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住處,我告訴小叔和雜毛小道,說這裏不安全了,我們需要趕緊轉移。
小叔問這是爲何。我便将剛才在樓下碰到洛小北并且與她的一番交談給他們說了。
雖然我隻說了大概,但雜毛小道這猴兒精的家夥還是聞到了其中的重點,笑道:“小毒物,雖然我縱橫花叢,但是不得不佩服,對于十八歲以下的女孩子,你的魅力真的要比我高太多。難道是你臉上這道疤,讓你更加具備硬漢氣質麽?說說吧,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我聳了聳肩膀說,“人家自個兒的内鬥,拉我去做槍靶子,你說我樂意麽?”
小叔在旁邊有點奇怪地說道:“爲何不樂意?堡壘往往都是從内部攻破的,要想滅亡邪靈教,挑動他們的内鬥,這是一個很好的主意啊!”
我說,“可是我爲什麽要滅亡邪靈教呢?那是大師兄的事情啊!”
小叔:“……”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般地步,我們立刻退了房間,離開了這家招待所,換了另外一處落腳。到了下午,我接到林齊鳴的電話,他告訴我,有消息說慈元閣的那名坐閣道人出現在雲溪區一帶村落裏,想來應該是根據手上的鱗甲,推算出了真龍大緻的方位。
我表示了感謝,并讓他繼續跟進,有任何消息都要主動彙報。聽到這話兒,林齊鳴破口大罵:“有沒有人性啊?天天通過貓兒支使我!老子現在在度假,知道不?而且老是這麽越級調查,總有一天我會被查處的!”聽到他的抱怨,我嘿嘿一笑,說:“老林,誰敢查你?你直接報許老的名号,相信就不會有麻煩了。”
林齊鳴在電話那頭悶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話來:“行,你牛波伊。看來我就是個做小弟的命,陳老大走了,輪到你狗日的來使喚了。”
雖然林齊鳴在電話裏喜歡唧唧歪歪,但是做事情卻很踏實,提供的消息也很準确。當天下午我們便趕到了雲溪區,虎皮貓大人展翅高飛,圍着四周旋轉一圈,回來的時候,跟我們說的确感覺到一股很威嚴恐怖的氣息殘留。
這偌大洞庭湖,八百裏方圓,牽涉幾十個縣市,想要确定位置,實在太難了。林齊鳴此番情報,給我們省了許多氣力。
我們三人在虎皮貓大人的指引下,避開大路,沿着鄉間小路行走。這出了城,兩邊的景色便有些蕭瑟,落葉堆積,寒霜凝結,不知不覺,天色便昏暗下來。我們來到一處偏離公路的小村莊,不過那虎皮貓大人頗爲不靠譜,之前還不時下來給我們作指引,這會兒居然半天不見蹤影了。
我們三人擡頭望天,突然雜毛小道凝目,指着北鬥星方向喊道:“我操,那是啥玩意兒?”
隻見一道翼展四米的黑影在天際掠過,飛入了左邊的山林,隐沒在薄薄的霧霭中。我們的心不由得揪了起來,雖然我們無數次領略到那頭體型肥碩的鳥兒身上的神奇之處,然而那道黑影似乎也不是尋常鷹鹫,虎皮貓大人倘若有個什麽閃失,我們還真的擔待不得。但我們也沒有任何辦法,畢竟誰也飛不上那高空,助它一臂之力。
将視線收回來,雜毛小道吸了吸鼻子,說,小毒物,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有一股子濃郁的屍氣傳入鼻中,眉頭一皺,說,這村子是死了人麽?
小叔點頭說,應該是吧,你們沒有聽到遠處那村子裏,有哀樂傳來麽?
我擡頭瞧了眼兩裏地外的那個小村子,又看了看附近的天色,出言說道:“天色已晚,我們總是要找個地方歇歇腳的。老蕭,你一會兒扮上道士模樣,說不定還能從主家讨一碗酒來喝。”
雖然這一下午的路途并不算太累,但是沒有人願意大冬天的晚上在外面餐風飲露,找一處落腳的地方休息,那是正理。雜毛小道和小叔都點頭說是,自當如此。于是先不管虎皮貓大人那個賣騷的肥母雞,朝着村子裏走去。
這個村子依山靠湖,并不算大,一眼望去也就二三十戶人家。走近了看,大多數房子都是破破爛爛的,都上了些年歲,沒有什麽好看的。不過值得一提的,就是從村口岔到湖邊,那兒有一個小廟,小兩間平房,屋頂有尖,跟尋常土房子有所不同。
我們順着這村子的爛路往裏走,村口幾家都黑乎乎的,隻有往裏走,中間辦喪事的那家燈火敞亮,顯然村子裏大部分人都去了那兒。
不知道怎麽回事,一進村子我就感覺有些壓抑,如芒在背,總感覺哪裏不自在。突然,我心中一動,猛然回頭,朝着村口第一家瞧去,但見窗戶後面有一張慘白的小孩的臉,一雙黝黑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瞧着我們呢,待與我的目光相撞,立刻回避,倉皇地逃入黑暗中。
我心中感覺更是不祥,回頭跟身旁兩人說道:“老蕭、小叔,這個村子有些古怪啊,我總感覺5沒擰!斃∈宓懔說阃匪擔看來不止是我一個人有這種感覺,這個村子死氣濃重,并非隻有那戶辦喪事的死人所發出來的。
這時天上開始下起了毛毛雨,淋在身上,寒風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
雜毛小道藝高人膽大,催促我們快走,是神是鬼,走過去瞧一瞧便是啦,怕什麽呢?
我心想也是,便不再多言,繼續往前面走去。快走到搭着靈棚的那人家時,猛然看見黑漆漆的路邊坐着一個老頭兒。瞧見我們三個外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來,老頭兒突然咧嘴笑了,嘿嘿地說道:“我家的粉蒸肉蠻好吃的,你要不要嘗一嘗啊?”
雜毛小道應聲道:“是不是啊?超度完你我們再吃一下看。”
那老頭兒一聽這話,身形一晃,竟然就消失不見了,而我們的耳邊還有一聲不甘願的吼叫:“滾開,老漢我不想走,你們這些外鄉人,趕緊滾蛋!”
聽到這咆哮,我幡然醒悟,這老頭兒身形恍惚,可不就是一縷魂魄牽挂麽?
我在第一時間裏竟然沒有瞧出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抿着嘴,跟着雜毛小道、小叔快速跑到搭在院子裏的靈棚旁邊。這時外面的雨開始大了起來,雨點噼裏啪啦地擊打在靈棚頂處的三色塑料布上,雨沫飛揚。這靈棚裏面,正中放着一口棺材,旁邊有五六個敲木魚、吹唢呐的草台班子,前面有三張麻将桌,十來個人正打得熱火朝天,在角落有一台二十五寸的大彩電,頂上有台犇犞犇,正放着周星馳的電影《百變星君》,四五個熊孩子圍着火盆,看得正樂。
見我們三個人從外面跑進來,打麻将的人都停住了,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站了起來招呼我們,問幹嗎的。
雜毛小道上去一頓忽悠,說我們剛才在村口見到這死者的魂魄了,并不安息,所以進來察看一番,如有可能,也可以幫忙超度。
那農家漢子将信将疑,告訴我們,說他老爹死後,他也是按照禮數,風光大葬,花了不少錢呢。這明天就要下葬,怎麽可能不安息?雜毛小道一通說,有理有據,頗爲神棍。然而旁邊卻有人催促,說莫理這幾個騙子,趕緊過來打麻将。
聽得這話,那漢子便讓我們一邊待着去,不要來煩他。
吃了閉門羹的雜毛小道一臉郁悶,回望過來,小叔上前讨話,說:“這外面雨大,能不能借宿一夜?”
那漢子剛才被同桌取笑了,這會兒也是有氣無處撒,不耐煩地喊道:“滾一邊兒去,再吵吵,信不信我把你們和我爹一起給埋了?”
得,碰到這樣的主家,真的是沒有半點道理好講。于是我們轉頭出了靈棚。剛走幾步,聽到後面有人叫,回頭看去,卻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婦女,端着一個蓋着白紙的海碗過來,還塞了一把傘給我們,低聲說道:“我家男人剛死了爹,心裏煩悶,性子又急,你們千萬别見怪。這裏有些吃的,不多,将就着填飽肚子。順着這條路往下走,湖邊有座龍王廟,你們去那裏避雨好了。”
她匆匆說着話,靈棚裏傳來漢子的呼喊:“常昭君,你又拿老子的錢去做人情?趕緊回來,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那婦人推了我們一把,匆匆返回去。我捧着手上這海碗,苦笑,說走吧,咱們可真夠倒黴的。
來到龍王廟,剛一進去,便瞧見裏面竟然有火堆。這裏居然也有人在?
Chapter 11 荒村釣魚
那龍王廟年久失修,透過漏風的窗棂,有火光閃動,應該是有人在裏面。
我們直接推開兩扇破門走進去,裏面正中生有一堆篝火,旁邊一個滿臉焦黑的流浪漢正蹲地上烤火。他穿着一件到處是洞的破棉襖,腿上穿着一條髒兮兮的灰秋褲,一雙大頭皮鞋開了口,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撿來的。整體上來看,除了那一臉的胡子之外,他的造型倒有些像犀利哥。
流浪漢頗有些警戒地瞧着我們,目光中有一種領地被侵犯的憤然。我瞧見了篝火旁邊擺着一個陶罐,裏面油光閃閃,隐約有很大一片肥肉,想來是從剛才辦喪事的那一家讨來的。
龍王廟并不大,兩間平房,主間靠牆有座破雕像,供奉神龛,其他便什麽也沒有了;側間想來是以前廟祝休息的場所。不過這兒真的是太老了,好幾處漏雨,滴滴答答作響。
我們走進來,與這流浪漢打招呼,他畏懼地往後縮了縮,嘴裏面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什麽。靠近火堆的時候,我被流浪漢身上積年的塵垢臭氣給熏得差一點兒就要吐出來,不過強忍住了。流浪漢望着我手上捧着的大海碗,我掀開蓋在上面的白紙,是一大碗飯,上面鋪着又肥又油的粉蒸肉。
想起剛才的事情,我沒有什麽胃口,雜毛小道和小叔也都搖了搖頭,表示不用。于是我便将這海碗放在了流浪漢身前的地上,說給你吃吧。
這肥膩的肉對我們來說是一種負擔,然而對那長期營養不良的流浪漢,卻是一種至美的享受,三口兩口,便吃掉了一大條肥肉,咂吧着嘴唇,回味着那蒸得爛熟的肥肉融化在嘴裏的美好感覺。
我們在火堆邊找了一塊幹燥的地方,盤腿坐下,烘烤着被雨淋濕的衣服,開始談剛才的事情。
小叔說剛才見到的那個鬼魂還真的有些奇怪,突然間就出現了,好像不是自然形成的。
雜毛小道點頭說,“又不是怨死,心中無礙,哪裏還會留在人間?總感覺好像有人在刻意操縱一樣。”
我說:“那靈棚裏面的人的确有些不對勁。我現在回想起來了,那些人的表情好像都比較僵冷。大人就别說了,就是看錄像的那幾個小孩,笑也都有在笑,不過怎麽感覺好像哭一樣,悲兮兮,怪H說摹!
流浪漢突然擡起頭來,含糊不清地插嘴說道:“格老子的,老子下午去讨口吃食,結果被那幾個穿長袍的家夥踢得直摔跟頭,一通喝罵。最後莫得辦法了,隻有撈些剩下的潲水吃,狗日的。”
長袍?靈棚裏面哪裏有穿長袍的人啊?
我本來沒怎麽在意這流浪漢的話,然而聽到這很突兀的一句,不由得心中一跳。雜毛小道轉過頭去問那流浪漢:“什麽樣子的長袍?”
“黑色的袍子,上面是亂七八糟的鬼畫符,頭上還戴個帽子。有個老太婆兇得很,罵我,說要命就快滾,我、我……”他指手畫腳地正說着話,突然喉嚨裏面傳來了一陣古怪的聲音,不住反胃,想吐又吐不出來,接着雙眼翻白,直接凸出來,滿臉猙獰,吓人得緊。
他把手往嘴裏面伸去,下一秒,居然從喉嚨裏面拉出一大串血糊糊的内髒來,惡心得很。我們三人都站了起來,往後退開,我剛要出手制止,那流浪漢口中咕哝一句,就栽倒在了火堆裏,死去。
這變故吓了我們一跳,直到流浪漢死去我們才反應過來。瞧見那火焰将流浪漢的頭發一下子給燒沒,開始将他身上那件油膩膩的棉衣燒着的時候,雜毛小道想将他從火堆裏面掀開來。他剛剛伸出手,我突然心中一跳,阻止了他,而是由我将這流浪漢拖出門外,讓他身上的火焰在大雨中被澆滅。
我回到廟中,雜毛小道和小叔都圍上來,問我怎麽回事。
我沖到散亂一片的火堆旁邊,低頭檢查那一大碗肥肉,聞了一下,感覺有一股腥臊的氣息直鑽鼻中,不由得苦笑,說媽的,這碗肉裏面有毒。雜毛小道和小叔都驚訝了,說不會吧,難道那些人認識我們,這才想要謀害我等?
我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肉裏的毒我是認識的,十二法門上有記載,名曰“蜈蚣丹汞”,尋常的蜈蚣咬傷并不會這麽快緻死,這毒其實說來也簡單,就是用富含砷和水銀的丹汞礦物喂養花背蜈蚣,小心養到半年,然後将其研磨成粉即可。這蜈蚣丹汞是一種快速殺人的手段,發作速度是砒霜的十倍。
實在沒想到,一個不留神,竟然給那看似老實厚道的婦人給騙了,差一點上了當。
聽我這般說起,雜毛小道一臉後怕,依照這發作速度,我可能僅僅隻是燒口,而他和小叔真有可能要交代在這破地方了。小叔突然說道:“現在想起來,那個老頭兒的鬼魂說不定還是爲了我們好,才會出言提醒我們的。”
我們點頭說是。隻是有一點疑惑,他們倘若邀我們進屋吃飯,下手的機會更多,爲何一副急着趕我們走的樣子呢?
我們百思不得其解。不過這時最重要的便是趕緊離開龍王廟,從敵人的眼皮底下消失,讓他們抓不住我們的蹤迹。商議完畢,我們從行李裏翻出雨衣,在門口張望一番,感覺沒有什麽人注意之後,沖進大雨中,沿着側面道路離開。
沖入滂沱大雨之中,寒氣陡然升起,我開啓了天吳珠的避水效用,然而這玩藝兒形成的圈子外圍有微微黃光,在黑暗中就像一道靶子。雜毛小道捅了捅我的腰說算了,咱們咬牙忍忍,也是無妨的。
我便将天吳珠收起來。與雜毛小道和小叔一起摸回去,準備去找那家人算賬。
之前我們客氣,那是因爲以爲這些都是普通人。能夠用得起蜈蚣丹汞的人家,顯然就沒有那麽尋常,更何況他們剛剛還想将我們給毒死。
走過了一兩戶人家,走在前面的小叔突然停止腳步,揮手示意不要再前進了。
小叔問雜毛小道:“你看出來了麽?”
雜毛小道點頭說,“終于明白爲何隔老遠就能夠聞到一大股屍氣了,原來死的并不是那一家人,而是這村子家家都死了人,二十四屍化靈陣,這屍氣被人生生凝練成了龍息,這是打算做什麽勾當呢?”
小叔說:“他們應該是在釣魚,不過顯然我們還不夠資格吃這魚餌,所以草草地将我們給打發了。我們先不要急着過去,先躲起來,觀察一下再說。”
我們就近找了一戶人家,讓朵朵将門打開,然後悄悄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