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這邊也早有計劃,待那黃斑老頭後退的那一刹那,将那癞皮毛猴子收拾妥當的小妖從側面突出,一腳蹬在了黃斑老頭兒的後腰處,這一腳雖然被那老頭随手擋了,然而身子卻是一晃,抓劍的手就不怎麽用得上力,而就在這一刻,蓄謀已久的我口中一聲真言喊出:“洽!”此言說完,我雙手捏就劍訣,朝着鬼劍一指。
那鬼劍自出世以來,除了雜毛小道之外,就一直在我的身邊,和我心思牽連,當下終于沖破了黃斑老頭兒的束縛,“嗡”的一聲響,渾身震動,傳遞出如電一般的力道,那老頭兒手一松,它便朝着我這邊射來。鬼劍一入手,便如親人重逢,好不雀躍。
我抖落兩朵劍花,擡起頭來,卻見從那齊房頂高的櫃子裏撲出了三頭僵屍,臉型僵固,表面油光,有紅色的毛發,又粗又長,宛若老家挂在竈台上面發黴的臘肉。這些家夥一跳出來,張開口,發出一股讓人直欲昏厥的濃郁屍氣,接着朝着我撲來。
這些僵屍看着是有些年頭,而且好像還有最基本的神識,不是簡單角色。然而我一劍在手,頓時氣魄凜然,朗聲一笑道:“讓你看看鬼劍是怎麽用的!”話兒一說完,我氣海中的陰陽魚氣旋一動,惡魔巫手激發,氣貫于劍,鬼劍陡然長了一倍,左一劍、右一劍,淩空一劍,由上至下,我總共出了三劍,結果是這三頭僵屍要麽腰斬,要麽對半裂開,氣息收斂,惡魄入得劍身,再不複鬼物模樣。
此刻,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老頭兒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喉嚨裏發出極度痛苦的嘶喊。我指着這個家夥,得意地笑道:“跟你說了,我隻是想拿回我的劍,但是你要賣騷,我就不能忍了!”我蹲下身來,正想與他細說,這時門口望風的朵朵突然出聲說道:“陸左哥哥,有人朝這邊過來了!”
Chapter 61 黑央先祖,半路被伏
有人朝這邊過來了?
聽到朵朵的警告,我不由得眉頭皺起,對付一個性子孤僻、離群索居的老頭,我倒還有些自信,然而倘若要從這黑央族腹地老巢一路殺出去,我想便是許先生親至,估計也不會有這般的豪氣吧?
不過我并沒有慌亂,而是問朵朵,“來了多少人,手上都是什麽武器?”
朵朵關上門,湊在門縫上凝望了一下,回答說來了兩個人,雙手空空,隻帶了照明的燈燭。
聽到這話兒,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這兩人應該不是聽到動靜過來探消息的,而是有什麽事情過來禀報吧?時間還有一點兒,我将鬼劍的氣息收斂,然後揪住黃斑老頭兒的衣服領子,惡狠狠地說道:“你若是敢将我給暴露出來,信不信我讓你死得沒有一塊好肉,受那萬蟲吞噬的痛苦?”
黃斑老頭兒捂着肚子,一臉黃豆大的汗珠子,嘴唇哆嗦,勉強地說着話,求饒道:“這位小哥,有事好商量。我不過是喜愛你這把神劍,起了那貪婪之心,現在後悔得腸子都青了,你可千萬别傷了老頭子我的性命啊!”
我點頭說,“那你好好說,别讓我聽到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隻要一句不對,你自己會知道後果的。”我說完這話,肥蟲子倒也配合,在他肚子裏面翻江倒海一番,痛得這黃斑老頭兒眼珠子都差點兒掉下來,不由得發出撕裂聲帶的喊叫,好在我早有防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這才沒有露出破綻。
外面兩人已經走近了,有人在屋外高聲喊話,小妖在我旁邊作同聲翻譯:“他信長老,您睡了麽?北邊的王倫汗,帶着許先生的幾位弟子,還有好大一群人過來族裏,族長找各長老到祖祠那兒去議事呢,讓我們過來叫您。”
黃斑老頭兒清了清嗓子,忍着疼痛問道:“到底什麽事?”
那外面的人答道:“不知道,不過看着王倫汗挺狼狽的,過來的這二十幾個人也都不正常,好像是在逃難一樣。族長跟他們交談完了之後,憂心忡忡,讓長老們都去密議,說不定還要敲響警世鍾呢。”
黃斑老頭唔了一聲,然後回答道:“我這裏在弄一個試驗,停不了,你們先回去禀報,我完了立刻就來!”許是黃斑老頭兒本性便是如此,總偏居一隅,而且整日跟動物毒蟲打交道,那人并沒有察覺出什麽異常,朗聲說好,他還要去各處通知,那就不等了。那人說完話,扭頭便走,而黃斑老頭兒也頗爲倨傲,不再答應。
過了一分鍾,躲在門後的朵朵轉過頭來,告訴我人已經走遠了。
我點頭,望着這個正直愣愣地瞧着地上僵屍碎塊的黃斑老頭兒,說道:“他信長老,你們黑央族怎麽就跟薩庫朗給搭上了邊,你們不知道這些家夥就是一頭餓狼,遲早都會将你們給嚼得一根骨頭都沒有麽?”
黃斑老頭兒回過神來,敬畏地瞧着我,搖頭說道:“我老頭子躲在這山谷後面,整日就知道研究些蛇蟲鼠蟻,還有僵屍長毛之物,至于族長還有那些族老是怎麽想的,我哪裏來得及關心?不過許先生倒是遣人送了兩把好劍給我,做決議的時候,我也不好反對。”
我順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這才知道黃斑老頭兒使手段偷劍,倒不是沒有緣由,這家夥是個收藏寶劍的劍癡,他指給我的那一整面牆上,挂着二十多把劍,琳琅滿目,有短又長,劍柄有牛角的、犀角的、珍木的、金玉紋飾的,各式各樣,雖然都被劍鞘給遮掩住劍身,但是感知敏銳的我還是能夠從好幾把劍上面散發出來的氣息中,感受到凜冽的寒意。劍都是好劍,比我在許先生竹樓那兒抓到,與那個日本的瞎眼老頭兒對陣的劍一般不差。
從這屋子裏面各式藥櫃、爐子以及藏劍和滿地的毒蛇,能夠看得出這個黃斑老頭兒在黑央族的地位頗高,但應該是那種負責後勤研發的族老,手段繁多,然而身手卻并不算厲害,故而才會被我擒獲。轉念想一想,并不是這老頭兒不厲害,隻是因爲此時的我,已經達到了許多人一輩子都到不了的高度,倘若我有時間積澱下來,應該也是一方讓人頭疼的人物了吧。
我打量房中,被北邊的一尊雕像給吸引住。這雕像并不是東南亞這邊流行的佛像,也不是其他邪神,而是一個身型幹瘦、面目枯槁的男人。雕像惟妙惟肖,十分傳神,然而它的目光呆滞,整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死氣,跟地上那三頭僵屍倒有幾分相似之處。
我指着這雕像問,“這是什麽?”
黃斑老頭瞧見我直接用手指着這雕像,面帶不敬,即使肚中有肥蟲威脅,也憤然警告我道:“這是我族的祖宗,異鄉人,不要随手指着它,不然你會受到懲罰的。”
老祖宗?我瞧了一眼這個外觀有些眼熟的雕像,隐約感覺似乎跟我有些牽連,于是也沒有發火,将手放了下來,問,“很厲害麽?”
老頭昂着頭,驕傲地說道:“當年我族自北南來,便是在這位老祖宗的帶領下。一路披荊斬棘,筚路藍縷,硬生生在這山林中創下偌大的名頭,威震宵小,擊退了各路妖魔鬼怪,成就偉業。隻可惜當年暹羅和安達曼海的信徒太過厲害,而我族繁衍又多不順暢,地盤才越來越小,最後蝸居此處,默默無聞地生存下來。不過我告訴你,隻要老祖宗蘇醒過來,整個南征之地,都是我族的獵場!”
每一個族群都有着自己所驕傲的曆史,便如棒子國的古地圖上,能夠囊括大半個北中國,現在更是将那星辰宇宙都給囊括其中。吹牛不用上稅,我卻不耐煩聽他在這兒緬懷輝煌曆史,揪着這老頭的脖子,厲聲說道:“他信長老,我知道你很不爽我,不過說實話,我對你也是一點兒好感都沒有。我沒有當場殺掉你,這是我的仁慈,但是作爲回報,我需要你把我送出你們的地盤,并且允諾不會給我找麻煩。這一點,你能夠答應麽?”
黃斑老頭郁郁地看着滿地的蛇屍,和自己煉制多年卻一朝成爲碎塊的僵屍,沉默了一分鍾,長歎一聲道:“年前的時候,族長說我今年命中有劫。聽這谶語,我整整一年都沒有出過黑央山谷,結果還是出了事。貪婪是原罪啊。好吧,我送你出山谷,隻求你能夠走得遠遠的,不要與我們黑央族爲敵。你這樣的男人,千萬别在我們這窮鄉僻壤翻雲覆雨,不然我們還真的承受不起。”
這家夥瞧着愣直,卻是個油滑之輩,巧舌如簧,拍人馬屁的時候,有那種随風潛入夜的水準。我瞧見他馴服了,也不再停留,收起鬼劍,催促着他離開。
有着生命威脅,那黃斑老頭也不敢拿什麽讓我起疑的東西,起身便往外走,隻是路過那隻小猴子身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這猴子給惱怒的小妖整治得奄奄一息,腦袋都塌了一塊兒,不過還是活着,一雙眼睛恢複了清明,水汪汪,可憐巴巴地瞧着黃斑老頭兒,不時發出哼哼的呻吟聲。瞧見這猴子的可憐樣,黃斑老頭兒的眼角有了些淚光。我想他跟這猴子的感情應該是十分深的,就如同當年的王洛和與那塔特原狐猴一般,傷心總是難免的。
小妖瞧見這老頭落下了眼淚,不由噘着嘴說道:“别在這兒瞎咧咧了,這猴子被你用巫法改造過,腦殼硬得很,怎麽錘都弄不開,回頭養個一年半載,又生龍活虎了,這有啥?報應而已。”小妖的這話不是安慰,勝似安慰,那黃斑老頭也不再糾結,推門而出。
夜風清涼,我們所處的這個地方是黑央族的後山谷地,周遭都是懸崖絕壁,想要出去,要麽爬藤而上,要不然就得穿過核心區域,到達前面。我換了一件黑央族的粗布衣裳,随着黃斑老頭朝外面走,一開始還有些擔心,遠遠地在陰影中跟辍着,結果走了十來分鍾,翻了好幾個山包子,才發現除了剛才的巡邏隊,這邊就是荒山野嶺,根本沒有人。偶爾有從岔路出來的族人,行色匆匆,見到黃斑老頭也是恭謹地打着招呼,根本就不敢多問一句話,黃斑老頭也很是驕傲,除非是實力還算是不錯的,不然根本就不作理會。
又走了十來分鍾,前方一片亮光,星星點點的燈火錯落地布滿了整個山頭,一夜奮戰,現在的時間應該是淩晨三四點,也是一天最黑暗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陷入沉眠,而此刻這般景象,顯然是被王倫汗帶來的消息給驚到了,正在緊急動員呢。
瞧着對面山上人聲鼎沸的景象,我心中有些着急,倘若是沉寂的夜,悄悄混出去也不會太難,而現在,王倫汗、麻貴等人都認識我,倘若撞到,隻怕難爲。
我分神思考着,突然感覺前面的黃斑老頭離我的距離似乎有些遠了,正擡起頭來想叫,但見一股白氣從那家夥的身上冒出,将他給裹成冰雕倒下,而我四周的草叢中,則出現了麻貴的大叫聲:“好你個陸左,居然是你?真能耐啊,你竟然跑到這兒來了!那魔羅,是不是你給放出來的?”
Chapter 62 突出重圍,祖宗陵墓
我身處的這個地方,是兩山承接之處,山走陰,龍擡頭,彙陰聚形之處,剛才走在這兒的時候我就感覺有些忐忑,心中不安,沒想到這剛剛一走神,兩側的草叢中便是人影綽綽,四五道柔軟的繩索朝着我的脖子、手臂以及腳踝處飛來,宛若毒蛇。
聽到麻貴這得意的叫喊聲,我暗道糟了,來不及思考,背脊一弓,鬼劍沖天而起,繼而落在我的手上,唰唰唰三劍,如數斬在臨身的軟繩之上。這繩索乃用藤條所制,另一邊又使了力道,能軟能硬,結果以鬼劍之鋒利,竟然也斬斷不了一根,反而繩頭一卷,直接纏在了鬼劍之上,來回拉扯,僵持不下。
我心中惱怒,感覺應該是那黃斑老頭使了手段,下令肥蟲子直接将那惹事的老頭給了結。誰知道那家夥啓動了一種神秘潛能,将自己冰凍如堅石,肥蟲子居然傷不得他。暴躁的肥蟲子還待再作努力,我卻沒有時間了,吩咐肥蟲子趕緊轉回來。
我一邊要顧及草叢中的飛索,一邊還要聯絡肥蟲子,注意力一分散,立刻有一道寒光從草叢中飛射出來,刀光劍影,朝着我兜頭罩來。
這人是麻貴,此刻的他一來便渾身黑煙袅袅,體格大了一圈兒,手上的寒鐵鬼頭刀宛如牙簽一般輕巧,又疾又急,比當日與我單挑的時候厲害許多。我心知這個家夥倘若不是托大,憑借着許先生這些年來的悉心教導,必然是一代人物,十分難纏。我沒有在此久留纏鬥的意願,扭頭便走,扯動鬼劍之上的四五根繩索,朝着來路飛奔。
我這邊想逃,敵人自然阻攔。第一波阻力便是來自于那些纏在鬼劍上面的繩索另一頭。我力大,一拉扯之後立刻有五個壯漢給扯出了草叢,這些家夥完全不像當地人那種瘦弱矮小,個個都是體重超常的壯漢,膘肥體壯,氣力十足,拽着繩索的另一頭,奮力拉動,與我拔河。
我跑了兩步,便發覺這些家夥死死抵住草叢,身子往後傾倒,一時間受阻太大,我逃不開,而麻貴已經舞動着鬼頭刀,即将接近我了。我臉色一冷,勁氣激發,鬼劍暴漲一倍,所有束縛在劍身上面特制的軟繩立刻碎裂斷開。這個時候麻貴已經持着鬼頭刀疾沖而來,一招力劈華山,由上而下地砍來。
我随手擋出一劍,刀劍交擊,發出沉悶的聲響,我退了好幾步,而麻貴一個翻身落地,臉色如那豬肝一般,顯然也是受到了震蕩。瞧見麻貴與我的力量終究還是有一些差别,當下我将那劍勢一帶,逼退兩個手拿獵叉的黑衣人,折身朝着林間遁去。