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的住處并沒有什麽特别,位于度假村後半段,一棟獨體别墅,門口有兩個黑色中山裝的陌生人執勤。我們進了房子,看到七劍裏面的布魚道人餘佳源在跟尹悅吵吵鬧鬧,這兩人瞧見我和雜毛小道進來,揮手讓我們直接進書房去。
老趙剛剛跟随大師兄,行爲舉止頗有些拘束,在書房敲了敲門,待到大師兄應了一聲,才推門而入,恭謹地說了一聲:“陳局,陸左和蕭道長來了。”
大師兄正在辦公桌後面打電話,瞧見我們,随意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跟電話那頭說道:“嗯,他們過來了,這個事情我會跟他們了解的,好,就這樣。”挂了電話,他吩咐老趙去給我們泡茶,然後起身,到會客區招呼我們:“坐、坐,找了你們好久,都幹嗎去了啊,電話也打不通?”
他親切地拍着我們兩個的肩膀,然後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雜毛小道指着我說:“陸左這小子以前沒有來過南海,硬拉着我去海灘看比基尼女郎,一混就是一下午。要不是我扯着,今天晚上說不定就跟剛認識的一個小模特溜走,夜不歸宿了。”
這家夥惡人先告狀,将我好是一陣黑。不過大師兄卻熟知我們兩個的脾氣禀性,對他說道:“你啊你,當初就不應該跟李師叔祖學那花間山陰基,現如今又跟着郭瞎子那種混混浪蕩江湖太多年,學得一身臭毛病。瞧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麽承載得了師父他老人家的期望?”
雜毛小道争辯道:“沒那玩意兒,你以爲我是怎麽恢複功力的呢?”
大師兄也不好說他,直搖頭,說:“你啊,天天跟陸左在一塊兒,也不知道學點好的。”
雜毛小道笑了:“你别看陸左這人一本正經,他拈花惹草的手段,說出來吓死你。”大師兄對這個小師弟一點脾氣都沒有:“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就不管了。說說吧,今天中午到底是怎麽回事,弄得人家老羅在我這裏哭訴了半天。”
這時老趙進來給我們上茶,雜毛小道指着門外的尹悅說道:“悅兒姐沒有跟你說?羅賢坤這個老家夥教子無方,養了這麽一個奇葩兒子,自以爲心機深沉,整日玩弄婦女,更可惡的是心眼極小,手段惡劣,睚眦必報,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來栽贓陷害陸左的同學,我若是不出手,還真讓那二逼玩意兒逞了威風。别拿你們局裏面的教條規矩來約束我啊,我可不是你們内部成員。
那人我打也打了,羅賢坤倘若不服氣,過來找我便是,他一個玩弄關系的技術官僚,有這種麽?”
雜毛小道肆無忌憚,大師兄也沒有再問他,轉過頭來,問我:“陸左,聽說羅金龍離開的時候,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是不是?”
我老實地點頭,說:“我瞧見他沒有吃飯,招呼他一聲,說餓肚子可不好,讓他吃一點再走。”
大師兄正端着杯子飲茶,聽得我的回答,不由得嗆了好幾口,哭笑不得:
“你們兩個啊,一點兒實話都沒有。按理說這件事情老羅理虧,悄無聲息地冷處理就好,可是你那一拍卻吓到了人。他查了你的身份之後,驚得一天都沒有安穩過,找了好幾個熟悉的長輩來給羅金龍把脈,都做不得準。”
他似笑非笑,說:“這回也是爲了自家兒子,他厚着臉皮到我這兒來,讓我幫他兒子求個情,讓你開條件。你倒是跟我說一說,你拍了那一把,到底有沒有給人家種個蠱毒什麽的?”
雜毛小道在旁邊壞笑,說:“大師兄,你這到底是在誇我們,還是在罵我們啊,我怎麽就聽不出來啊?”
我也笑了:“有沒有必要啊?我隻不過是拍一把而已。他堂堂一大局長,就找不出一個能夠查探病情的蠱師來幫着瞧一瞧?需要這麽緊張麽?”
話說開了,大師兄也給逗笑了。說:“這事情擱在以前,他羅賢坤自然是穩坐釣魚台。然而你們去了一回緬甸,整個東南亞的局勢都被你們攪得風起雲湧,魔羅爆發的那天晚上,全世界的有道之人,通過月亮投影都能夠感受到魔羅之威,卻不承想被你們兩個人滅了,便是那薩庫朗的神秘首腦、威震東南亞各國的許先生,也死于你手。”
大師兄說起我們的戰績,得意地說道:“你說一說,老羅知道你這樣的家夥拍了他兒子肩膀一下,能不忐忑麽?”
時間過了差不多一個月,雖然大多數人隻知道當日參與的是黑央族,然而大師兄卻是完全了解我們也摻和了,如羅賢坤這樣地位的領導,想知道也是有途徑的,所以被這名頭一唬,他就有些慫了,雖然别人都說沒事,但還是忐忑不安、疑神疑鬼。
慫了好,他這心虛了我們就好提條件,大師兄通過這一場中轉調解,想來也能夠将廣南分局拿捏在手。其實我當時并沒有下蠱,隻是想吓唬羅金龍一下而已,既然大師兄從中斡旋,那便讓羅金龍過去跟滕曉和朱晨晨道歉,他們氣消了,事情也就解了。
這事一了,心情大好的大師兄便跟我們談起了龍涎液的事情來。
Chapter 5 深夜道歉結因果
很多人都有思維誤區,認爲這龍涎液便是真龍的口水,其實不然。龍涎液本名雨紅玉髓,是高山地脈積累萬載的溶洞石筍之中,凝聚冒出來的一種神奇菁液,鍾天地之靈秀,蘊山水之華英,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隻因舉凡發現此物之處,皆有真龍蹤迹,便如鳳凰栖于梧桐一般。傳言真龍喜歡舔食生出雨紅玉髓的石筍,久而久之,人們以訛傳訛,便将此物說成是龍涎液了。
大師兄告訴我們,這次洞庭湖出現真龍,攝影愛好者拍到一張模糊照片。此事曝光之後,得到了社會各界的重視,上面也有反應,指定了兩名特派員下來督辦此事,其間連“大内第一高手”黃天望都親自來過。隻可惜經過一系列的調查考證,并沒有什麽重大進展,于是就擱置下來,他也親自對那張照片進行過調研,發現可能是真龍,也有可能是史前巨蟒,不過這偌大洞庭湖,非機緣而不得尋,所以也就停了下來。
說到這裏,大師兄有些發愁,說倘若是别的東西,便是那天山神池宮中之物,他也能夠勉力弄到,但是這玩意兒還真的難尋。他上次路過句容,特地去找蕭家小叔查看了一下,送了一些疏通脈絡的丹藥,情況倒也有所好轉。近日師父再次閉關,待他得了閑,央求他下一次山,不說能夠将應文的修爲恢複,至少也能夠像常人一般無礙。
說到這裏,我不由得又罵了一番周林那二五仔,雜毛小道歎息說:“算了,他也不過是一個被迷惑了心智的可憐蟲。現如今想起來,世間如他一般的人其實也蠻多,隻不過沒有機會,沒有能力而已,人既已死,便休提了。”
我想起此前聽滕曉所說的假肢新技術,便與大師兄提及,說起給小叔也裝一個的事情。
大師兄點了點頭,說這個技術他之前也看過内參,是總局督辦的,專門給那些在一線崗位上因公緻殘的同志量身定制的,因爲涉及炁場研究,常人并不适應,所以并沒有大規模推廣,費用頗高,名額也有限,這事情有點難辦,不過……他瞧我們都露出擔憂的神色,笑了笑說:“正好負責裝備研究的那位總局宿老,明日會趕過來參加年會,到時跟他提一下,問題應該不大。如果插隊成功的話,元旦過後就能夠安排體檢和定制工作,差不多一個月的适應期,就可以如同臂使了。”
看來大師兄跟那個項目負責人的關系不錯,所以話說得比較滿,雜毛小道代自己小叔跟大師兄道謝。大師兄說:“無妨,其實這事情如果由蕭家大伯提出來,根本不用這麽麻煩。邊疆那邊的傷殘率一直以來都是最高的,所以他們那兒的名額也多,隻不過蕭老大這人太耿直公正,這種無傷大雅的私活,他也拉不下臉來做。”
聽得這話,雜毛小道點頭說,也對,由此産生的額外費用,由他來付。大師兄也不與他争,點頭說到時候再看吧。
老趙敲門進來,彙報說總局領導到了,陳局要不要去迎接一下?大師兄點頭說好,然後起身,臨走前還囑咐我明天早上務必參加研讨會,不要誤了時間。
回到我們所住的别墅,雜毛小道掏出幾張紙條,叨咕着今天下午要到打哪幾個美女的電話,到底打給誰好呢?
我有些餓,在立櫃裏翻找些吃食,見他真的要出去尋歡作樂,不由得一陣郁悶,斥責他道:“你剛剛對四娘子下手成功了,有沒有必要這麽饑渴啊?
雖說明天的會議你不用參加,但是這次與會的,多是卧虎藏龍的高手,倘若出了岔子,人家治安部門清一清場子,把你網進去,豈不是丢了大臉?便連大師兄臉上,那也是無光的。”
聽我說起四娘子,雜毛小道立刻矢口否認,說:“小毒物,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和四娘子可是最最純潔的朋友關系,這事情以後千萬不要再提,不然我翻臉了。”
我不屑:“切,我還懶得理會你們兩個呢。”
他想了一陣說:“也對,有關部門開年會,當地肯定是如臨大敵,這歡樂祥和的氣氛也做不成什麽事情,不如養精蓄銳,先看風景,等這些老頑固們都走光了,再瞧那沙灘上的比基尼女郎吧。”
别墅裏面有價值數萬的家庭影院,掌櫃的不在,我、雜毛小道和秦振百無聊賴,便窩在沙發上看剛出來的賀歲片。開始是兩部爛劇,讓人有火發不得,隻感覺被人耍了,看不到半個小時就停了,後來找到一部口碑不錯的《讓子彈飛》。兩岸戲王姜文、葛優和周潤發同台飙戲,劇本又十分精緻,語言透着一股子冷幽默,惹得我們笑哈哈,前俯後仰,樂得合不攏嘴,正看到張麻子逆襲鵝城惡霸黃四郎的時候,突然門鈴響起,連續三聲,十分規律。
掌櫃的有房卡,不會按鈴。我舍不得離開沙發,問雜毛小道是不是點了夜宵,他搖頭說沒有,三個人推來推去,最後是秦振嘟囔着去開門。門一開,他驚訝地喊聲:“羅、羅局長?”
都這麽晚了,羅賢坤居然還趕過來了?
我和雜毛小道都從沙發上站起來,瞧見一個白白淨淨的老頭子與秦振一同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雙頰紅腫未退的羅金龍。
這個老頭子眉如卧蠶,臉如重棗,滿面春風,一點兒也沒有平日裏傳聞的威嚴氣度,遠遠招呼道:“這兩位一定就是鼎鼎大名的陸左和蕭克明吧,小老頭兒羅賢坤,不告而來,實在有些唐突,還請兩位見諒啊。”
場面上我和雜毛小道還算是拎得清楚,熱情招呼他,引他到沙發上安坐,然後把電視關掉。不過無論是我還是雜毛小道,都沒有用正眼去瞧那個垂頭喪氣的羅金龍一回。
安坐之後,羅賢坤先跟我們瞎扯了一番,以長輩的風範對我們進行了無微不至的關心,如此繞了幾個彎,他開始談及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這厮作誠惶誠恐狀,指着羅金龍說道:“我工作上實在太忙,犬子自幼便寄養在龍虎山上,疏于管教,就越發地無法無天起來,讓我實在頭疼得很。今天我過來呢,一是爲了他沖撞了兩位道一個歉,其二呢,也是想跟蕭道長表達一下感激,你替我管教這小子,做得對,做得好,倘若再不加制止,說不得以後還會做出什麽腌事情來,那可就真的沒辦法收拾了。”
這羅局長不愧是混官場的,說話面面俱到,而且語氣态度,給人感覺還真的是暖心得很,生不起半分氣來。雜毛小道也是個人精,與這老者好是一番亂侃,說我們也是多管閑事的人,講幾句公道話而已,小羅倘若真有心意道歉,還是需要得到滕曉和朱晨晨的原諒才行。
聽得雜毛小道表這态度,羅賢坤也不久留,站起身來說,“這便讓忤逆子去找小滕和小朱道歉,隻希望你們能夠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我們都說言重了,羅局長的爲人過硬,對子女的要求也高一些,如此是最好不過的,其實都是小沖突,不用計較。
羅賢坤此番過來,隻是表達一下态度,說完話就離開,說去找滕曉和朱晨晨去了。
到了很晚的時候,滕曉打電話過來說,太神奇了,那羅金龍竟然真的來過了,道歉也還算是誠懇。
我和雜毛小道說這羅大局長倒還算是識趣,知道進退,當真是個可怕的對手,難怪大師兄一直拿捏不着他。晚歸的虎皮貓大人卻不屑一顧,說剛才一出房子,那個羅金龍的表情便扭曲了,說此仇不報非君子,指不定人家現在怎麽謀算你們呢。
出了這一檔子事,我們再沒有看電影的心情,匆匆睡去。次日清晨,我參加了東南局關于加強打擊邪教活動的專題研讨會,會上大師兄做報告、發指示,總之,發表了重要講話;因爲闵魔覆滅,這一年來戰果輝煌,他的臉上倒也十分光彩。
會議進行到一半,大師兄突然宣布,總局領導對我們這個會議也十分關注,臨時決定撥冗前來參加,讓我們鼓掌歡迎。
我們起立鼓掌,接着門開了,走進來幾個人,大師兄上前和幾位領導握手,我本來并不在意,待瞧見最前面那個老者的面容,頓時就有些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