來,大聲詢問。那些平日裏一臉嚴肅的血巾黑衣爲了彰顯武力,也樂意宣揚,告訴我們,說這是左使大人聯合魚頭幫姚幫主一同出手,從河灣子草叢的一個泥洞裏,将這個醜八怪老烏龜給挖出來的,可是費了不少勁兒。
他說得輕巧。以一字劍的身手,雖然受了重傷,但是想要生擒他,必然也是一場兇殺惡鬥。
這些天黃晨曲君可是殺了内務堂的執事無數,那些家夥恨透了一字劍,所以那老人身上臉上又額外多了不少傷。下山的人群圍着一字劍唧唧喳喳,好是一番熱鬧,更有甚至,直接往那好似沒有一點兒氣息的殺豬匠身上猛吐口水。
然而就在這時,仿佛死人一般的殺豬匠突然就睜開了眼睛,往着四周瞧來。一字劍兇名鼎鼎,這目光一掃,衆人立刻噤聲,不由自主地後退,感覺到一股涼氣湧上心頭來,仿佛心髒都給人緊緊攥住。我們在人群外圍瞧着,恰好與一字劍的目光相遇,雖然就在一瞬間,但我覺得一字劍似乎感受到了什麽,突然将頭仰起,哈哈一陣長笑。
他笑得恣意,笑聲中透着一股悲涼,又似乎有些期冀,然而卻惹惱了押送他的内務堂執事,拿着胳膊粗的棒子就是一通打,将他這“可惡”的笑聲打得消停。我們沒有上前阻攔,隻是扭頭下山,一路沉默。
回到小院,顔婆婆依然沒有回來。雜毛小道在房間裏沉默了一陣,突然說他準備離山,立刻潛出去,帶着大部隊進來圍剿邪靈教,讓我在這裏先頂着,給他争取時間。我瞧了他好一會兒,這才淡淡地說道:“這麽急,是因爲心疼洛飛雨吧?”
這家夥自然矢口否認,我卻嘿嘿一笑,也沒多說,同意了他的提議,畢竟到目前爲止,該現身的都現身了,至于小佛爺,他已經确定是不會出來了。
不過對于今天出現的那頭金蠶蠱,雜毛小道還是十分擔心,問我,若是肥蟲子出場,能不能夠拖住那頭金蠶蠱?
我沒有把握,想了好一會兒,說盡量吧。
既然已經商定,待将小女孩蘇婉哄睡過後,雜毛小道說走便走,趁着夜色,消失在了夜幕之中,連李騰飛也沒有帶。畢竟李騰飛受了傷,行動不便,若是同行,隻會拖延速度,成爲累贅。
雜毛小道離開之後,我躺在床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拍在肚皮上,想着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情。晚些時候顔婆婆拄着拐杖,摸摸索索地回來,她先是去蘇婉的房間,确定了自家孫女已經睡覺之後,就回到了院子裏,坐在樹下納鞋底。我沒有去管她,但總感覺這個老太婆有一點古怪,似乎一直在壓制自己的實力。
不知不覺已到深夜,院子裏突然有了動靜,似乎有人躍到了院子裏來,坐在樹下的顔婆婆突然一動,向那突然的闖入者迎面沖去,兩人交手隻在一瞬間,三兩下便分了開來,然後窩在了樹根邊說話。她們似乎用了防止聲音傳播的手段,隐隐約約、含含糊糊的,不過我能夠感覺到是在争吵。
我從床上坐起來,從窗口的間隙望了過去,瞧見在樹下除了瞎眼婆婆之外,另外還有一個人,竟然是本應在邪靈峰的右使洛飛雨。
我一開始還以爲闖入者是翟丹楓,然而瞧見洛飛雨那标志性的魔鬼身材,心中立刻警戒,當下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将耳朵貼在了地上,将注意力轉移過去。尋常手段能夠禁止聲音的傳播,但是卻擋不住刻意的探聽,很快我便聽到了兩人的談話,從地面處微微傳來:“小姐,小佛爺現在基本上已經掌握了整個場面,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如果真的铤而走險,那後果不但是你,便是你母親,也承擔不了……”
“顔婆婆,我這次來找你,實在也是沒有了辦法。佛爺堂那些奸佞倘若是讓我直接退出這個位置,那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情分盡了而已。但是他們現在步步緊逼,甚至把小北都拿出來當替罪羊,我真的是沒法忍了。顔婆婆,你是我外公最信得過的老朋友、老部下,我隻想問你,如果我請求你幫助,你會不會答應?”
洛飛雨的語氣堅決,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面對着她這番咄咄逼人,顔婆婆歎息了一聲:“你既然都這麽說了,那我還有什麽好講的呢?你但凡有什麽吩咐,直講便是了,反正我都這把老骨頭了,也沒有什麽可擔心的。”
顔婆婆的話讓洛飛雨長舒一口氣,她輕聲說道:“我也不會做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隻不過是救出小北來,然後回魯東老家去。顔婆婆,整個總壇的監視角都在你的死亡谷之中,到時候還請你能網開一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了。”
顔婆婆點頭,說這是小事一樁,還有什麽事,你盡管說來。
我的心一沉,沒想到這個瞎了眼睛的老婆婆,竟然是死亡谷的實際掌控者———陰魔!
洛飛雨似乎也不願意将整個計劃都透露給顔婆婆聽,隻是問道:“你這裏是不是還住着兩個南方省過來的分廬成員?”顔婆婆點頭,說是新晉情魔手下的兩個師弟,一個叫高海軍、一個叫張建,人倒還不錯的……洛飛雨沒有再說話了,而腳步聲卻已經進了屋裏來,我慌忙站起來,往門口走去,結果那門突然一下就被推開了,一個豐滿而火熱的身子直接沖到了我的懷裏,接着嘴唇幾乎都咬在了我的耳垂邊,一聲軟糯的聲音和着熱氣,輕輕說道:“蕭克明,我需要你的幫助!”
Chapter 50 盡力幫忙,莫名心慌
說實話,本來洛飛雨撲入我的懷裏,那一對挺拔的大白兔緊緊地抵在我的胸口,散發出驚人的彈力時,我在那一瞬間幾乎就要暴走了。然而大咪咪這一句熱情似火的喊聲,卻把我驚醒過來———哎呀媽哎,這是大嫂的節奏麽?
雖然我承認大咪咪有着讓人難以自持的魔力,但是朋友妻、不可欺,盡管雜毛小道并沒有承認他和洛飛雨之間有任何貓膩,我也沒有瞧見過,但是如果我趁機占了這大咪咪的便宜,說不定哪天就給雜毛小道那家夥給捅死了。想到這裏,我費了極大的毅力從這溫暖如火的懷抱裏掙脫出來,艱難地說道:“那個,我、我不是蕭克明……”
我這一出聲,雖然還是張建的嗓音,但是情緒裏面卻已經表明了太多東西來。洛飛雨十分敏感,一下子就認出來了,擡頭打量我道:“陸左?”
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用極大的毅力又往後再退了一步,朝着洛飛雨拱手說道:“右使大人深夜前來探望,不知道有什麽事情吩咐?”剛才那一下實在有些唐突,洛飛雨也有些不好意思,那鵝蛋兒臉上雙頰绯紅,一直紅到了耳根子上來,整理了好一會兒心情,這才嚴肅地重複道:“你是陸左吧,對不對?蕭克明在哪裏?”
我摸了摸鼻子,說:“右使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如果你是在問高海軍的話,他出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回來。”
洛飛雨見我還是矢口否認,秀眉一皺,刷的一下,一把寒光四射的秀女劍便橫在了我的脖子上面。她略顯得有些焦急地寒聲說道:“别裝了,你們瞞得過别人,瞞得過我麽?快點告訴我,蕭克明在哪裏,我要見他!”
瞧見洛飛雨這般直奔主題,根本沒有半點兒商量的餘地,我便知道她也是陷入了巨大的焦慮之中。此刻的她有點像一個惶然無措的小女孩子,情緒失控的她萬一真的被惹火了,說不定就直接将秀女劍劃拉下來,而我這小命倘若是真的交代在這裏了,那還真的是有點兒虧。
沒辦法,我隻有回答她道:“我說了,高海軍沒在這兒,你要有什麽事情,直接找我也是一樣的。”
聽到我這般加重了語氣的話語,洛飛雨這才反應過來,我已經是變相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不過雜毛小道确實不在這兒。她稍微一猶豫,打量了我一番,這才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與我商量道:“明天地魔就要親自審訊洛小北了。那老淫蟲的手段我是知道的,小北若是落在了他的手上,就算留下一條小命,隻怕這輩子也毀了。我不能把她留在那大牢裏,隻有去将她給搶出來,我人手不夠,所以你要幫我!”
和說服陰魔顔婆婆一樣,洛飛雨的話語不容置疑,直接用了命令的口氣。瞧她這樣一副着急的表情,我心有不忍,皺着眉頭說道:“右使大人,這兒是你的老巢,按你的地位和手段,應該不會找不到肯給你賣命的家夥,爲什麽要舍近求遠,過來找我們呢?”
洛飛雨瑩白的臉上多了幾絲惱怒,壓低嗓音說道:“我有是有,不過有實力的大部分都給外調了,在這裏的又根本應付不了什麽人,爲了小北,你到底願不願意去?”
這女王說話霸氣十足。我盤算了一下,雜毛小道請救兵去了,他是虎皮貓大人的陣法傳人,而且又深谙水性,獨來獨往我倒也不用擔心,但是邪靈教山門法陣封鎖,倘若得到洛小北這樣一個熟悉山門之人來作爲助力,将山門放開,那大部隊的開拔才不是難題。
和洛飛雨一同前往地魔大牢去營救洛小北的風險雖然非常大,但是利益還是十分誘人的。而且若是我不去,隻怕洛飛雨也不會放過我,到時候又會惹出許多麻煩,還不如賣一個交情給她。
如此思慮完畢,我沒有再作猶豫,直接抱拳說道:“右使大人但有所命,張建全力以赴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