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妹子搖頭說不知道,沒注意。她的回答讓我們略有郁悶,這時少東家主動走過來,說:“你小叔他剛才追那個蓑衣人去了,很快,一下子就消失了,我們根本來不及追……我叫方志龍,見過兩位大俠。”
我們點點頭,不過現在也沒有心情跟他寒暄,正準備出去尋找,瞧見小叔從村子後面緩緩走了過來,立刻迎上去。小叔孤單一人,不見那個蓑衣人。雜毛小道問怎麽回事?小叔苦笑:“本以爲他中了你一記飛劍,再厲害的角色也要躺卧不起,卻沒想到那家夥竟然是一頭死物。在你們跑去後院後,竟然一躍而起逃向了村後。我追了一程,怕有埋伏,隻有回來了。”
我和雜毛小道面面相觑,那個會五行遁術的家夥,竟然是頭死物?
Chapter 16 合作之議
剛才我還在猜想客老太手底下怎麽會出現這麽一位精通五行遁術的高手,神出鬼沒的,讓我們幾個都有些措手不及,卻不曾想到這家夥居然是一頭死物。
所謂死物,有很多種類别,僵屍、幽靈、魔怪、鬼魂……一切已經失去生命,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東西,都屬這類。它們違逆了天道至理而苟存于世,每日都要受到陰風洗滌,倘若不得法門遏制,長此以往,必将會變成一頭沒有自我意識、隻知殺戮的恐怖之物。
這蓑衣人顯然屬于一個經受過煉制的例外。這樣一個身形如電、刀劍雙絕還精通詭詐之術的對手,的确令我們不得不重視。
雖然那個東西逃走了有些遺憾,不過瞧見小叔沒事,我們也算是松了一口氣。安慰小叔說無妨,些許小物,不過是費些氣力而已,現在的重點在于,要搞清楚邪靈教之人,到底想在這兒搞出些什麽事情。
我們回身,抱拳向慈元閣少東家問好。慈元閣已經收拾好了同伴的屍首,見我們過來寒暄,都紛紛拱手,互道久仰。
我們三人剛才展現了超卓的實力,有這樣的表現在前,慈元閣幾人都頗爲禮貌,前輩長大俠短叫得親熱。不過這個時候可不是聊天擺龍門陣的時機,雜毛小道單刀直入地問道:“少東家,田掌櫃,你們瞧瞧這四周和頭頂,危險并沒有消除。時間緊迫,所以我需要了解你們此番前來,究竟是怎麽回事——可說便說,如果不能說,千萬不要拿妄語來诓我們,誤人誤己。”
見雜毛小道說得凝重,慈元閣幾人對視一眼,田掌櫃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那少東家便有了決斷,說道:“幾位都是江湖中享譽盛名之輩,而且此事也被傳得沸沸揚揚,我們也不敢诓騙,坦白說了便是。我閣佟掌櫃前幾日在這附近尋龍,得了兩片真龍鱗甲。而後到長沙請了位高人幫着推算,最後得了用法。此番傾巢而來,也是出動了大量高手。前幾日我奉父親之命,留在市裏吸引江湖中人的目光,而今天則喬裝打扮,前來與我父親彙合。然而沒想到,剛才手下望錯了氣,誤入此地,竟然遭了禍害,實在是無妄之災啊,唉。”
小叔也坦言說道:“實不相瞞,我們這一次前來呢,其實也是爲了那真龍。不過我們所求的,是那真龍居所的龍涎液,用來治病救人,至于其他,倒也沒有企圖。如果大家能夠合作,各取所需,那是最好不過的。”
“龍涎液?跟我們推測的那個瞎子,他不是也要麽?”少東家的那個妹子聽到小叔這麽說,不由得脫口而出。瞧見自家妹子把自己家底給囫囵個兒地往外倒騰,少東家也是哭笑不得,拱手跟我們介紹說,“這是小妹方怡,打小就沒有吃過什麽苦頭,所以性子也就怪了一些,還請三位見諒。”
我們都搖頭笑,說無妨,瞧着就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少東家接着我們剛才的話茬,說:“兩方各有目的,分則兩傷合則兩利。
小弟私以爲此法可行。不過至于到底可不可以,小弟也作不了主,隻有禀報父親才能夠最終拍闆。還請幾位見諒。”
我們笑,說自當如此,不必客氣。
小叔說:“這合作事宜,先不用着急。唯今之計,最重要的還是要弄清楚,這邪靈教到底在這兒搞了什麽鬼?要不然命都沒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談。”
大家都點頭。田掌櫃撚須,沉聲說道:“從目前我們所遇到的情況來看,事情其實并不複雜。邪靈教妖人在此殘忍殺害無辜村民,布此大陣,化屍顯龍,然後又意圖将我們給轟走,很明顯,他們應該是想将那條在這左右活動的真龍,給吸引到這兒來。”
“真龍?”我試探性地問道。
田掌櫃很肯定地點頭說,“對,就是真龍。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們,到目前爲止,那條真龍就是在這附近的區域活動,經過推導和計算,我們猜想這條真龍隻怕是快壽終正寝了,正在尋找埋藏自己的龍冢。以期長眠之後,精血氣形化作龍脈,護佑一方風調雨順、平靜安甯——這種神獸一般都會這麽做。也正因爲如此,我們中華民族,才會将自己稱爲‘龍的傳人’”!
“竟然會如此?”聽到慈元閣的說法,我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此說來,這真龍還的确是一種值得人敬畏的生物。
田掌櫃見我有些不信,不由得談興大發,說:“這真龍早年并不是罕有之物,古時候天地之間靈氣充裕,處處都有。隻可惜後來開天辟地龍鳳劫,大部分都被殺死,鎮壓在山脈之中,化作龍脈靈氣。你們所尋的龍涎液,終歸結底也是真龍靈氣所化,實爲龍冢之地。
“相傳這真龍并非三界之物,也非西方傳聞中那噴火帶翅的蜥蜴惡龍,而是蒼茫宇宙,玄黃天地中的一種靈屬,隻可惜後來靈氣凋零,不再得聞。
我們尋它,也并非想要将其殺害,剝皮抽筋拆骨頭,隻是需要一點兒真龍微須,古書《太上洞淵神咒經》曾提及能治難症,我們大掌櫃的母親得了頑疾,藥石無效,這才起了心思,前來尋龍。”
田掌櫃談龍,古往今來,前前後後,滔滔不絕。不過我們卻沒有心思聽完,小叔把背囊從肩上卸下來,掏出一個包袱,扔給雜毛小道,說:“既然他們有信心能夠引來真龍,那我們幹脆直接在此設陣,化被動爲主動,讓這裏變成我們的主場便是。”
雜毛小道問:“這是準備布‘火離七截陣’麽?”
小叔從百寶囊中拿出符怼⒑煜摺⑨Σ肌⒘孱酢⒑熘蛳阆摺⑹薰塹紉桓刹頰蠊ぞ撸說你可還記得?
雜毛小道說這乃小技,我怎麽不會?
說完,叔侄倆探讨了一番布陣範圍和個中的講究,然後拿着家傳的紅銅羅盤勘探位置。這兩人都是老手,并不需要旁人幫忙。慈元閣得知我們準備留在此地,也沒有了去意,一堆人圍在一起仔細商談。
衆人各自找事,我巡視一圈并沒有什麽發現,隻是将牆頭屋後的令旗給摘下來,收攏在手上。返回靈棚的時候,雜毛小道和小叔已經布置妥當,見我回來,便與我商議說:“敵在暗,我在明,這樣最是吃虧。現在陣法既然已經布置齊整,那我們便各自遁去,收斂氣息,也防止邪靈教高手呼嘯前來将我們包餃子一鍋端了。”
我點頭同意,與慈元閣諸人分頭藏身。少東家的妹子一定要跟着雜毛小道,而少東家則跟着我。我們剛剛藏好便聽到一種古怪的聲音從村口傳來。
Chapter 17 貴客駕到
村口這時傳來一種古怪聲音,細細一聽,有些像長蛇遊動貼地而來的聲響。
聽到這聲音,我們所有人的心髒都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來的那東西倘若是真龍,必然能夠感知到地面上任何的動靜,一旦我們随意走動,它必然倉皇逃離,遠走湖中。
這想法使得我們都不敢動彈,我早已開啓了遁世環,将氣息收斂,心中多少也有些忐忑。這真龍一身是寶不假,但倘若真的當它是那案闆上任人宰割的肥肉,那就異想天開了。
龍是什麽?它首先是一種祥瑞之物,其次還是一種極爲恐怖的圖騰生物,且不說它傳說中那種行雲布雨的本事,單說它本身的體形和力量,都不是我等凡人所能夠想象的。
那村口的東西将至未至,正等得着急,頭頂上突然傳來瓦片輕微的響動聲——莫非是那道黑影返回來了麽?
這時從屋頂躍下來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走到我們的窗邊,背部緊緊靠着牆壁。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姐,怎麽回事?客海玲他們不在,魚頭會的人也不在,地上倒着一堆根本動彈不得的破爛符兵,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是洛小北。沒想到她們也參與進來了,那麽旁邊那個被叫做“姐”的女子,應該就是邪靈教右使洛飛雨吧?
果然,洛小北這邊話音一落,旁邊那個女子便低聲回答道:“這裏剛才應該是發生了一場火拼,客海玲和魚頭幫的人不敵,逃遁了。不過看天上那陣法依然還在繼續,說明他們并沒有離開,而是轉入了暗處。唉,客海玲這個老太婆自從男人死了之後,性子實在是太偏激了,手段血腥,竟然将這整個村子的人都殺害大半。這事情一旦暴露出來,隻怕我們又要受到官面上的鎮壓了!”
“小佛爺不是一直說麽,一旦他的計劃成功,所有的阻力将不再是問題,到那個時候,天下間就再也沒有誰能夠阻止他了,他便是行走在人間的王,想要做什麽,便能夠做什麽。些許性命,些許榮辱得失,又算得了什麽呢?”
洛小北不無調侃地說道。
聽得自家妹子這般說起,玲珑剔透的洛右使自然知道她是在說反話。
說:“小北,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幹什麽。隻不過現在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不在我們這邊,所以你萬事都要小心,也不要胡亂表達自己的意見,小心隔牆有耳。你知道的,佛爺堂的勢力越來越大,小佛爺對一應教務基本上都能夠一言而決。姐姐現在在教中的日子也很難過,真正出了事情,我也幫不了你。”
洛右使說起話來語重心長,而洛小北也知道厲害,不再多言,隻是撒嬌一般地說道:“哎喲,姐,我知道啦,你最近越來越像老媽了,筻攏∴牛現在到底什麽個情況,不是說新入教的楊供奉也要過來麽,怎麽到現在也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洛右使黯然說道:“誰知道?這客海玲是楊供奉的心腹,此番洞庭湖的整個計劃,也是他提出來的,他應該不會把這件事情搞砸的。至于我們,來走一個過場便是了,隻要不讓别人瞧見我們心中的芥蒂,一切和和氣氣,那就最好。”
洛小北一肚子氣沒處發,不由得使勁兒踢了一下牆。這妮子力氣甚大,整面牆都仿佛要塌了一般,吓了我一大跳。正心驚膽戰間,洛小北說話了:
“那個楊供奉仗着自己的江湖地位高,修爲厲害,屢次想要将姐姐你這右使之位弄下來。咱何必幫他,照我說,直接回去便是了,何必要裝着這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說來誰信?”
洛飛雨又是一聲歎息,那歎息裏藏着滿滿的無奈,說:“楊供奉要的可不是我這有名無實的位置,左使甚至掌教元帥,才是他的目标。”
洛小北嘿嘿笑,說:“也不知道小佛爺怎麽想的,竟然引狼入室,總有一天他會吃虧的。對了,姐,你和小佛爺的婚事有進展沒?要不然你嫁給他吧,到那個時候你就是佛嫂了,咱們一家人,妥妥的嫡系了,何必像現在這般害怕?”
洛飛雨斷然否決:“小北,不許再說了。我與小佛爺,絕對不可能的。”
“這件事情外公在世的時候就說起了,爲什麽你一直拖着不肯答應?按理說,抛開心計長相不算,小佛爺也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豪傑,也沒有委屈你啊?難道……難道你真的喜歡茅山的那個雜毛臭道士?”洛小北發出了狐狸一般的笑聲,頗多調侃,不過洛飛雨卻是無比嚴肅,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兩個人,也不是什麽好貨色,倘若再碰到他們,我一定要讓他們飲恨在我的劍下。”
洛飛雨的口氣十分嚴肅,然而我莫名地卻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頗有些怪怪的。說到這兒,洛小北也有些疑惑,說:“姐,我在嶽陽城裏,私底下見到了他們兩個,那個臭陸左,茅坑石頭一樣的臭脾氣,不過修爲好像變得厲害了很多,讓我都感覺到害怕呢。你說這洞庭湖上下,前來湊熱鬧的人多得如過江之鲫,但是真正能夠将客海玲他們逼走的,卻沒有幾人,難道今天晚上這場面,他們也有參與?”
洛飛雨忍不住笑了:“也有可能喲,說不定他們兩人正在對面看着我們呢……對面真有人!”
洛飛雨發現對面的土房子裏有人影晃過,她毫不猶豫,手果斷一擡,秀女飛劍便朝對面射去。秀女劍在空中劃過,很快,一道女生的尖叫和玻璃破碎聲從對面傳來,洛飛雨和洛小北兩人如飛朝那邊撲去。
在屋子裏蹲了半天牆角也不敢動彈的我和慈元閣少東家終于站了起來,方志龍拉着我的胳膊,緊張地說道:“陸大哥,剛才那聲音是我妹。”
惹事的自然是他妹,要不然依雜毛小道的修爲,哪裏能夠這麽輕易就被洛飛雨發現,那姑娘隻怕是聽人議論我們兩個,忍不住探頭想看看洛氏姐妹長得到底好不好看。
秀女飛劍擊破了玻璃之後,房間裏傳來一陣叮叮響,是雜毛小道出手用雷罰與其交鋒對峙。
雷罰和秀女雖然早已相識,彼此飛劍交手卻是頭一回。一方是流傳的古劍,一方是新晉的法器,一時間叮叮當當,打得頗爲熱鬧。土屋中空間太小施展不開,雜毛小道一腳踹開大門沖出來,雷罰一個旋轉,将秀女劍給甩向了夜空。
瞧見屋子裏沖出來的竟然是雜毛小道,洛飛雨頗有些驚訝,手一招,秀女劍飛回手中,秀眉一蹙,沉聲喊道:“竟然是你?”雜毛小道笑着打招呼道:
“飛雨妹子,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洛小北瞧見從屋子裏面跟着出來的方怡,眉頭一挑,說:“哎喲,幾天不見,又把到一個小妹妹。我說道士哥哥,你這泡妹子的手段不錯啊?”
洛飛雨面無表情地冷聲哼道:“之前分别時說過,再次見面,依然是敵人,生死相見,來吧,動手!”她說得決絕,手呈劍指,準備沖上來。而就在這時,有一道颀長的黑影突然從小巷子中蹿出,渾身腥氣濃烈,信子長長,朝着靈棚處的那一堆昏迷的村民遊去。
邪靈教一直等待的貴客,終于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