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我們被集中起來訓話,給我們講話的是一個不知道什麽角色的中年婦女,說一些“辛苦了”之類的廢話,之後便催促着我們到指定的房間休息。至于邪靈教左使、地魔以及十八羅漢這些頂尖人物,卻一個都沒有露面。
我表面上該吃吃該喝喝,然而心中七上八下,一直都在擔心那兩個八寶囊到底歸于何處,揪心得不行。到了休息的房間,條件有限,四人一間,旁邊兩個魚頭幫的家夥一直在聊天,我們不敢妄動,便假裝入眠,等到了深夜時分,我才睜開眼睛來,推了雜毛小道一把。
那個家夥渾身炁場籠罩,一有動靜,立刻醒轉過來,見我張口準備問起,他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手指在我的背上寫道:“隔牆有耳,梁上有人。”
我也用同樣的方式表達:“八寶囊?”
雜毛小道回我說不知道。這讓我大吃一驚,追問之下,才曉得他當時的确是把八寶囊藏在了車子裏,至于地魔爲何沒有找到,他也不知道。不過他随後又給了我一個不确定的答案:“小妖吧?”
我憂心忡忡,不知道那兩個小家夥到底是什麽情況,一夜未眠。
Chapter 23 深淵秘密,泛舟江上
淩晨五點,有四個人被從房間裏揪出來,接着噼裏啪啦一陣暴打。揍人的家夥毫不掩飾,而被揍的一方在奄奄一息之後,被強行塞進車子裏,直接拖走了。與車隊同行的還有一直沒有露面的左使、十八羅漢以及那個負責刑罰鋤奸的地魔,這些人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讓人以爲是一場夢。
瞧見這些家夥如臨大敵狀态,我在玻璃窗後面不覺有些隐憂,難道是我和雜毛小道前來卧底的消息已經被人傳了出去?要不然,何至于會有這般大的陣仗,便是連邪靈教左使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人物,都趕來鎮場?
當然,或許還有别的高手潛藏進來也未可知。
至于被抓走的那幾個家夥,到底是我們的同志,還是邪靈教内部人員,我無從得知,也不想管——很多事情的敗露通常都是多管閑事,然後弄巧成拙的,我沒必要把自己當成聖母。
跟着雜毛小道一同到樓道口的公共衛生間洗漱。此刻那些高手均已離開,這裏最厲害的恐怕也就那個不知蹤影的王姗情了,左右無人,我們倒也能夠叙話談事。
雜毛小道昨夜灑脫得很,但其實心中也是焦急萬分,在确定沒有人監視之後,他低聲說道:“我昨日将兩個八寶囊放在了車座的夾縫之中,并且激發喚醒了小青龍和朵朵她們。昨天地魔沒有找到,估計她們是偷偷離開了車子,激發了遁世環,暫時避開了那些家夥的視線。左使和地魔一直到今早才離開這兒,昨日也無異動,說明她們并沒有被發現。”
雜毛小道對于小妖、朵朵和小青龍這三個女漢子的實力放心得很,然而我卻總是有些心慌,所謂關心則亂,疑神疑鬼地說道:“左使、地魔還有那勞什子年輕一代的超卓人物十八羅漢,這些家夥個個都是邪靈教中的一流、超一流的人物,那心計、修爲都恐怖得很,未必能夠瞞得過他們呢,要倘若是被跟上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那家夥在刷牙,一嘴的泡沫,瞧見我一副心神不安的樣子,漱了一口水,吐出來,嘻嘻笑道:“你啊你,總是把那兩個小魔頭當做沒長大的孩子,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對了,你不是跟小妖有一絲精神印記重疊麽?自己試一試,看看能不能聯絡上,不就行了?”
所謂精神印記,這是冥冥之中的一種牽連,與炁場和修爲無關,純屬靈魂上的共鳴,也不會驚擾到他人。得了這家夥的提醒,我将右手放在胸口,閉目,試圖在腦域之中呼喚起小妖的名字。
連續呼喚幾聲,我的腦海裏面一陣漣漪,隐隐有了回應,似乎離這兒并不算遠。就在我努力與之交流的時候,衛生間外面傳來了零零碎碎的腳步聲。我睜開眼睛,瞧見同行的很多人都陸續醒轉過來罵罵咧咧地過來洗漱。
從感應中來看,小妖似乎無事,我也放寬了心。回到房間,那兩個魚頭幫的家夥已經不在,我走到窗邊朝着外面望去,看見已經有工作人員在下面招呼,似乎準備離開了。我的目光巡視一圈,眼角突然一跳,朝着遠處望去,隻見不遠處路邊的麥田裏,青郁郁的麥苗後面有一排小樹林,在樹林中露出了一張明豔妩媚的小臉兒來,正沖着我揮手。
早晨的陽光照在那張精緻的臉蛋兒上,仿佛天國來的女神。
瞧見小妖,我的心終于落了地。她沒事,跟着她的朵朵和小青龍便都沒有什麽好擔憂的。如此想想,雜毛小道還真說得對,或許也隻有在我的眼中,才把她和朵朵當做小孩子來看,而在别人看來,那個前凸後翹的小美女,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那麽吓人,簡直就是恐怖大魔頭了。
盡管離得很遠,但我還是向小妖揮手緻意,并試圖在她身邊找出朵朵或者小青龍的蹤迹來。然而就在此時,我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陰沉的聲音:
“張建,你在跟誰打招呼呢?”
我的手一僵,回過頭來,瞧見王姗情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我們的房間裏。白天的時候這女人将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帽子、圍巾、手套、口罩和墨鏡等一應俱全。按理說白天陽氣旺盛,即便是沒有太陽光直射,尋常鬼靈也是受不了的。如此看來,這王姗情在與那頭巨獸交手之後,吸收了魔氣,此刻已經不是單純的鬼靈了。
難怪以姚雪清和魅魔那般的眼光,竟然也低下身段來跟王姗情講條件,此子已成大器。不過她再厲害,我卻也不會怯她半分,這是身爲高手的心理素質。微微一笑,對她平靜說道:“我是在跟這個春天打招呼呢——你看看外面樹上抽條的綠芽兒,路邊的青草和野花,有沒有感覺心情愉快許多呢?”
王姗情自然不信我這胡編濫造的瞎話兒,擠開我,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隻瞧見外面陽光明媚,場院裏鬧哄哄的一團糟,什麽也沒有瞧着,嘴裏哼了一句話,含糊不清。雜毛小道瞧見她這番模樣,曉得這妞兒心情不好,于是刻意岔開話題,問昨天跟左使沒談好?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此事,王姗情就滔滔不絕地訴起苦來:“沒談好?人家根本就沒有理我,好吧!這事說來也真是氣人,我好歹也是姚老大、魅魔大人和翟特使認可的闵粵鴻廬負責人,擱以前也是咱師父這樣的地位,現在可倒好,連面都見不上。哼,他雖然名義上是我們厄德勒的二号老大,但是現在小佛爺設立佛爺堂,将所有的權力都抓在了手裏,哪裏還有他趾高氣揚的份兒?等着吧,等我見到了小佛爺,直接将黑暗深淵的秘密告訴他,看看到時候誰看不起誰,反正我是聽說小佛爺一直對這個特立獨行的左使不爽了!”
“黑暗深淵的秘密?這是什麽東西?”雜毛小道一下子就抓住了王姗情這一堆牢騷話的重點,皺着眉頭說道。
然而王姗情此刻卻是賣起了關子來,一副不可說、不可說的樣子,然而終究還是忍耐不住,得意洋洋地說道:“經過那個倒黴食蟻獸的魔氣洗禮,邪靈教中比我更了解黑暗深淵的人,不超過三個。你們瞧着吧,到時候看我從小佛爺手上換回些什麽東西來。總之,重建闵粵鴻廬,成敗就看我了!”
我們好是一陣馬屁,然而王姗情終究還是不肯言,左右都套不出話兒來。我不再詢問這事情,有些不耐煩地說,“我們現在在哪兒?到底還要多久時間,才能夠到達目的地啊?”
王姗情勸解我們:“這一次是前往當年沈老總建立厄德勒的總壇,這個地方十分隐秘,所以對朝聖的教徒要求十分嚴格,所有路途都不得公開,也不準詢問,隻管按着安排走便是了,不要擔心。不過昨天左使和地魔這些家夥都來了,說明地方并不遠了。我這裏交代一下,總壇人多規矩衆,你們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和眼睛,萬事小心爲上。”
這娘們爲了權力,對我和雜毛小道這兩個“手下”倒也是用心教導,我們都點頭,說曉得,不會給師父丢臉的。
行程很快便宣布下來,大家用完早餐之後繼續上車開拔。一開始還是國道,接着就進入了省道,最後在鄉間彎彎扭扭的土路上蝸牛一般地開了幾個小時,坐得我們都不耐煩了的時候,突然開到了一個渡口,司機老秦招呼我們下來坐船。
那船并不是機帆船,而是那種篙子船槳的小船,最多隻能容納六七人。
在渡口對面,是浩浩蕩蕩的長江。
有了前面的示例,沒有人再對接下來的行程有任何異議。在此期間,魚頭幫幫衆和魅魔弟子充當了工作人員的角色,當然他們也并不知道所有的計劃,隻是每天都會有消息傳到他們手中,這才知曉每天的方案。我們上了船,一葉扁舟遊于渾濁的長江之中,而王姗情則直接跳入了水中,消失不見。
陽春三月,這長江景色自然美矣,不過讓我心情更加舒暢的事情,是在視線的盡頭,隐約可見有一頭巨大的靈獸在狂奔。
Chapter 24 船行山門,深淵魔物
泛舟于江面,清風徐來,水波不興,那河灘、楊柳、遠山以及一切景物,都是那麽美好,偶爾還能看到一些行人;仰頭看,一行白鹭上青天,而青天之上,還有一隻肥碩的身影,正在奮力地扇動着翅膀,隻可惜這厮的體型實在是太過肥碩,飛得那叫一個吃力。
那肥厮搖搖欲墜,似乎一個不小心就會掉落下來。然而在我和雜毛小道無限期待的目光中,那黑點兒卻依舊堅強地努力着,滑翔在藍天白雲之間。
老秦是魚頭幫出身,劃槳那是吃飯的本事。他在船尾控槳,我和雜毛小道則高踞船頭,享受那春風拂面的輕松和惬意。大江寬闊,水流不急,故而舟行極爲平穩,差不多一個鍾頭,前方出現了兩條支流,每條支流也都有船來,一路上陸陸續續有二三十艘船加入隊伍。這些船隻的樣式各不相同,大小不一。有的是如同我們這樣的漁家小扁舟,船艙的格子裏還散發出強烈的魚腥味兒,有的是還帶着青翠顔色的竹排。
這幾十艘船行于江面之上,相互之間隔得不遠不近,朝着同一個方向前進。人多、船多,但是江面上卻是難得的甯靜,龐大的船隊浩浩蕩蕩數百米,除了船槳劃水的聲音之外,幾乎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安靜地于船中或坐或站。
邪靈教作爲一個以宗教爲凝聚力的龐大組織,它有着自己獨特的教義——它自稱爲厄德勒。此乃英格蘭秘語,翻譯過來便是全知全能之意。
教中信徒皆崇拜厄德勒神,即全能神,而我們經常見到的那個三頭六臂的大黑天,即爲全能神的戰争化身,最受香火。
邪靈教的教義是不破不立,打翻一個舊規則、舊制度,重建一個新世界。
該教最大的願望就是在神谕的指定時間中,召喚出戰争化身大黑天,讓這個世界陷落于戰火和恐怖,以重塑新生。正是這種毀滅世界的信仰,使得邪靈教的修行方式格外詭異和具有破壞力,同時也不容于相對溫和的道佛兩家,即便是南方巫教北方薩滿,也不願意與之同流合污。
船在江面上又行了許久,然後轉入一處支流。進入支流後,水面變得狹窄起來,水流湍急,船行的速度也快了許多。天色漸晚,江面上的霧氣越發地濃重起來,行于江中,左右的船隻也融于霧中,隔着幾米之外的人們臉上的表情也無法看清。
那濃霧便似一層薄紗,如有實質一般。走進這兒,雜毛小道扭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奇怪,暗示我們此刻應該是進入了總壇的外圍。
這結果讓我有些詫異。在此之前,我們曾經對邪靈教總壇地址進行過讨論,認爲它應該和茅山宗一樣遠離塵世,于深山之中的一處洞天福地開辟道場。卻不料竟然是走到了江裏來。但凡江水,兩側或者是豐饒的沖積平原,或者是水陸繁華的商路,是人群聚居之所,最不易隐藏,也達不成建立總壇的條件。
不過邪靈教創始之時高人輩出,思維也非尋常人所能理解。
在迷霧中前行,我們都不說話,隻是靜靜打坐。船行至霧氣最濃郁之處,前方突然傳來一片翻騰的水花聲,接着隐約有兩艘船翻倒下去。
突然來這麽一下,船上的人都霍然站立,朝着前方看去,然而前路白霧茫茫,隻是聽到有人在水中掙紮,還有船翻之後露在水上的木闆,其他的都瞧不見。在船尾搖槳的老秦聽到這動靜,大聲警示道:“都坐下,雙手抓住固定物,不要亂動!”
我們都蹲了下來,手抓着船邊。老秦從懷中掏出一個棕黑色的粗陶哨,放在嘴邊吹起,有“嗚嗚”之聲傳出,前面立刻反應,以同樣的方式傳聲而來。
老秦聽聞,從船尾找出一把長長的鋼頭漁叉,握在手裏。然後嚴肅地告訴我們:“前面有靈獸貿然沖擊山門,被護山陣靈堵住了,現在雙方正在這一片水域之中拼鬥,打得兇悍,已經波及到了這裏!”老秦的話語裏透露出了兩個信息,一個就是我們已經臨近總壇山門了,而另外一個消息則是有人闖進了邪靈教山門,此刻正在厮打。
我一聽到“靈獸”二字,心裏面就一陣慌,要知道中午的時候我還看到二毛馱着小妖和朵朵在遠處疾奔,而此刻又聽說有靈獸沖擊山門,難道就是二毛、小妖一行人?
想到這裏,我就忍不住在腦海裏呼喚起小妖的名字來。然而此處在山門大陣之中,所有的炁場都是一片紊亂,亂流湧動,哪裏能夠聯絡得到她們?
正在我提心吊膽的時候,平靜的江面突然變得起伏不定,感覺水下有巨流正在不斷地攪動,前方偶爾還有幾丈高的水柱噴出來。
水面的狀況突然變得這般惡劣,老秦也開始緊張起來,他詢問船上的衆人:“大家應該都會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