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瞧見尹悅俏麗的小臉兒,我不由得發愣說,“你怎麽過來了?”
尹悅說:“還不都是你。某人聽說你們這裏的首席風水師受了重傷,生死未蔔,結果屁股就像着了火一樣,一秒鍾都坐不住,緊趕慢趕地朝着東莞趕來,一路上又蔔又算,到了地方,自己去了醫院,把我派到南城來照應。我剛才在路上四處遊蕩呢,瞧見你們這事務所烏雲壓頂,便翻過來瞧瞧,沒想到還真能幫上些忙。”
尹悅剛才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在我與青伢子短兵相接、性命相搏的時候,将那個鼻子上面穿孔的印度美女給弄得趴下,還給貓兒松了綁。我躺在地上,瞧見貓兒揉着手腳走過來,不由得一笑,說貓兒,剛才沒有吓到你吧?
此刻我除了先前掉進臭水溝裏面的那一身淤泥之外,全身上下被敵人的血、自己的血浸染,到處鮮血淋漓,而且嘴裏面還有青伢子身上的肉屑,恐怖得跟惡鬼一般。饒是她膽兒大,也不由得吓了一跳,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才确定是我,忐忑地說道:“還好,還好!”
尹悅一把将貓兒的小蠻腰給攬住,笑嘻嘻地說道:“你就是小林子在陸左事務所找的那個小妹兒吧?你别嫌陸左這形象差,當年小林子在山東跟着陳老大一起鬥惡靈的時候,那可比這惡心多了。别說活人肉,便是死人肉、僵屍肉,他也未必沒有啃過,你還不是照樣跟他親嘴兒,這有什麽?”
尹悅說得毫無顧忌,貓兒卻受不了了。我瞧這奔放不羁的姐們調戲貓兒,怕這個沒見過什麽大場面的女孩兒承受不住,影響她和林齊鳴之間的感情,連忙圓場道:“别吓唬她,假的都給說成真的了。先扶我起來,看到頭頂那尊大神了沒有?先搞定它,要不然大家還得完蛋!”
青伢子雖死,但是他剛才祭出來的那尊黑銀塑像幻化出來的巨大神像卻依然存在。尹悅瞧見正在獨力對抗那尊神像的小妖,就有些惺惺相惜,一雙晶晶亮的眼睛之中隐有淚光,歎聲說道:“這小妮子,可真要強,那大神可是在馬來西亞第一大寺供奉的大黑天像,香火千年不絕,好大的威能,給狗日的青伢子弄過來鎮壓靈體,結果她居然咬着牙挺住了,難能可貴!”
我聽尹悅說得厲害,不由得心急火燎。我雖然将青伢子弄死,其實是兩敗俱傷,此刻尚蓄不得氣力,無法相幫。
不過尹悅倒也不急,她閉上眼睛,等了一會兒,突然笑道:“不用急,他來了!”
“誰來了?”我躺在地上,突然發現天台上出現了幾個人的身影,當頭的一個是一臉嚴肅的大師兄,旁邊還有兩人,正是七劍之中的餘佳源和從西南局調過來的2009年集訓營頭名趙興瑞。
大師兄現身後,一言不發,雙手甩出八面令旗,直接定住了天台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個方位,每一個方位立刻升騰出一道虹光,分成紅、橙、黃、綠、藍、靛、紫、黑八色,将整個天台籠罩,接着又彙聚成一股柔和的光芒,緩緩地轉動,将那尊巨大的神像給籠罩住。
如此好幾分鍾,那尊跟小妖拼得精疲力竭的神像驟然消失,從天空掉下來一尊黑銀塑像,餘佳源手上皮鞭一卷,收了起來。
神像一消,小妖也終于扛不住了,身子一晃,化作了一道光,招呼都不打,直接鑽入了我胸口的槐木牌裏。朵朵也是一臉慘白,搖搖晃晃地飛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臉,關切地問道:“陸左哥哥,你還好吧?不會死吧!”
此戰下來,小傷不算,剛才硬接那藥師佛慈悲棍的時候也受了很嚴重的内傷,此刻又沒有肥蟲子在體内修修補補,所以倒真的是一條破船。朵朵心疼得要命,雙手揉搓出一陣柔和的光芒,附着在我的身上,雖然不能修補傷勢,但多少也将我的疼痛減緩許多。
朵朵一番忙碌,我終于能夠自主站了起來。這時大師兄忙碌完了,朝着我這邊走過來,見我搖搖欲墜的模樣,低聲問道:“怎麽樣,還好吧?”
我瞧見大師兄,臉上一陣羞愧,點頭說還好,接着又是欲言又止地說道:
“大師兄,對、對不起,我……”大師兄揮手,制止了我的話語,沉聲說道:“這事情不怪你,我剛才從醫院過來,中華已經對抓捕的那個泰國人進行過審問,我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他們是有備而來,有心算無心,而且集齊了東南亞薩庫朗那些最忠誠于許映智的高手,突然之下,能夠有這樣的結果,也算是不錯的了,便是我,說不定做得也沒有你好!”
我苦笑說,“大師兄你可真會安慰我,我錯就錯在太驕傲,太自負了,完全沒有把他們當一回事。艾妮姐都已經被擄走了,沒想到這些喪心病狂的家夥,會拿我手下的員工性命要挾,倘若我早一步想到,貓兒就不會遭這麽大的罪,而老萬,也不會死了。”
想到老萬的死,我的心就忍不住地抽痛,先前戰鬥中腦子空不下來,而此刻卻是浮想聯翩,眼淚止不住地就流了下來。
老萬啊老萬,曾經跟我一起下貨、一起吹牛喝酒,一起奔波忙碌的朋友,我永遠也看不到你了啊!
我的心情無比沉重,再想到張艾妮還在醫院裏生死不知,更是難過。大師兄瞧見我這副模樣,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歎息道:“陸左,人終有一死,隻不過是早晚而已,做我們這一行的,生與死是怎麽回事,其實早就已經看透了、看淡了,何必将所有責任都擔在自己肩膀上呢?這樣子,你自己難道不累麽?”
我看了一下大師兄,問起張艾妮的病情。大師兄說經過輸血,目前已經将情形給控制住了,而且金蠶蠱在她體内,已經将幾十上百道刀疤都給貼合,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她的手筋、腳筋因爲被挑開得太久,手術雖然已經搭橋縫合在了一起,但想要恢複,終究還是有些困難。他考慮了一下說:“如果能夠弄到一滴龍涎液,說不定她這輩子還有重新站起來的希望,要不然……”
說到龍涎液,我不由得懊悔不已。當初我們除了給三叔留下一滴,其餘的一點兒備份都沒有,全部上交了。這東西極爲珍貴,交上去的全部都被用極富科幻色彩的箱子鄭重保存起來,分别編号。大師兄雖然功高權重,但是涉及這些問題,未必好使。
不過,人沒死,活着便還有希望。
大師兄這邊說完,入口處的石頭一陣晃動,有人在奮力清理廢墟。劇烈的震動之後,終于有人從入口出現,是掌櫃的帶着大部隊趕到。
瞧見天台上面一片狼藉,掌櫃的匆忙跑來,向大師兄敬禮。大師兄對我并無多少責怪,但是對于掌櫃的,卻是一通批評,質問說這麽多高手潛到他的眼皮子底下,還有這麽多槍支彈藥,而他查了幾天,居然一點兒信息都沒有得到,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是我軍無能,而是敵人太狡猾。掌櫃的接掌東莞不久,現在正處于磨合期,此刻挨了批評,臉也黑了。
一夜戰亂不休,諸事安排妥定,我終于長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Chapter 18 枸杞大骨超鹹粥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當夕陽的光芒斜射穿過窗簾,照在我臉上的時候,我睜開眼,瞧見一個陽光明媚的少女出現在我的面前。她有着精緻妩媚的瓜子臉、滑如凝脂的晶瑩肌膚和一雙宛若秋水的明眸,嘴唇自然噘起,呈現出完美的弧形,讓人有忍不住想親一口的沖動。
瞧見這個似乎有些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的高挑少女,站在我的床頭,給我換吊瓶,露出蔚爲壯觀的胸部,我的思緒一下子就有些短路了,不知道大師兄他們到底把我送到了哪家醫院,請的護士小姐,竟然比電影明星還要漂亮十倍百倍。
“你醒了?”
美少女瞧見我睜開了眼睛,目光還在無意識地遊離,不由得欣喜地喊了一聲,接着将秀臉一闆,開始教訓起我來:“我說你也真是的,這麽大的人了,一點都不知道小心,别人插你一刀,也不知道躲,萬一插中你的心髒怎麽辦?
青伢子那臭小子是可惡,但犯不着以命相搏啊,你要死了,你叫朵朵怎麽辦,叫我怎麽辦?”
罵完我,她似乎擔心語氣重了,又笑嘻嘻地說道:“不過呢,昨天你雖然掉到河溝裏面去,臭烘烘的真讨厭。但是你最後幹嘛學小娘我啊?人家也隻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嘛,也沒有真的去吃,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呃,不過你當時的樣子好帥啊,跟我說說,人肉好吃嗎……”
這女孩兒一連串的提問,搞得我腦子發脹,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看着這個在溫暖的夕陽中美麗綻放的青春少女,不确定地喊道:“你是小、小妖?”
少女應了一聲,一臉氣憤,伸手掐着我的脖子,惡聲惡氣地罵道:“陸左,你是吃了豹子膽了,還是腦子進水裝失憶,居然連小娘我都敢沒有認出來?”
面前這個少女那恣意飛揚的火爆脾氣一上來,我這才最終确定了她便是小妖。不過是陡然長大了四五歲的小妖。
脖子給掐得死死的,我隻有費力往後仰。無辜地說道:“大姐,我閉眼時你還是一個稚嫩可愛的小女孩兒,結果睜開眼睛,你就一模特個兒地杵在了這兒,叫我怎麽認得出來?”
小妖也是有些心虛,剛才的張牙舞爪不過是虛張聲勢。聽到我這般說,小心翼翼地問道:“呃,那個,這個樣子好不好看?”她摸了摸自己那令女人嫉妒、讓男人瘋狂的完美臉孔,眼角流露出來的那股狐媚勁兒簡直就可以直接拉到《封神榜》劇組裏面去飾演禍國殃民的蘇妲己了。
我不敢看她,心怦怦跳,隻好閉上眼睛,說:“這倒沒有,隻是不習慣。”
小妖瞧見我一副慌張的表情,頓時就得意洋洋起來,嚣張地說道:“那你就習慣習慣好了。睜開眼睛來,看看小娘這青春靓麗的樣子,刺瞎你的钛金眼!”我鼻子有點兒塞,但還是有一絲馨香往裏面鑽,忍不住想打噴嚏,悶聲悶氣地說道:“小妖,你可要記住了,陸夭夭的戶籍簿上,可是隻有十一歲。”
小妖渾不在乎,說那又怎麽樣,在這地頭,還有人敢查小娘身份證不成?
跟小妖瞎扯兩句,我心情大好。所謂秀色可餐,此言不假,看來男人都是視覺動物,我也不能免俗。
小妖嘴上雖然對我又罵又損,但是沒有忘記照顧我,喂了我一點兒水,然後小心翼翼地從旁邊拿出一個保溫飯盒,裏面是一碗枸杞大骨粥,喂着我喝。我喝了一口,粥着實不怎麽樣,鹽放多了,粥熬煳了,有些難以下咽。
就這,小妖還一臉期冀地問我粥好喝麽?我一臉郁悶,說哪兒弄來的粥,太難喝了。
小妖的臉一下便黑了下來:“哼,不喜歡吃就别吃,好像誰求着你吃一樣。”說完,她把飯盒往床頭一放,氣哄哄地跑出了房門。
直到小妖消失在門口,我才想起來,這一碗難吃的刷鍋水,難道是小妖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從來沒有下廚房”的大小姐親自做的?
不過知道了也沒有用,小妖離開了,喊都喊不回。我全身都包裹着紗布,也動彈不得,唯有深呼吸。行了一遍氣,經過雨紅玉髓疏通過的經脈倒也沒有什麽滞澀。睡了一天,先前被藥師佛慈悲棍震出來的内傷已有很大緩解,隻不過并沒有發現肥蟲子,想來它還在張艾妮的身體裏。
小妖當真是決絕,把我一個人扔這兒不管,我呼天喊地無回音。過了好久,病房的門吱呀一響,我便大聲求饒道:“這粥我吃,我吃還不行麽,咱别鬧了!”
一個白色的身影擠進來,瞧見我在病床上瞎咧咧,不由得笑了:“陸左,你這是跟誰說話呢?”
我瞧見來人是尹悅,心裏失落了一下。臉色一轉,敷衍了兩句,立刻轉移話題,問起了我昏迷之後的事情來。青伢子此番北上,能夠悄無聲息地潛至此處,無論是交通、情報還是落腳點,必然都還有餘孽和幫兇,這些要是不挖出來,這件事情就不能算完。
尹悅讓我不要擔心,這次某人是動了真火,以雷霆之勢通宵審理,到現在,有近三十人被抓獲,這些人裏面有随着青伢子來國内的薩庫朗成員、有跑邊貿的商人、有國内被收買的不法分子、有配合他行事的邪靈教成員,相關的審訊和抓捕工作還在繼續,估計這一次要辦成大案、重案,從嚴從重處分。
掌櫃的對東莞分局的掌控不夠,但是大師兄經過這兩年的經營,卻在東南局裏樹立了絕對的權威。
尹悅跟我聊了一陣,便告辭了,說張艾妮也在這家醫院,她要過去看一眼。我發現她對張艾妮并無好感,也不多問,揮手讓她離開。尹悅起身,指着床頭那飯盒認真說道:“每個人都會有第一次的。粥雖難吃,但終究是一番心意,你千萬别辜負了小妖啊。”
她一副感慨良多的模樣,我也不好多言,隻是苦笑道:“那,你能幫我倒一杯水麽?這粥太鹹了!”
尹悅也不忌諱,嘗了一口,皺着眉,點了點頭,說一杯水可能不夠,我給你倒三杯吧。
在三杯溫開水的幫助下,我勉強把粥喝完,躺在床上行氣。過了一會兒,小妖拿着手機進來了,瞧着空空如也的飯盒,嘴角露出了一絲收斂不住的笑容,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将手機遞給我,說是雜毛叔叔打來的。
她把手機給我,自個兒刷碗去了。電話裏雜毛小道告訴我他已經得到了消息,現在正在往南方趕,估計明天就能到。
我們兩個談了一會兒,雜毛小道說,“茅晉事務所呢,其實對于你我來說都隻是遊戲,一直以來都沒有投入什麽心思,都是雪瑞、艾妮姐和四娘子她們這些娘子軍在支撐。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情,威爾、雪瑞和四娘子都不在,安全沒有保障,那麽就沒再繼續下去的理由了。我過來呢,跟你一起把這件事情正式處理一下,多少也要給顧老闆和李家湖一個交代,給手下那些員工一個交代。”
關于茅晉事務所的結局,上一次去緬甸的時候,我和雜毛小道就有過讨論,“入世救人”,這想法是沒錯的,但是天地自有規則,補天逆道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而我和雜毛小道仇人又多,以後未必沒有像青伢子這樣的瘋子,所以事務所現在就變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還不如早早了結。
我這邊醒轉過來,立刻有好多人過來探望,都是局裏面的同事和熟人。
大師兄稍晚的時候也過來了一下,跟我談及張艾妮的傷勢,說她底子沒有我厚,想讓肥蟲子在她體内多待一會兒,盡量調養好些,我一口答允,說這是分内之事,無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