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和雜毛小道身子繃直,異口同聲地喊道。
領了任務,離開翟丹楓辦公室,我們到了樓下,才知道自己被分到了一個六人小組。小組成員除了我和雜毛小道之外,還有莫小暖,以及兩個五大三粗的魚頭幫弟子,領頭的居然就是傍晚見過我們的小鬼王姗情。
每次看到王姗情,我心裏面就頗緊張,因爲她畢竟是靈體,感知域與正常人類肯定是不一樣的。一旦在外面起了沖突,動了手段,我們迫不得已使出了真本事,她便有可能第一個發現。
雖說到了山裏,也有大把的空間對其下手,然而無論如何,一旦王姗情死了,我們就會被列入最有嫌疑的對象,雖然不至于立刻對我們下手,但是會将我們給隔離屏蔽,以後便再難接觸到邪靈教的核心事物了。
不過相比這等麻煩,更加讓我頭疼的是我那倒黴同學楊振鑫。我不清楚那幾個廣南來的邪靈教衆到底是卧底,還是不滿此間的安排布置和翟丹楓的盛氣淩人,但是我這哥們可是實打實的特勤局卧底。而且他的身手可真的夠嗆,同樣是民族大學神學班畢業生,人家滕曉能夠參加特勤局核心集訓營,而他卻隻能當一個随時都有危險的死卧底。從此可見,在修行一道上,他當真沒什麽天賦。
想到這裏,我便催促着大夥趕緊上路。
在先前那個瘸腿守夜人的帶領下,我們領了裝備,強光手電、叢林軍刀、信号彈、識别标牌以及一壺水,還有一個隻屬于組長的無線電聯絡器,然後便出了場院。這孤兒院離周圍的村莊都有一段距離,靠近莽山東部的山窩窩,雖然通車,但交通并不方便。
消失無蹤的人都是老道的修行者,沒有留下太多的蹤迹,需要搜尋組朝不同的方向和路徑去追。相比于其他小組,擁有着恐怖小鬼王姗情和魅魔高足莫小暖,以及我們兩個便是三巨頭都另眼相看的闵魔門徒的隊伍,陣容無疑是除了三巨頭之外最豪華的,所以并沒有被安排去附近村莊搜查,而是直接朝着孤兒院後面的林子進發。
能夠在此設據點并且還有了一定的年頭,邪靈教在附近的勢力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這道理不但我們懂,想必逃走的人也是門兒清。故而最有可能的,是利用這茫茫莽山爲天然屏障,在這大山裏打幾天遊擊戰,等魅魔等人撤了之後才出山。
三月,春寒夜冷。在山林的黑暗中摸索穿行,十分辛苦。進山有路,然而逃跑者絕對不會走,多是翻山越嶺,跨越叢林,這也使我們遭了罪,不斷地往草叢裏面鑽。
我和雜毛小道曾在熱帶雨林裏面日夜奔走過,此時倒也不覺得辛苦,隻可惜除了一身輕盈的王姗情,其餘三人雖是修行者,卻并不适應。這也可以理解,莫小暖跟随魅魔,平日裏學的是魅惑男人的功夫,少有在山林裏奔走的機會,而另外兩個魚頭幫大漢,讓他們在水裏翻滾十天半個月,他們渾不在乎,但是這鑽老林子的事情,卻讓他們隻想喊一聲親娘,淚流滿面。
然而這些并不是領隊王姗情考慮的問題。此獠一出孤兒院,入了山,那渾身的毛孔便仿佛輕了幾分,興緻昂揚得很,不斷地運用她那細緻入微的觀察術,一會兒路邊、一會兒草叢、一會兒樹上,陰氣蔓延,黑霧翻湧,讓人好不厭煩。
瞧她這股勁兒,應該是憋了許久,想着是在爲自己以後能夠掌控闵粵鴻廬加分呢。不過說實話,它這般作态估計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因爲倘若我是小佛爺,也不會将這般重要的位置,讓一個連白天都不能露面的陰靈小鬼兒來做。不過身爲小鬼,到底還是有着諸般好處,沒多久,它便發現了一絲線索,那是叢林中的一點血迹,聞着味道十分新鮮,前後不過一小時。
這發現讓王姗情興奮得渾身戰栗,飄到我們面前,嚷嚷道:“看到了麽,看到了麽?那些狗雜碎就在前面,跟上去,砸扁他,将叛徒的肚皮剖開,把黏糊糊的腸子拉出來,那味道一定美極了,姚老大和魅魔大人一定會高興的,對不對?”
黑夜的山林中路途難行,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朝着林子裏走去,不知不覺便已經入了深山。王姗情身爲靈體,身輕腿快,爲了跟上它的速度,莫小暖和那兩個魚頭幫大漢跌跌撞撞,一路上不知道跌了多少跤。
我和雜毛小道也想着趕緊找到楊振鑫,讓他安然逃離此處,所以一路上不急不慢,左右打量。
晚上十一點,我們終于來到一個山彎子,前面有一條清亮的小溪,但空氣中卻突然傳來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聞到這氣息,王姗情大聲叫一聲,顧不得我們,直接朝着前邊飛了過去。我的心一緊,大踏步快速上前。終于到了地方,我瞧見在王姗情的下方,有兩攤被碾壓成肉泥的屍體。
我緊張地拿着手電照上去,看到其中一個擁有完整的腦袋,正是此次私自逃離出來的陽朔鴻廬二檔頭。
Chapter 14 命案追蹤,揚镳分道
這兩個我們本以爲早就已經逃之夭夭的家夥,竟然死在了此處。身子幾乎給碾壓成了肉餅,深陷泥土中,在他們的屍身周圍,則是一連串巨大而雜亂無章的腳印,周圍一片狼藉,似乎還發生過争鬥。
瞧見這場景,我們都愣住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邪靈教在全國各地,大大小小有近四十個鴻廬和挂靠幫會,不過并非每一個鴻廬都有如十二魔星般強有力的人物坐鎮。陽朔鴻廬隻是一個小分舵,廬主的實力也算不得很強,然而即便如此,在此處有實力将二檔頭和其手下弄成這般模樣的人,絕不會超過一手之數。
王姗情認爲出手的應該是先期到達的搜索隊伍,甚至有可能是魚頭幫的幫主姚老大或者是魅魔大人,然而我心裏卻不以爲然。瞧這地下的腳印,每一個腳印都有腳盆大,有時輕有時重,隐隐約約、無迹可尋,說不定是什麽巨獸,或者小青龍那般的虛拟掌印。
不過雖然心中這樣想,我卻并不出聲,此番出行,我唯一的目的就是确定并且保護楊振鑫的生還,除此之外,别的人跑不跑,與我無關。
王姗情定下基調,其餘人等皆不反對,于是那小鬼便開始尋找起同伴的蹤迹以及那巨大掌印的去向。跟着我們的一個魚頭幫衆老秦心細,從這兩攤肉泥中間挑了兩件信物,在溪水裏面清洗,也好帶回去交差,免得一點兒證據都沒有,被人笑話。
然而他洗着洗着,發現那溪水變紅,下意識地将手電往遠處照去,看見一隻人手在水中沉沉浮浮,雖然瞧不見屍體,但是在又冷又黑的夜裏,頗爲吓人。這漢子一聲招呼,王姗情倏然而至,将那水中浸泡的手給拉起來,就是隻斷手,瞧那皮膚程度,并沒有浸多久的水。
“上遊有情況!”王姗情有點像海水中的鲨魚聞到血腥味,大聲招呼着衆人啓程。
小溪的上遊是個光溜溜的峽谷,需要趟水而行,道路并不好走。王姗情雖然心急如焚,奈何餘者皆不能跟上。它着急得很,沒有耐心容忍和等待我們這些溫吞吞的家夥,折身過來吩咐,讓我們一直沿溪而上,不要停留,它先行上前去打探消息,它不在的時候,所有的行動都以張建和高海軍兩人爲主。
這小鬼頭倒是懂得收買人心。我和雜毛小道心中狂喜,認真點頭說:
“大師姐,你放心去,我們馬不停蹄,随後趕到。”
王姗情離去之後,隊伍的進度有意識地變緩下來。能夠修行到一定程度的人,腦袋都不傻的,瞧見剛才陽朔鴻廬二檔頭的慘狀,無論是兩個魚頭幫幫衆,還是莫小暖,其實心裏面都有一個譜,那就是出手的絕對不是姚雪清和魅魔兩人。
對于高手來說,殺人是一種藝術,而不是發洩憤怒的方式。将人碾壓成肉泥,這個不僅變态,而且根本不是人的行爲,而此番我們要是迎上去,說不定直接就變成了炮灰。
修行不易,所以更加懂得惜命。這個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有慷慨赴死的氣魄和決心,所以我們這一隊行路越加緩慢。莫小暖的身子也突然弱不禁風起來,在小溪裏面跌了幾跤之後,漂亮的小臉兒凍得發紫,忍不住地打噴嚏,不停抹淚水。她這十足的可憐樣惹得魚頭幫兩位胡子拉碴的大叔憐意頓起,噓寒問暖,然而他們終究沒有雜毛小道貼心,這厮直接将那小妞兒的小手牽着,堅定不移,緩慢行走,并且溫柔地寒暄着,沒多久,這對狗男女的身子便已經貼在了一起。
瞧見這情況,兩位大叔和我在後面面面相觑,均感覺十足的郁悶和氣餒,也沒有看出這黃臉漢子到底有什麽本事,怎麽就把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給勾搭上了手。
不知不覺便已經和王姗情拉下許多路程,我們也不急,這山裏面不止我們這一支搜查隊,天塌下來,總有大個兒扛着。
磨蹭了大半個小時,我們終于又來到一片河灘處。此處一片狼藉,草叢裏面伏卧着黑影,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有情況!我們立刻分散開來,小心翼翼地接近查探,很快便發現了這些人都是另外的一個搜索小隊,隻可惜他們已然被人殺死。瞧這死狀,大部分是被踩死或者被鈍器拍打而死,唯獨有一個,是給人将脖子纏住,活活勒死的。
我摸了一下死者那軟趴趴的脖子,發現上面有一股極爲腥臭的黏液,拇指和食指合并分開,有透明的絲狀牽連。
瞧見這狀況,老秦說道:“難道他們遇上了莽山鳄龍?”我們都不是當地人,問這莽山鳄龍到底是啥玩意?
老秦舔了舔嘴唇說,“我也不太曉得,隻是聽家裏面的老人講過。說我們這莽山受第四紀冰川的影響很少,有很多第三紀或更古老的動植物得以保留下來。在這兩萬公頃、一百五十多座千米高峰之間,有無數的巨蟒毒蛇。而在群山深處,一個深不見底的萬丈深坑裏,有着全世界最大的毒蛇窩。
老人講那裏面有一種像鳄魚一樣四腳矮龍,光那細長的舌頭,都能夠伸出二十幾米遠,從山那一邊就直接伸過來,卷走小孩和牲口。後來國家請了龍虎山的道士作法,把那個萬丈深坑給封住了,這才無事。今天瞧這狀況,莫非是那封印破了?”
聽老秦說得活靈活現,所有人不由得一陣緊張。這兇手倘若是人的話,倒也沒有太多值得恐懼的地方,畢竟打不過還能跑,跑不過還可以講理嘛。
但是這畜生可就沒有這麽多講究,深山老林子是它們天然的主場,倘若真的兇悍起來,很難逃脫。
我們正忐忑不安,突然聽到旁邊的樹林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呻吟聲。
這聲音并不算大,然而在這寂靜的夜裏,卻是這麽的刺耳。
莫小暖對于呻吟聲最有研究,耳朵一轉,立刻說道:“是人的,而且還是我們的人。”我們不知道她這結論是怎麽得出來的,卻也不敢有半點兒耽誤,快步朝着小溪邊那黑乎乎樹林子深處跑去。很快便到了聲源處,一人趴在地上。
我們走到近前,才瞧見這人其實并非趴着,而是掉進了陷阱裏,胸口以下的身體都在地下,上半身則卡在了洞口。
“麻二爺!”老秦大聲叫着,蹲身下來招呼。邪靈教死一個少一個,我們并不着急,但是老秦和另外一個魚頭幫漢子老孔卻是心急如焚。
從表面上看,麻二除了掉進洞子裏外,并沒有别的問題,隻是他那一臉扭曲的痛苦表情,平添許多恐怖。麻二完全就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世界中,不斷地低聲呻吟着,一雙眼睛幾乎要凸了出來,似乎完全都不曉得我們的到來。老秦和老孔輪流叫了一會兒,又拍了拍臉,但麻二并不理會。
雜毛小道有心提問,一腳踩中那家夥伸在外面的手,死命一碾,壓得他骨頭碎裂,巨大的痛感刺激,麻二終于恢複了一些神志,我趁機盯着他的眼睛,沉聲說道:“快說,兇手到底是誰?”
麻二模模糊糊地應了一句:“巨大的黑影,山一樣的體型,狂奔、狂奔……”
老孔不滿雜毛小道冷酷的手段,一把将其推開,伸手抓住麻二的手,招呼着老秦一起,将其從陷阱裏往上拉。莫小暖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小心!”
話音未落,從麻二的嘴巴、鼻孔和眼睛裏面,突然有數道碧綠色細影如箭射出。
Chapter 15 各自背離,慷慨赴義
這幾道碧綠色的細線射出,離麻二最近的老孔立刻中招,三四條入了他的胸腹之間,巨大的沖擊力将他如熊一般的身子給推得飛起,砸落到了四五米遠處的大樹上;另外兩條細線,被早有防備的我用叢林軍刀阻擋,一刀兩斷。
雜毛小道一把抓住老秦的衣服領子朝後面拖去,讓他避開了死亡的威脅。别人或者不曉得,但是我和雜毛小道趕至此處,便已經将這周邊的痕迹瞧得分明。麻二雖然暫時沒死,但是他卻掉進了蛇洞,身子已被毒蛇鑽體,無力回天,呻吟聲也掩蓋不了洞子裏毒蛇吐信的嘶嘶聲。
雜毛小道剛才并不救他,而是将他的指骨碾碎逼問,便已然沒有将他當作活人。隻可惜老孔并不知曉,他眼中滿是同伴的安危,而忽略了其他,于是着了道。
鑽入麻二身體裏面的東西并非凡物,此乃莽山烙鐵頭蛇,頭似烙鐵、尾有白斑,當地俗稱“小青龍”,是比大熊貓更瀕危的野生物種,乃蛇中熊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