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搖了搖頭說,“志龍你太天真了。依照魚頭幫環環相扣、步步爲營的謀算風格來看,你覺得他們會不知道黃大先生也在我們一方麽?你認爲他們會沒有準備麽?”
這兩句話問得少東家一陣發愣。似乎爲了印證閣主的話,湖面上一艘一直未動的黑背龜甲船上面,出現了一個肩寬腰窄長條腿兒的黑衣人,目光遙望快速接近的黃晨曲君,腳底的黑背龜甲船,也朝着一字劍迎了上去。
“果然,”閣主一聲長歎,語氣從來未有的低落:“魚頭幫總瓢把子,人稱洞庭黑蛟的姚雪清,他也親自來了!”
我問這人很厲害麽?難道連黃大先生都比得過?
閣主回過頭來說:“陸左,我聽說你曾經跟茅山的水虿長老徐修眉交過手,你覺得他如何?”
我沒想到他竟然問起這話兒,思考了一番說,“若在陸上,我不怕他,若在水裏,他便是入水的龍,天下江河湖海,難覓對手。”慈元閣閣主沒有說話了,倒是雜毛小道輕聲說道:“徐師叔在水裏,一生隻敗過兩次,最後一次你也知道,而第一次,就是敗在洞庭黑蛟姚雪清之手。”
我操,邪靈教果然是人才濟濟啊,這從未聞名的角色竟然也如此厲害,到底還讓不讓人活啊?
果然不愧是如鬼面袍哥會一般能夠獨立開賬的分廬,看來魚頭幫并不比張大勇的鬼面袍哥會差上多少啊。
這時黃晨曲君已經與敵人接火了,最先出手的不是姚雪清。水中兩頭黑影猛然蹿出,一個撲向黃晨曲君腳下的枯樹幹,一個則擋住了他的去勢。
這黑影竟然是兩頭稀有罕見的揚子鳄。通常來說這種世界上體型最細小的鳄魚,脾氣溫順得很,不會貿然傷人。然而這兩頭揚子鳄身長竟然近兩米,想來應該是魚頭幫豢養的,無端兇猛,口中雪亮利齒乍現,呈現出野獸的狂暴形态來。
一字劍全身戒備,飛劍立刻朝着身前跳出來的那頭黑影射去。碧綠石劍一入揚子鳄之腹,立刻就是一陣攪動,血沫飛濺。然而那畜生到底不是凡種,竟然去勢不減,硬生生地撲到了樹幹之上。這時另外一頭揚子鳄也抓住了那根浮木,張開短吻便啃,擋住了一字劍的前進之路。
一字劍将這兩頭揚子鳄給戳成篩子,卻發現自己腳下的枯木早已分崩離析,再無立足之地。他雖然有淩空飛渡的本事,但此刻離尋龍号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他不敢如靶子一般飛躍。這時岸邊傳來了一聲高喊:“黃大先生,接住!”
這聲音是雜毛小道發出來的,原來他瞧見姚雪清出現之後,早有預料水下有鬼,于是備好了另一節枯木,朝着湖中奮力一擲。
雜毛小道的臂力及不上黃晨曲君,枯木落水離一字劍還有好長一段距離,但總比落下水去要強上幾分。于是一字劍抽身後撤,準備先回那根接應的枯木上。此時,站在黑背龜甲船上面的洞庭黑蛟突然沖起,朝着水中一躍,隐沒在了湖水裏。
隻有一根枯木支撐的黃晨曲君能夠突入龜甲船的包圍圈,解救危難麽?
危急時分,左邊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條大船,有一人站在船頭朝着我們高聲大喊道:“慈元閣的朋友,請上船來!”
Chapter 53 水中激戰
從東面駛來一艘中等風帆大船,船底平平,吃水極淺,在船頭處站着一列灰衣道士,領頭的正是崂山長老白格勒。
這船船底寬且平,卻采用了人力螺旋槳,速度極快。
瞧見我們這邊來了援兵,魚頭幫黑背龜甲船開始急了,有人在吟唱,拼命舞動的八色令旗開始有青煙冒了出來,在湖面上形成一大圈古怪的霧。
剛剛站住腳的黃晨曲君迎來了水下蛟龍姚雪清的首次攻擊,一道沖天而起的水花在前方出現,澆得他一頭冰冷湖水,一字劍手中的飛劍朝着下方刺去,卻沒有命中。
雜毛小道讓人找來十來根枯木,叫我和他一同朝着一字劍方向扔擲,多少也能夠讓他有騰挪轉移的空間。崂山派的船來得迅速,很快便靠近我們這邊,從船上翻下兩塊架闆,搭在淺淺的湖水中。我們一擁而上。慈元閣閣主朝着白格勒長老躬身緻謝,白長老擺手說,“我們也隻是适逢其會而已,這也算是還了昨天的救命之恩,無需太過多禮,讓俺們不好意思。”
當時的情況十分危急,趕忙調轉船頭,朝湖中駛去,與尋龍号會合。崂山船同樣也沒有現代的發動機設備,但是采用了人力船輪,再加上風帆一張,速度比尋龍号快許多,調轉船頭後,馬力全開。
我們瞧着那四艘不斷朝着尋龍号靠攏的黑背龜甲船,心中擔憂,白格勒大聲催促手下船工加快速度。船行至半程,田掌櫃突然喊了一聲:“不對,姚雪清乘坐的那艘黑背龜甲船呢?”他的提醒讓我們都想了起來,魚頭幫一開始上浮出現的是五艘黑背龜甲船。
那麽,還有一艘去哪兒了呢?
很快我們便知道了。我們腳下的甲闆突然一震,船面不穩,很多人猝不及防跌倒在甲闆上。崂山船的船工大聲報警:“船下遭到襲擊,船下遭到襲擊!”
魚頭幫的黑背龜甲船全身封閉,頂上是鐵殼,一旦潛入湖中,然後充氣上浮,攻擊普通的木船,是一等一的利器。崂山船對這自下而上的攻擊根本沒有防備,左右搖晃,竟然有要翻掉的危險。
事到如今,也隻有拼命了。慈元閣閣主一聲令下,田、朱、劉三位首領将外衣脫掉,露出裏面貼身的鲨魚水靠來,他們都服用過湖泥地龍的水珠熬湯,再加上本來的水性也不差,應有一拼之力。我也不再藏拙,直接躍入湖中。
開啓了天吳珠,那冰冷的湖水便朝着兩邊劃開,從中空出一個可供呼吸的空間來。我從來不打無把握之戰,一拍胸口,朵朵和小妖從槐木牌中跳出。三言兩語說清情況,便朝着下方潛去。朵朵愛水,在水中撲騰得高興,雙手一攪動,一片光華朝着前方照耀,十來顆小星星圍繞着她旋轉,照亮周邊。
借着這光線,我瞧見在下方作亂的黑背龜甲船,有十來個黑影從底下爬出,朝着我們這邊遊來。這些人早已習慣了水底昏暗,瞧見朵朵這一招光華閃亮,頗不适應。稍一停頓,立刻感覺到了我們的威脅,全部朝着我這邊沖來。
魚頭幫最早是由那些抗擊魚捐的打魚漢子糾集而成,幾百年過去了,這水下的功夫那叫一個厲害,一個個宛如遊魚,靈活得很。不過這些把式,在擁有天吳珠的我面前,卻算是倒了血黴。最快遊到我面前的那個“水鬼”,是魚頭幫派出人員中最爲厲害的,他手上握着一把精鋼漁叉,自下而上,強憋了一口氣,借着浮力,朝着我的下體撩來。
我這個人,平日裏打架時最不喜被針對男人要害進攻,對碎蛋、掏鳥什麽的,最是忌恨。瞧見這個家夥居然一上來就要叉我那兒,不由得勃然大怒,手一招,鬼劍便朝着那漁叉劈去。
第一劍,那人全身一震,手中的漁叉便掉落下來。第二劍,這一群人中最厲害的水鬼便頭顱與身體分家,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水鬼。到了此刻,他們才發現自己面對的不是豺狼,而是猛虎。不過魚頭幫的水鬼到底還是狠戾,不但沒有退卻,反而是越發兇猛。
我左朵朵、右小妖,身後還有三個慈元閣掌櫃,哪裏畏懼?當下挺身朝着對方殺去。
水下接戰,與陸地有許多不同,攻擊的方向簡直就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魚頭幫的水鬼們有的用吹箭,有的用分水刺,有的用魚腸劍和漁叉,倘若是别人碰上,隻怕立馬就要被分屍當場了,然而遇到我他們就郁悶了。個個信心滿滿的水鬼遊到近前,正要施展一番絕技,要麽腦袋突然挨了一重拳,人便暈了,要麽一陣涼意滑過,全身便僵直不動,而我卻完全不受水中浮力的影響,大步進退,砍瓜劈菜一般地砍殺。
媽的,這是什麽,送死麽?
魚頭幫的水鬼們在一個沖鋒之後,這才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過來收割,而是在送人頭。于是終于害怕了,紛紛朝着龜甲船躲去。然而他們遊得再快,卻快不過朵朵和小妖,三兩下,意識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整整十二個水鬼,在不到兩分鍾的時間裏,便已經被我們解決。我回頭看了一下身後的戰友,隻見他們全部都将眼睛瞪得滾圓,一副癡呆的表情。
呃,他們應該是憋太久氣的緣故吧?
水鬼全部清除,我們沖到那艘全身封閉的黑背龜甲船旁。這船并不理會我們,繼續朝着上方的崂山船頂去。然而事情哪有這麽好?我和田、朱、劉三位掌櫃抓到了黑背龜甲船的棱角,左右打量一番,并沒有瞧見入口。進不去,便阻止不了龜甲船阻撓崂山行船,三人一陣焦急,拿着手中短小精悍的利器鑿船,卻沒有半分效果。
沒有入口,便進不去麽?
我招呼一聲,朵朵和小妖應了一下,朵朵順着縫隙就潛入了船中,小妖則走暴力路線,三兩拳就把船最爲薄弱的側艙弄出了一個大窟窿來,破口咕嘟咕嘟地往裏面灌水。幾秒鍾之後,它便停止上浮,朝着湖底沉下去。
黑背龜甲船沉入湖底,我随着船一起下沉,守在破口,待裏面的乘員倉皇逃出時,一劍一個,全部了結,才将朵朵收回,浮出了水面。
水下的黑背龜甲船被除,崂山船再無阻撓。快要接近尋龍号了,八旗陣中突然刮起一道龍卷風,将尋龍号吹得不斷旋轉,龍骨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來。
Chapter 54 潰敗的魚頭幫
此刻離我們最近的黑背龜甲船隻有十幾米遠了,這距離在我們看來不過咫尺之間。雜毛小道一個箭步,順着崂山船的沖勢,朝最近一艘船背飛躍過去。
這黑背龜甲船浮在水面的隻是一小部分,二三十個平方。兩個正在奮力操縱龍卷風的旗手瞧見雜毛小道淩空躍來,不由得一聲冷笑,一個稍矮的漢子将手中令旗往船背上面一插,從腰間摸出幾把紅纓飛镖,擺了一個花活兒,朝着空中的雜毛小道射來。
飛镖還沒有射出一半,便被不知道從哪兒飛來的雷罰盡數接住。雷罰蕩開飛镖,順勢朝着那人的心窩子戳去。
那人吓了一大跳,回身摸出兩把片刀來抵擋,勉強守住了雷罰這随意一擊。
抵擋飛劍,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正得意間,他便感覺腳底一震,身後有聲響傳來,扭頭一看,卻是雜毛小道的一記沖天腿,硬生生地彈射至他的面門。結果這小子一句話都沒有多說,便給踹下船去。
這時間實在是太快,另外一個根本反應不過來。見同伴落水,他隻得把手中令旗當作武器,舞得好是一陣絢爛,朝着雜毛小道的面門紮來。
雜毛小道卻并不理會,随手一劍,那人也步了同伴的後塵,跌落到了水裏去。
雜毛小道收回雷罰,一劍斬斷那根令旗。
旗杆被斬,便破了陣,那股龍卷風便消失了,尋龍号終于緩緩停歇下來。
然而經過這一番轉動,船上的人失去平衡,完全找不到北了,雖然沒有人被甩飛出來,但大都暈了,趴在地上狂吐。這次倘若不是崂山派伸出了援手,隻怕尋龍号就真的要給魚頭幫奪了。
崂山船繼續朝尋龍号駛去。雜毛小道腳底下這艘黑背龜甲船裏面緊緊鎖住,根本就打不開來。船中人大約知道了上面的情況,已經開始往下沉去。倘若是讓它潛入水底,隻怕又是一場禍害。雜毛小道發了狠,“啊”的一聲厲喝,人騰空而起,雙手緊握雷罰往下猛然一劈。
雷罰劍刃之上卷起了一道虹光,所過之處,無論是湖水,還是鐵皮蒙住的船頂,都化作烏有。冰涼的湖水從頂端的破口處灌湧進去,咕噜咕噜一陣響,這會兒船算是真的沉下去了。雜毛小道接住我甩過去的一道繩索,朝崂山船上飛來。
就在雜毛小道登船的那一刻,尋龍号也被一艘黑背龜甲船給纏上,對方朝尋龍号射來四五根爪索,十來個身穿水靠的水鬼攀繩朝着幾乎沒有反抗之力的尋龍号爬上去。很快有人翻上了船頭,朝着我們這邊遙遙喊話:“停止前進,不然我們就将這船給燒了,誰也得不到!”
白格勒瞧向慈元閣閣主,閣主平淡地說道:“不理他,繼續前進。”
見崂山船速度不減,喊話的人也毫不含糊,叫旁邊的水鬼将背着的火油往船艙上潑,準備引燃尋龍号。此刻,一道墨綠色的身影從船艙中沖了出來,手中一道半截鐵尺,将這幾個水鬼打翻在地。而後便是一襲白衣,小公主方怡也沖了出來。
墨綠色身影是慈元閣魏先生,将身前三兩個水鬼給直接劈翻在地,不過他到底還是被轉得頭暈暈,被那個喊話者刺中一劍,翻倒在地。這時其他兩艘黑背龜甲船也搭上了尋龍号,陸續有人從龜殼出來,準備登船。
倘若接舷戰,那麽吃虧的便是我們。這情況無論如何也不能發生,我瞧向小妖。小狐媚子伸了一個懶腰,說昨天吃了人家一頓飯,味道不錯,那小妮子要是死了,隻怕就沒有這口福了,我這便去。
小妖化作一道弧線,朝着尋龍号飛去。一登船,拳打腳踢,魚頭幫衆人仰馬翻。三兩個硬茬子立刻沖上來,将小妖給接住,且戰且退。
有這一番拖延,崂山船終于接近了尋龍号。戰鬥在二十分鍾之後結束。
魚頭幫費盡心思、處心積慮而來,最終留下了三條沉船,一地浮屍,洞庭蛟龍倉促逃離。
在數次下水探尋,基本确定魚頭幫全部都已經撤離之後,衆人重返甲闆。慈元閣閣主帶着手下,向崂山派一幹道士鄭重地鞠躬緻謝,感激援手之情。雙方好是一番推托,最後把話題扯到我們頭上來,說來說去,這幾天也多虧了我、雜毛小道兩人,衆人方才能夠在這重重危機中,全身而退。
對于我和雜毛小道這幾天展露出來的實力,慈元閣、崂山派都經曆了從驚訝到麻木的過程。白格勒長老拉着我的手說,“現在江湖中,談及那些新晉的青年高手,個個都是極端厲害,然而若真的論起來,隻怕都及不上你們咯。”
我們自然謙虛,說您謬贊了。我們算是哪根蔥,捧殺了,捧殺了。
黃晨曲君說:“你們還真的别謙虛。這天下,說大也大,說小呢,轉來轉去不過這個小圈子而已。莫說是那些年輕一輩的高手,再過幾年,隻怕我這樣的老家夥,都要給你們讓位置了。”
他這般一說,等于是承認了我們的實力與那天下十大高手的境界已相去不遠了。能夠得到一字劍的如此稱贊,真的是破天荒。旁人更是贊詞如潮,讓我們好一番不自在。
閣主問白格勒長老他們是怎麽知道我們有難的,白長老一聲長歎說,“此番前來洞庭,不但沒有收獲,還折損了許多人手,更主要的是掌門真人被卷入那深邃的黑洞,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們一合計,不管結果怎麽樣,先回去吧,至于是罰是殺,那也管不得了。返航途中,恰好遇見你們在戰鬥,于是過來幫手。”說完,崂山衆人便離開了。
到了下午,方志龍過來找我,說劉掌櫃和魏先生終于确定龍穴了,就在之前我們駐留的那懸崖之下。現在請我們去前艙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